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司命相視一眼,臉色齊變。


    隻見黑霧散盡,已現出一道墨色身影,當即便有魔兵上前稟報:“啟稟魔君,他們自稱是九重天的人,想要請見魔君。”


    “退下。”


    突如其來的命令使得那魔兵一怔,同餘下魔兵麵麵相覷一番,終得令退下。


    “十陰山與九重天休戰四萬年,數萬年來從不互相踏足,不知二位前來所謂何事?”子倄微微勾起唇角,鳳眸微眯,說不出的鬼魅。


    茶茶推開司命,顧不上胸口上的疼痛,怒瞪子倄:“快把少嬉交出來。”


    “少嬉?”子倄不屑一笑,“本君若不交,爾等又能如何?”


    魔君桀驁六界皆知,如今連敷衍都省了,如此正大光明扣著逍遙澗的人,當真是氣焰囂張。


    茶茶氣得橫眉怒眼,不待發作,已被司命攔下。隻見他手腕一轉,手中寶劍散出森寒冷光,餘光迸現殺意:“若不放少嬉,便隻能恕司命無禮了。”


    “哈哈,憑你,也是本君的對手?不自量力!”子倄袖擺一揮,無不盡顯輕蔑。


    司命一時怒火中燒,他將茶茶拉開數步之遠,握住劍柄,匯聚周身靈力於寶劍之上。青鋒劍劍身纏繞熠熠閃電,登時風雲變色,閃電所過之處,灼得一片黑焦。


    子倄微眯眼眸,勾了勾唇,仍舊不屑一顧。


    此時赤狼突然出現,附在子倄耳畔不知低語什麽,子倄臉色瞬變。再看蓄勢待發的司命,已無交手的心情:“本君今日不欲與你們為難,趕緊離開。”


    “不交出少嬉,我是決計不會離開的。”


    “魔君,讓我去會會他,正好報上次之仇。”赤狼拱手請命,一雙眸子漸漸生紅,正是發怒的跡象。


    子倄卻抬手阻止,他看向司命,沉聲道:“她已經不在十陰山了。”


    “我憑什麽信你。”司命素知魔界之人不重信義,當下擔憂少嬉的安危也不敢輕信。


    “隨你信與不信。”子倄甩袖背過身去,沉聲下令,“赤狼聽令,若有人膽敢越結界半步,不論何人,殺。”


    “是。”赤狼眸中凶光迸現,他咧了咧唇,露出兩顆尖利的牙齒,十指亦迅速長出堅甲,隻等司命自己衝上前來,他好名正言順報上次之仇。


    茶茶勉強忍著胸口處的疼痛,眼看情勢不對,趕忙上前攔住司命:“他好歹也是魔界的君主,應當不會言而無信。既然少嬉不在十陰山,我們便先去別處找找,萬一錯過,隻怕少嬉又會遇到其他危險。”


    司命心有顧慮,青鋒劍上的電光漸漸消散。茶茶見他聽進去了自己的話,唯恐再徒生事端,趕忙拉著他走了。


    司命被拉走,赤狼不能借此機會報上次私仇,頗有些忿忿難平:“君上,不能放他們離開……”


    子倄抬手,不欲再聽他多言。他轉身,往著麓宸殿的方向踱去:“究竟怎麽回事?人怎麽突然跑了?”


    說起這事,赤狼頗有些自責。尖牙利爪默默收起,亦步亦趨地跟在魔君身後,道:“侍女前去送膳,發現承戲殿中沒有人,還以為隻是和往常一樣出去走走,一會兒就自己回來了。可是沒有想到,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


    子倄瞪來一眼,赤狼迅速將頭低下:“後來手下來通稟,屬下帶人將承戲殿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人。屬下根據她的氣味尋到弱水的盡頭,那氣味也就消失了。”


    子倄聞言頓下步伐:“我怎麽忘了這茬!”他正感歎這丫頭確實機靈,但轉念想到什麽,驟然臉色大變,急問赤狼,“她是怎麽知道弱水可以通向外界的?”


    “君上明察,屬下絕無透露半個字。”赤狼驚惶跪下,亟亟證明。


    子倄似有所疑,目光審視般停留在赤狼身上許久。


    弱水盡頭能通向昆侖後山之事魔界並無多少人知曉,若無有心人指引,單憑在十陰山的這段時日,她是決計不可能會知道那條路的。不是赤狼泄露,那又會是誰?


    子倄握著拳頭,鳳眸冷光迸現。一個念頭驟然在腦海中浮現,他心中疑竇驟生,不能確信:“難道,是她……”


    “誰?”赤狼乍然一聽這話,一時迷惑。


    一時被打斷思緒,子倄索性也不去多猜:“行了,你起來吧。”


    “謝君上。”赤狼起身,見魔君遲遲不語,試探道,“君上,可要屬下去將她抓回來?”


    “不必。另外,往後魔族中人都不可能為難於她,若有危難,必要相救。”子倄一掃陰霾,勾了勾唇,抬步大步往麓宸殿的方向走去。


    赤狼愣在原地撓撓頭,久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


    昆侖以北有仙山,山後有參天瀑布,瀑布飛流直下,匯聚弱水,流入無妄海中。


    少嬉含著鮫珠沿著弱水水流遊去,幾番掙紮過漩渦急流,眼見前方水光瀲灩,遂卯足了力往前奮力遊去。她鑽出水麵,暖暖陽光撒下,一時刺得眼睛生疼。她伸手去擋,待得適應了些,才睜眼打量四周。


    不同魔界十陰山的漆黑無趣,此處瀑布一瀉千裏,氣勢磅礴,宛若水簾懸掛。周邊萬木吐翠,繁花盛開,林中鳥雀鳧趨雀躍,叫聲悅耳動聽。


    少嬉沉浸於仙山秀林之中,一時不知鬱苓兒什麽時候現身在岸邊,見她歡欣鼓舞,遂蹲下身來望著她:“離開了十陰山,這會兒可是高興了?”


