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經五月,到了六月底,農田就會開始進入成熟收獲階段。


    八百畝農田要收獲,勞動量比去年大一倍還不止,因為農田距離更遠,來去消耗的時間更多,而到了收獲季,鳥雀會成群結隊而來偷食,遲一天收獲入倉,便多一天損失。


    因此必須要足夠多的車輛才行。


    在一群木匠每天汗流浹背叮叮當當的忙碌下,大大小小的車不斷打造出來。


    兩輛馬車,三輛人力板車,還有兩輛手推鬥車,另外根據徐晨的要求,還有一批十輛的獨輪車正在打造。


    這些車輛製作的都很粗糙,但卻相當結實。


    馬車上隨便坐六七個成年人不成問題。


    人力板車和鬥車略微小巧一些,坐三四個也能推著跑。


    獨輪車平衡性不太好,但坐一個推著走也很輕鬆。


    徐晨之所以要打造這麽多獨輪車,是因為山穀中並沒有修路,這些獨輪車可以在田埂和河灘上隨意行走,是最方便的運送工具,遠比背簍和挑擔來去省力方便。


    有了這些車輛,以後巴族的貨運和糧食采收就要方便快當許多,因此看著一輛又一輛的大車小車被打造出來,部落男女老少也都沉浸在無比的激動和喜悅當中。


    徐晨挑選了一批男人不斷的訓練推車拉車或者駕駛馬車。


    另外他還沿著農田河灘規劃了一條能夠通行兩輪車的道路,趁著不下雨或者早晚涼爽時間加快平整修建道路,爭取在秋收之前,盡量把路修好,為以後的來往通行做準備。


    當然,這些體力活動他是不會全力參加的,主要是示範和指揮,部落眼下有的是人,男女老少一起動手,每天早出晚歸,前後不過十天時間,一條從大院和窯廠大門通往穀口方向的道路慢慢便有了雛形。


    之所以修的這麽快,和大量青銅製造的鋤頭、鎬頭和釘耙等工具陸續投入使用有關。


    若是全靠以前用的木鋤石鋤和木棍,甚至是手刨,這項工程兩三個月都無法完成。


    而在整個部落都在為秋收做準備的時候,徐晨平日除開趁著涼爽時間騎著馬來回視察指導一下之外,空餘的時間又開始安排另一件事。


    隨著種植的麥豆逐漸成為主糧,這種純種子類的糧食有一個很大的弊病就是都有皮殼,吃起來口感太差,尤其是這種完全沒有馴化成功的野生品種,顆粒小不說,種皮很粗硬,無論是做成烤餅還是煮成粥,實際上吃在嘴裏就好像在吃鋸末豆渣一樣難受。


    雖然女人們做飯的時候,都會用帶有凹坑的石頭將這些糧食砸碎之後再加工,但粗硬的皮殼無法處理細碎,吃起來非常難受。


    當然,野人們都沒啥感覺,他們不僅皮厚肉糙,也有一副鋼鐵腸胃和粗野的喉嚨,什麽都能吞咽下去消化掉,但對於徐晨來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飲食記憶,還是讓他對各種細軟的米飯麵食念念不忘。


