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前後,陳蒼雲就坐著警車,返回了自己200多平米的小家。


    對他來說,今天的經曆就好像做夢一樣。


    雖然也曾經曆過—些危急時刻,但這一次持續的時間太久了。


    差不多一天的時間,陳蒼雲都是在恐懼中度過的。尤其是聽著幾個人低聲商量的聲音,陳蒼雲就各種擔心,生怕他們會將自己撕票,又擔心他們會學著電視裏的那樣,切下手指或耳朵之類的位置,寄回道家裏去。


    事實上,幾名凶徒確實討論過這個問題,但因為快遞寄物件比寄文件要多一層檢查的程序而作罷。但是,自始至終,凶徒們的討論都是開心而熱烈的,暢想的都是拿到了黃金以後去哪來換錢的話題,然後,就是一隊警察神兵天降。


    老實講,已經過了退休年齡的陳蒼雲,活了很久,看到的東西很多在他的認識裏,神兵天降這個詞,跟警察是沒什麽關係的。


    但今天,那一聲聲的「不準動」!「警察」!「雙手抱頭」!「趴下」!......聽的陳蒼雲血脈僨張。


    「這位就是江遠江隊了,這邊是黃強民副局長……」帶隊的是支隊長餘溫書,回到陳家以後,就麵帶笑容的將一眾參戰民警介紹給想要感謝的陳蒼雲。


    他當然不用衝到歹徒堆裏麵去救人,但坐鎮指揮的功勞,他是毫不猶豫地笑納了。


    今天這個案子太出彩了——凍品店老板被綁架,警方雷霆出擊,通過對勒索文字的分析,不到20個小時,偵破案件,成功解救全部兩名受害人,全程無人傷亡!