    少嬉重重點頭:“以前都不覺得外邊的景色如此絢爛。在十陰山久了,眼下見得些鮮豔又生機盎然的景象,竟是覺得美極了!”


    鬱苓兒掩唇一笑:“興奮歸興奮,這裏的水可涼了,快些起來,可別凍著了。”


    “好。”少嬉歡快應了,迅速從水中爬出來,又施法烘幹了濕/濡的發絲及衣物。


    她正對著清澈的水麵妝顏,鬱苓兒適時問:“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少嬉理了理鬢發,又仔細想了想,才道:“溪穀縣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咱們還是回去看看吧,說不定還能幫上什麽忙。”


    鬱苓兒想了想,倒也沒有拒絕。


    二人攜伴欲走,少嬉又突然住步道:“我看,要不還是暫時別去溪穀縣了。”


    “為什麽?”


    “為、為什麽?”少嬉磕磕巴巴不知該如何解釋,低頭扯著腰間的流雲錦,一時竟紅了臉。


    鬱苓兒想想便也明白了,倒也不戳穿她:“那女鬼恐本事不小,你一人獨去實在是危險了些。不如這樣,我們先去冥界,待尋得幫助了再同去溪穀縣也不遲。”


    “冥界?”


    “對啊!反正溪穀縣一事與冥界也是息息相關。你去了,那可就是送上門的幫助,他們隻有感激的份兒,總歸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對呀,我怎麽沒有想到呢。就這麽辦,先去冥界找小叔叔,再一起去溪穀縣,這樣定能收拾得了那個女鬼。”少嬉想想覺得此話甚是在理,頓時開心起來,伸手就去抱鬱苓兒。雙手穿過那形似透明的身體,少嬉一時尷尬,鬱苓兒一愣,二人相視一眼,具是忍俊不禁。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此次少嬉去冥界也是輕車熟路。她沿著忘川徑直往前走,不多時,已到了三生石旁。


    “奇怪,怎麽一個人都沒有?”少嬉環顧四周,撓撓頭,有些困惑。


    鬱苓兒聽罷隻取笑她:“這裏是陰司,當然不會有活人了。”


    “不是,之前這裏一直有個老婆婆的,每次來我都可以看見她。喏,就在那兒。”少嬉遙遙一指奈何橋的方向,往常那裏都會有孟婆在,眼下卻是空空如也,“可是奇怪了,今日卻沒見著她。”


    “或許是有事離開了吧。”鬱苓兒催促她,“還是別耽擱了,趕緊去找閻判要緊。”


    少嬉頷首,熟門熟路地往冥王大殿走去。


    她方走出不過數步,四周忽然狂風驟起,黑風呼嘯,直吹得人睜不開眼。上空忽現一個巨大的漩渦,周邊一些本事不大的遊魂,轉眼已被吸入其中,徒留一聲聲慘叫。


    “好強大的執念!”鬱苓兒勉強睜開眼,隻見那漩渦之中黑氣纏繞,無數遊魂被吸入其中,轉瞬便消失了痕跡,她登時麵色大變,“不好,少嬉快走。”


    狂風呼嘯,少嬉哪裏還聽得見她的聲音,隻覺得似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拽著身體寸寸往那漩渦中間挪去。她施不了法,登時隻覺身子一輕,人已騰空而起。


    “少嬉!”鬱苓兒驚叫出聲。


    少嬉隻覺手腕一緊,是有人抓住了自己,但睜眼一看,卻是司命。


    “你怎麽在這兒?”她又驚又喜。


    “抓住我,千萬別放手。”司命使盡渾身力氣抓住少嬉手腕,但架不住那漩渦中的法術,連同自己也在漸漸被吸入其間,恐是支持不了多久。


    茶茶隨後趕來,隻見司命、少嬉具被吸入半空,不過一步之遙便要落入那漩渦之中。她未及多想,幻出銀蛟鞭,鞭尾一掃,已圈住了司命的腰肢。


    眼見著如此下去幾人可能都活不了,少嬉不忍,隻能勸司命放手:“司命你要不還是放開我吧,再這樣下去,你和我都要被吸進去的,到時候大家都活不了。”


    “說什麽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的。聽話,抓緊我。”司命額上青筋暴起,手臂被扯得生疼,卻死命抓著少嬉的手腕不肯鬆手。


    鬱苓兒站在原處急得不行,那漩渦中的法術對她無用,但想要幫忙卻觸不到他們,施法卻法力盡失,當真是急不可耐。


    茶茶已承受不了多久,隻見那漩渦之中黑氣驟勝,她已經精疲力竭,三人具備吸入半空。茶茶忽覺騰空的瞬間腳腕似被人抓住,她未有多想,抬頭看向上空的方向。隻見纏繞在司命腰間的銀蛟鞭已鬆,而少嬉已經被那漩渦吸入了半個身子。情急之下,忙施法脫下身上的鮫絲天衣扔了過去:“少嬉接著。”


    一陣狂風席卷而過,茶茶腳腕處一道力拉著她下落。待得她落地站穩,再睜眼一看,四周卻早已恢複了一片平靜,上空的漩渦也驟然消失,與之同時消失的,還有司命與少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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