“是啊是啊,公子耳力是真好。”店小二隨即出了聲,轉頭卻被掌櫃的一瞪,便老老實實捂住了嘴不再說了。


    司命淡淡一笑,放下茶杯,似好奇般再次開了口:“其實我也沒有什麽惡意,隻是閑來無事,純粹隻是當個野趣打發時間罷了。”


    司命說得隨意,為人看似也正派,倒不像是那種會多事多舌之人。掌櫃原也不愛背後嚼人舌根子,但這事奇怪,又見司命是個正人君子,便也隨著坐下聊了起來。


    “這事啊說來還真是奇怪。我記得昨個兒早晨的時候公子也在大堂用朝飯,應該是聽見了咱們小鎮裏近來的怪事。”


    “略知一二。”


    “也不知是怎的,咱們小鎮最近是接二連三的死人。本來還以為是死於意外,可是接連出現的屍體死狀都一模一樣,就連官府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弄得全鎮上下是人心惶惶。”掌櫃說著也是連連直歎氣,“就昨個兒說的吳員外家小女兒的事,那就更是詭異了。”


    司命似好奇般,卻在不經意間微微蹙了眉:“哦?怎麽個詭異法?”


    “吳二姑娘她活了。”掌櫃的正要開口,話頭卻被向來多舌的店小二給搶了過去,隻氣得作勢揚手要打他,嚇得店小二幾乎一蹦三尺遠。


    “什麽?”司命也是一驚。


    眼下這是怎麽回事?到底是死人真的複活了,還是事情本就是另有蹊蹺?


    他正疑惑間,掌櫃的又繼續講了起來:“其實也算不上什麽活與不活的,畢竟說吳二姑娘死了的消息也隻是道聽途說,也沒見著吳家人發喪啊。倒是今天早晨,有人在街上看見了吳二姑娘,人活生生好著呢。”


    “誰說的?”店小二一聽頓時不依了,又眼巴巴地湊了上來,“雖說那吳二姑娘還活生生的,但感覺就是不太一樣了。”


    “怎麽個不一樣法?”


    店小二想了一想,咋舌道:“吳二姑娘是咱們鎮上出了名的才女佳人,人也生得漂亮,性格也溫和,但好像幾天不見,似乎和以往都判若兩人了。模樣倒是沒怎麽大變,隻是舉手投足之間好像多了點那種、那種……青樓女子的輕浮,人也傲慢了許多。”


    對麵二人沉默不語,店小二隻當他們是不信,又繪聲繪色的繼續道:“你們還別不信,就街頭那李老頭,就每天早上都挑兩擔果子沿街叫賣的老頭子。早上他就不小心撞到那吳二姑娘了,唉喲,給他一頓好打唷,還罵罵咧咧的,哪兒還像以前那個舉止端莊的吳二姑娘?”


    “聽你說起來也好像是有那麽回事,我還隻當別人是在誣蔑那吳二姑娘,原來還真有其事。”掌櫃的也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至今還有些不太相信。


    “那可不是。”店小二嘖嘖歎著,話語裏無不是惋惜之意,“你說你說,這好好的一個大家閨秀,怎麽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別的話司命也沒有再聽得進去了,他隻是奇怪,好端端的一個大姑娘,性情說變就變,還完完全全就判若兩人了,裏頭實在是蹊蹺得很。


    司命轉身上了樓,隻留下掌櫃與店小二在大堂裏,依舊在就著那吳二姑娘的事情喋喋不休。


    他推門進屋,卻見少嬉不知何時已經醒來,盤坐在床上,正瞪著一雙晶亮的大眼睛望著他。


    心頭陰霾頓掃,司命合上房門走了過去:“什麽時候醒的,怎麽不多披件衣服在身上。”說著,便拉過被褥覆在少嬉身上,角角落落一個空隙也不放過,也是仔細得很。


    “我有點渴了。”少嬉裹著被子,眼巴巴的望著司命,示意已經非常明顯。


    司命微笑,取來杯子倒了水,看著少嬉喝下後,又問是否還要,這才將杯子放回了桌上。


    “司命,一會兒我們就去柳巷吳員外府吧。”不知是否夢魘後的緣故,少嬉隻覺得身上一陣寒冷,似是如果裹著被子都不見寒意消散。


    “為何?”司命略一詫異,想了想,便明白了幾分,“剛才我們在樓下的話,你都聽到了?”