    因此,他決定製作一些加工糧食的器具。


    最簡單的,自然是石臼。


    而他不光要製作石臼,還要製作石磨。


    有了這兩樣工具,以後不僅可以吃到麵食,還能吃到各種後世常見的豆製品,豆漿、豆腐、豆幹、豆腐乳。


    而麵食的種類就更多了,麵條、包子、饅頭、水餃、鍋盔、麵包等等。


    這東西不能想,一想就滿嘴口水滴答。


    一大碗麵條,再澆上一大勺熱騰騰濃香四溢的牛雜或者肥腸,簡直美味到讓人神魂顛倒。


    因此自從開始打算製作石臼和石磨開始,徐晨便整天流口水,有一種患小兒麻痹症的症狀。


    為了打造這些石臼石磨,徐晨冒著炎熱酷暑,親自帶著幾個膀大腰圓的家夥到野狼穀用馬車挑選回來十多塊數十甚至上百斤的大青石。


    這些石頭都是從山穀裏麵衝出來的碎裂岩石,曆經長年累月的溪水衝刷,留下的都是最堅硬的部分,打造出來的器物足夠結實,隻要不出意外,估計幾千幾萬年之後都還能保存完好。


    於是在五月最炎熱的時節,男女老少都在大規模的修路訓練駕車推車的時候,木器作坊裏麵又多了幾個野蠻人轉職而成的石匠。


    石匠不要求力氣多大,也不要求特別壯實,而是要求對處理石頭有一些心得體會,因此以前幾個負責打造石刀石斧,但現在已經失業的老弱男子,變正式開始成為新一代的技術工人。


    石臼工藝簡單,就是將一塊略顯規整的大石頭中間鑿挖出來一個坑就行,石頭大就挖大些,石頭小就挖小一些,都不影響使用。


    眼下兩個家族一百餘人,每天消耗糧食上百斤,要想全部春碎加工,一兩個石臼根本就不夠用。


    而這些石匠也才剛剛開始學習,打造石磨肯定還不現實,因此徐晨就讓他們每個人負責打造幾個石臼先練練手。


    因此木器作坊的大涼棚,又多了一群整天拿著銅錘銅釺對著石頭叮叮當當敲打的石匠,因此越發顯得熱鬧起來。


    對於徐晨說的石臼,一群女人最為高興。


    用帶凹坑的石頭加工各種食物一直都是古老的傳統。


    實際就算是沒有銅釺銅錘,她們也會用石頭互相敲擊打磨出來一個凹坑加工食物,隻不過這種石頭碰石頭的簡單加工非常困難,凹坑不可能弄到很大很深,因此加工食物的時候,放進去的麥豆很容易就會蹦出來。


    但用銅錘銅釺就不一樣了,雖然堅硬的青石也會對銅釺磨損很快,但青銅遠比石頭耐磨,而且是有目的的去加工,此消彼長之下,這種石臼打造看起來就十分迅速。


    前後不過五六天時間,就有一個石匠完成了第一件小石臼,直徑約一尺,深半尺,雖然看起來粗糙無比,凹坑也歪歪癟癟如同狗啃一般,但不得不承認,這東西用起來是真的方便。


    當徐晨試驗的時候,一大群工匠女人都圍在四周看的是驚呼不斷。


    這個石臼看似不大,但一次性可以裝進去七八斤糧食,用一根捆綁卵石的石杵使勁搗杵,砰砰砰砰之中,裏麵的糧食嘩嘩啦啦的翻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變碎,前後不過十多分鍾,這一臼的麥豆就大部分變成了碎粒。


    當然,完全春碎不太可能,但就是這個樣子,也遠比平日女人們在一個小石坑中用石頭慢慢敲打的效果好得多,至於速度,就更加不能同日而語了。


    平日要處理七八斤糧食,一個女人至少要一個小時。


    而為了滿足一大家子上百口人的飲食,每天至少要安排三個女人整天不停的敲打,另外還有別的食物需要處理,眼下專門在廚房負責製作食物的就有七八個,每天從早忙到晚,也才堪堪滿足兩個大家族的食物供應。


    如果有幾個這樣的石臼,糧食破碎加工這個環節就可以大大的節約人力和時間,滿足整個家族的糧食處理,隻需要一個人就足夠了。


    而且這還是打造出來的最小的石臼,眼下還在打造的一個最大的看起來可以裝三十斤糧食,如此一天隻需要春三四臼也就夠吃了。


    於是等徐晨表演完畢,笑著把杵頭遞給一個女人的時候,現場頓時響起一陣熱鬧的歡呼,然後幾個力氣大的女人迫不及待的便將這個石臼抬進大院放到廚房外麵的走廊


    不一會兒,裏麵便傳來砰砰不斷的衝擊聲,時而還響起女人們興奮說話和歡呼的聲音,明顯這個新製造出來的糧食加工工具,解決了她們一個巨大的難題。


    科技改變生活。


    雖然石臼不算科技,但他卻是青銅器出現後的產物。


    而青銅的冶煉和加工,肯定屬於科技進步。


    因此,石臼也算是科技的衍生產物。


    就像木器不能算是科技產品一樣,但卻是青銅刀具斧頭等木工工具出現之後才能出現的產物。


    因此歸根到底,金屬冶煉,才是這一切得以出現和實現的源泉。


    接下來的時間,隨著更多的石臼陸續打造成功,石器製造也開始成為了一項新的產業,一群石匠在徐晨的指導下開始打造更多的石槽、石墩、石板、石桉等物品,而在這種不斷的打造加工過程中,一群石匠的技藝也在飛快的提升。