    餘溫書想到這個標題就覺得像是吃了頓老火鍋似的,渾身噴香,滿頭冒汗。


    而且,這份功勞也是江遠和黃強民領不走的,回到陳家,餘溫書再給陳蒼雲介紹江遠和黃強民,這份功勞也是他領不走的。


    陳蒼雲老淚縱橫,三分之一是裝的,三分之二是無比真誠的。


    「謝謝!謝謝!」陳蒼雲握緊黃強民的手。從年齡上,他感覺黃強民應該是主要的負責人了。


    黃強民哭笑不得,趕緊扯了幾張紙巾給他,再等旁邊的李婷拍照以後,黃強民抽出手來,道:「老陳,你這次能出來,主要是因為江遠的偵破和判斷。」


    「感謝江隊長,感謝江隊長。」陳蒼雲這才明白正主兒是誰,再次連聲感謝。


    「當警察應該做的。」江遠直麵受害人,尤其是活著的受害人,內心不免唏噓。


    案子是做不完的,也就意味著受害人總是會有很多,想到這一點,江遠的情緒也不免波動。


    「這一次,我以為真的要回不來了……」陳蒼雲的感觸自然更深,說到這裏,聲音都有些顫:「說實話,我最怕的是沒機會留下遺言,沒辦法將手裏的這攤子事交接出去……」


    黃強民也隻能再拍拍他的肩膀。


    須臾,有刑警過來,叫陳蒼雲過去做筆錄。


    案子事偵破了,但後續的辦案流程還很繁複,對很多民警來說,是比破案還麻煩的過程。也隻有江遠這樣的警察,能從這種麻煩中脫身出來。


    「那我們就回去了。」江遠給李婷、餘溫書等人分別打聲招呼,就準備回家了。


    陳蒼雲的夫人聽到了,著急的過來,道:「江隊長,留下吃個便飯吧,我們家老陳也特別想感謝你。」


    「違反紀律的。」江遠道。


    黃強民也道:「你們家人聊聊天吧,回頭想感謝我們了,送個錦旗就可以了。」


    陳蒼雲夫人聽到這裏,也沒有再堅持,轉身給家裏人低聲吩咐幾句。


    等民警們離開的時候,陳家人已是搬了大批的凍貨過來,有巴掌長的西班牙紅蝦,有頭籽的北極蝦,有切片的銀


    鱈魚,有整條的肉眼牛排,有凍起來的成品佛跳牆,不顧眾人的阻攔,就往車上塞。


    黃強民都嚇了一跳,低聲道:「一般搞軍民魚水情弄點熟雞蛋就到極限了。」


    餘溫書也有點撓頭,趕緊上前道:「真的不能這樣,也不要硬塞了,你們最後塞給我們,我們沒辦法,也隻能自己打報告上去,還是吃不到嘴裏。」


    「我……」陳蒼雲的夫人其實也知道這些,她的情緒讓她下意識的想做些什麽,以緩解這麽長時間的焦慮和緊張。


    江遠看了看他們送的魚蝦肉類,不禁舔舔嘴唇,道:「我買下來好了。」


    對方一聽以為江遠是有什麽繞過禁令的策略,於是眉開眼笑的道:「那好,就算買下來好了。」


    江遠要了收款碼,又要了他們的報價單,按照上麵的數額,全額打了過去。


    陳家人一時之間都沒理解,以為接下來還有什麽流程。


    就聽江遠對餘溫書道:「我留一些,剩下的給隊裏分了吧。」


    江遠的收入裏麵,有很大一部分是江父打過來,讓他「請領導吃飯」的,這次就不昧了。


    餘溫書忙道:「這怎麽行,不如……」


    江遠擺擺手,開車返回。


    黃強民也向餘溫書揮揮手,表情難明。


    晚間。


    江遠回到小區,遠遠地就能看到門口小賣鋪燈火通明。


    開車到跟前,小賣鋪前的老頭老太太們,早就等著呢。


    「小遠,又得二等功了?」


    「江遠可以啊,又爭氣了。」


    「後天遊神啊,有空來抬旗啊。」


    比起第一次得到二等功的熱鬧,江村人現在對於二等功的熱烈程度,明顯是降低了。


    倒不是大家覺得二等功不重要了,社會的評價在那裏放著,什麽東西牛逼,什麽東西不牛逼,大家還是心裏有數的。


    不過,見得多了,慶祝儀式就不用搞得那麽誇張了。


    當然,要是村裏有其他年輕人能得一個二等功,或者哪怕是三等功之類的,門口的這些老頭老太太,都得有一半人唱跳起來,就像是江遠第一次得二等功一樣。


    隻有江遠這種重複自己的年輕人,才讓老頭老太太們激不起興趣來。


    而且,大家如今的關注點都在後天的遊神上,不是驚天動地的事兒,都打動不了他們。


    小區內,生起了一堆堆的篝火,也是為後天的遊神做準備的,明天一整天的時間,村裏人都要在篝火裏跨來跨去,以增幅消災。另外,還有必不可少的宴席準備。


    正常的小區大概是不會允許這樣生活的,但江村小區的物業都是自己請的——當業主有傳統製度的管理的時候,物業就真的變成了服務者,再不情願也隻能讓老爺們在小區裏點篝火。


    江遠在進門前也跨了兩個。看見了就跨一下,正是今天開始點篝火的用意。


    回家,出電梯,兩條狗聞到味兒,汪汪地叫了起來。


    強舅出來一看,就笑著往裏喊:「江遠回來了。」


    「強舅。最近好著嗎?」江遠喊一聲,換鞋進屋。


    「好著呢,我吃胖了兩斤,這幾天正加緊鍛煉呢,你爸準備明天的湯料包呢。」強舅笑笑,再將兩條狗牽回來。


    「爸,我回來了。」江遠再喊一聲,就見廚房裏燈光明亮,老爹江富鎮在裏麵辛苦地忙活著。


    「回來了啊,想著你這兩天就該回來了,看你又立功了……」江富鎮一邊念叨著,一邊還在廚房裏操作著。


    湯料包是用來煮肉的,也是江富鎮琢磨多年的秘技,日常的煮肉煮羊,都是他磨礪湯料


    包的重要過程,而每到重要的節日,則是江富鎮的新款湯料包出街的日子。


    所以,臨到節日了,江富鎮就會多煮幾次肉,順便測試湯料包的穩定性,就像是麵臨上線的產品工程師一樣。


    江遠看他忙碌的樣子,不禁笑一笑,幹脆換衣服洗手,進廚房準備幫忙。


    江富鎮瞅著他進來了,立即問:「今天斬屍體了嗎?」


    「沒,今天是個綁票案,對了,我還帶了好多凍品回來。」江遠道。


    「那你去洗碗吧,湯包別碰了,這個講手氣的。」江富鎮好些天沒見兒子了,但同樣不想犧牲自己的湯包。


    江遠遂道:「那我給狗煮飯了。」


    說著,他占了另一個鍋,給自己和狗一起做了頓部隊鍋——家裏的剩菜混到一起,稍微搭配一下即可。


    一會兒,部隊鍋的香氣就冒了出來。兩隻狗險些香迷糊,又跳又叫,強舅都拉不住。


    江富鎮懷疑得皺起眉頭,還是從自己鍋裏撈出一塊肉,放到餐盤裏,招呼兩隻杜賓過來吃。


    兩隻狗小跑著過來了,兩口就將餐盤裏的肉吃光了,接著守在廚房門口,望著江遠,繼續伸長脖子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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