    少嬉老老實實點頭。也怪她耳朵太靈敏了,迷迷糊糊間似聽見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後來越聽越清晰,越聽越沒有了睡意,索性坐起來認認真真地聽個清楚,再然後,司命就進來了。


    “你也覺得蹊蹺,想要過去一看究竟?”司命走過去,順著少嬉的身旁坐下。


    這話問得有幾分意思,少嬉認真的想了想,再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好奇,也不覺得哪裏蹊蹺。不過我想著,你應該會想要過去看看,所以才替你開了口。”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也有理有據,司命竟然一時無法反駁。誠然,這也的確是他心裏話,就算少嬉不說,他也是打算等著夜深人靜時獨自去吳員外府探個究竟的。


    少嬉冷不防打了個哆嗦,她撐開棉被將自己與司命裹了個嚴實,頭枕在司命的肩頭,不覺間竟打了個哈欠:“讓我緩緩,晚點兒你叫我,我跟你一起去。”


    後來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小,想來是已經入睡。


    司命默了默,片刻方答了聲“好”。


    吳二姑娘的事隻是從旁人口中聽來,然司命與吳家的人卻沒有半分關係,堂而皇之的進去查看想必是不可能的,隻怕還未曾進去就先被人一棍子給打了出來。是以,司命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待到了晚上,趁著夜色深重,再與少嬉悄悄潛入,來個神不知鬼不覺。


    小鎮近來屢屢鬧出人命,都道詭譎,夜裏出來的人便更是少之又少,自然也順帶著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司命帶著少嬉施法入了吳員外府中,府裏上下都已進入安眠,便也無一人發現。隻是這吳二姑娘的閨房在何處卻著實是為難住了二人,兜來轉去的,竟無意間摸到了吳府的後園中。


    更深露重,連著天邊一彎皎月也被烏雲覆住,隱去了天際最後一縷光芒。寒風颯颯,沒來由的叫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司命將少嬉護在身後,當先一人走在前頭尋著路。一股陰風瑟瑟吹過後頸,司命下意識轉身,卻見身後竟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妙齡姑娘,眼下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


    少嬉本就害怕,一回頭就見著一個穿白色衣衫的女子站在背後,不禁嚇得一聲大叫,忙躲進了司命的懷中。


    那女子似未察覺般,對著二人盈盈一笑,略有幾分蒼白的臉上更顯出兩分詭異:“二位深夜來我家中,不知所謂何事?”


    “你是?”司命摟著少嬉,仔仔細細將眼前的女子打量了遍。


    那女子頷首施禮:“小女子吳芊芊,家父正是這座府邸的主人。”


    “你是吳二姑娘?”司命恍然想起來,但見眼前女子身形羸弱似弱柳扶風,舉手投足之下倒也像是個大家閨秀,分明與白日裏店小二所描述的那般不太一樣。


    “正是小女子。”


    躲進司命懷裏的少嬉將二人的對話聽了個完全,待回過神來,這才小心翼翼的拿眼透過司命臂彎的空隙去瞧那女子。


    吳芊芊似有所察,倒也不惱,坦然對上少嬉打量的目光,莞爾一笑。


    少嬉這才鬆了口氣,從司命懷中掙脫出來,拿眼將吳芊芊上下打量,隻是覺得有些奇怪,可具體之處她又一時說不上來。


    “二位深夜來此想必有事,這裏不是說話之地。前處有一涼亭,不妨移步去涼亭之中,再來慢慢詳述不遲。”吳芊芊淺淺一笑,也不管他們是否跟上,已徑直沿著鵝暖石小路朝前去了。


    司命正要跟上,袖子卻被少嬉一把抓住:“怎麽了?”


    少嬉湊近一步,目光遠眺四下,壓低了幾分聲音道:“我總覺得這裏有點奇怪,還有那個吳二姑娘也是奇怪得很。司命,我怕。”


    司命無意間碰到少嬉的手,卻發覺她的雙手竟冷如冰霜,遂將她的兩隻手都包在大掌之中輕輕嗬氣,給她溫暖。


    不過這座吳府確實也太過詭異了些。


    雖說夜裏是該入眠,可沒道理連個守夜的護衛都不見。況且他們一路行來不見一人也就罷了,少嬉方才還驚叫了一聲,如此大的響動竟也沒有人過來看上一眼。尤其是那個吳二姑娘……看似弱不禁風的姑娘,大晚上的不在閨房裏休息,竟一個人來這後院裏麵,身邊連個服侍的丫鬟都不帶,更是疑點重重。


    況且不知為何,這吳二姑娘雖是個大活人,但司命卻在她身上探到了一絲本不應該出現在凡人身上的死氣,不免有些疑心。


    許是許久都沒有聽到有人跟上來的腳步聲,吳芊芊回頭,卻見二人仍立在原地,不免出聲喚道:“二位請快快跟上吧,夜裏深重,可莫迷了路。”言罷,又徑直往前去了。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司命寬慰般拍了拍少嬉的肩頭,這才抬步跟上。


    夜色涼如水,一陣清風吹散烏雲,明亮的月光透過雲層灑下,正巧不巧地落在了吳二姑娘的身上。


    少嬉正拽著司命的袖子往前走,邊走還不忘四處瞧瞧,待得視線落在吳二姑娘的身上時,卻見她身上竟黑氣籠罩,嫋嫋黑氣從頭頂升起,竟是比在任何時候見到的都強烈。


    她突然住步,緊緊拉著司命的袖子,喃喃道了聲:“司命,她不是吳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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