    畢竟石頭加工的都是粗苯之物,遠比木器加工和陶器加工要簡單的多,而且純粹是力氣活,並沒有什麽技巧可言,若說有的話,那就是慢工出細活,隻需要用足夠的時間慢慢去琢磨,也可以將粗笨的石器打造的比較精致,甚至為了美觀好看,還可以在上麵鑿出精美的花紋和字。


    五月轉瞬而過,進入六月之後,天氣越發炎熱,但雨水卻開始慢慢減少,山川田野之中的植物也都已經開始茁壯變老,各種野果根莖也開始進入成熟階段。


    算算時間,這已經是徐晨穿越之後的整整四個年頭了。


    對於部落的變化,徐晨已經不再關注。


    而整個部落的男女老少,也都已經習慣了這種看似改變不大,但卻堪稱日新月異的進步。


    肆虐了一整個夏季的小河,終於開始慢慢消退,又開始露出了大片的河灘。


    雖然天氣並未變得涼爽起來,但氣候卻逐漸幹燥。


    小河兩岸的農田裏麵,麥豆漲勢依舊茁壯,綠油油的莖稈開始低垂,麥穗和豆莢鼓掌飽滿,進入了最後的成熟期。


    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秋收,整個巴族開始大規模的忙碌起來,平整大院內外的曬場,收拾擴建糧倉,製作藤筐背簍等工具。


    雖然夏季小河對岸的農田受澇有二三十畝田減產已成定局,但大部分還是都順利成熟。


    徐晨在巡視農田幾次之後,對今年的產量做出評估,大概收獲會首次突破三萬斤規模,以前兩間房子作為糧倉已經無法滿足需求,因此又收拾出來兩件房子打造新的糧倉,而新糧倉不再是用陶磚石灰建造,而是改成了木板。


    青銅刀具斧頭的出現,讓木器加工已經不再困難,木製糧倉雖然不如磚石結實,但卻更加隔絕潮氣,能夠讓食物保存的更好。


    忙忙碌碌到了六月中旬,第一批收獲開始,依舊還是山坡上的牛奶果。


    雖然牛奶果眼下已經不再是部落重要的食物,但因為它的美味和豐富的營養,已經成為了部落不可或缺的高端零食,尤其是對於孕婦和孩子來說,更是不可多得的優質營養補充。


    因此對於牛奶果的采收,徐晨和整個部落都還是非常上心,一群身手靈活的年輕男女用了四五天時間,將山坡上的牛奶果都采摘回來,葉和小女巫帶著一群半大孩子將其挖出來,晾曬了大半個院子。


    當然,產量與往年差不多,隻有三四百斤樣子。


    實際上徐晨也很遺憾。


    這麽好的優質堅果,可惜無法人工擴種。


    因為他仔細調查過,懸崖上那一大片山坡看似長滿了牛奶果藤,但實際上隻是一根主藤,就是從歪脖子大樹下方靠近泉水附近的一個懸崖縫隙中生長出來的。


    主莖如同一條虯曲盤旋的大蟒蛇一樣,沿著石縫攀援到傾斜的石坡之上,然後不斷開枝散葉布滿整個陡坡,分裂出大量的根須和藤蔓如同爬山虎一樣紮在石坡密密麻麻的細小石筋縫隙之中,長年累月的生長固定了大量泥土和腐質,為牛奶果的生長和成熟提供了營養。


    這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植物,耐旱而且頑強,喜歡陽光,但似乎種子並不能發芽,因為徐晨這幾年在房前屋後甚至尋找一些山坡林地種過,一顆發芽的都沒有。


    就像他種植的藤果一樣,無論是果實還是扡插的藤條,都沒成活。


    難道這懸崖真的是塊風水寶地,帶有靈氣不成?


    每次看到牛奶果和那顆歪脖子大樹上巨大的藤果藤蔓,徐晨總是會有這樣一種離奇古怪的想法。


    隻可惜這不是帶有仙靈氣息的異世大陸,似乎並沒有靈氣一說,但這兩種特殊的植物,因為無法引種卻始終讓他耿耿於懷。


    再好的東西都有壽命,一旦老死,以後就再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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