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畢業季。


    校園遇到了我們,我們也遇見了校園。這裏有歡笑,亦有悲苦。


    圖書館裏。階梯教室裏。


    學弟學妹們中幸運者會在桌椅板凳的角落收到一段刻字留書。


    搶座者留言曰:敢搶老夫座位者,吾必殺汝全家。


    羅曼蒂克者留言曰:某某可還記得大明湖畔的某某不,小生靜待一敘。


    狂放型學者留言曰:愛大頭(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狗屁不通,吾輩學之以為恥。


    有幸收到過學長留言的後輩們,默默感歎吾輩也學會好幾招,留待傳承於可愛的學弟學妹。


    櫻花林下,落英繽紛中。


    一對對天亮就說分手的小情侶們,還在依依不舍的互訴衷腸。


    男曰:你且等我一年,我必將娶你回家,我們要在一起一生一世。


    女曰:我永遠等你,我回家一直等到你來娶我,今生今世都不變。


    (純情派的你儂我儂,喋喋不休的期許未來。)


    又一男曰: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今天過後我們還是朋友。


    女曰:你那麽窮,老娘隻是看你帥,玩玩你而已。世界上辣麽多帥哥在等著我,我們還是不要做朋友了。(女漢子的發言驚掉了一地路人的眼球,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


    花前月下,床前地下,揮灑的青春。一步不停的時光,帶走了你我他璀璨的生命。


    要知道校園裏也不單單隻是愛情萌芽的地方,師生情,兄弟情,即便你離開這裏走向社會,那情那景也會在不經意間會填滿你的心房。


    教室裏。


    講台上指導員飽含熱淚的吐槽著這四年的好時光。


    某某帶領班級取得什麽什麽榮耀,某某把哪個老師氣著了,某某老師不想來給我們上課了,某某幹壞事被校領導抓了。


    共同的記憶,共同的經曆,也讓講台下同學們的心湖泛起了漣漪。


    這時光裏,好的壞的苦的甜的,都釀成了一杯味道莫名的清酒,各種滋味回蕩在心肝脾肺裏。


    有些同學眼淚落成了線,順著臉龐,砸在手臂上,砸在課桌上,它們交匯在一起,最後溜進了心裏。


    當然也有一些鐵石心腸者,如僵屍般呆坐著。


    王家林呆呆的看著講台上的指導員,內心無悲無喜。


    指導員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述者大家共同的回憶,同學們都被帶起了情緒,哭聲,笑罵聲不絕於耳。


    王家林撓了撓髒亂的頭發,換了姿勢繼續發呆,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


    抬手看了下手表盤上的時間,上午九點五十分。


    「還早,還能在休息一會,希望下午的工作不會太多,和醫生約的時間是下午五點,趁著現在多休息會吧。」


    講台上已經換成了同學們。


    有動情者放聲高歌一曲表白於暗戀對象,詮釋著無悔的青春。


    有豪放者擰開白酒瓶子,一口悶下,致敬於朝夕相伴的老師。


    大多數同學都在相互留下聯係方式,留待以後再次相聚。


    又吵吵鬧鬧了幾個小時,畢業證終於發了下來,最後全班同學聚在了一起來了張留念照。


    王家林也給了幾個點頭之交的同學留下聯係方式,走讀生外加隱形人確實沒有幾個相熟的同學。


    「總感覺錯過了什麽,但是啊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他默默的看完校園裏的喜怒哀樂,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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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對於畢業就失業的同學們,王家林早早就找到了金飯碗。


    在大都市裏的人類,生活節奏飛快,很多服務就應運而生。快遞,送餐,隻要有幾膀子力氣,吃得了苦,這些就是最簡單的工作。


    王家林就是一個主打海鮮類飲食酒店的駐店送餐員,發發傳單,送送外賣,工資也不算低。但是這樣的工作也僅僅是工作,隻能管得了溫飽,卻永遠做不成事業。


    拿到畢業證書後,推掉了飯局和下午照學士照的事情,他就急急忙忙騎著小電瓶車風馳電掣的趕到酒店。換上了黃色的酒店工作服,戴著廣告小頭盔,從主管手裏接了十個單子,又騎著小電瓶車跑起了單子。


    仲夏的正午,陽光直射大地,高樓大廈裏下班的人們手裏拿著雜物頂在頭上,遮擋惡毒的太陽。公路上機動車呼嘯而過,帶來滾滾熱浪。機動車內清涼的空氣依然不能帶給煩躁的老司機們絲毫安慰,噪雜刺耳的喇叭聲此起彼伏。


    大樓內坐辦公室的白領麗人們陸陸續續的從蟄伏的辦公室裏走了出來,伸著懶腰,展示著妖嬈的軀體。一雙雙修長的美腿登著恨天高,碰撞著地板,發出規律性的噠噠聲,吸引著所有男人的心神,不論內心是悶騷的還是清高的。


    王家林停好自己的小電驢,端著一盒小龍蝦和幾份米飯如穿花弄蝶般掠過大樓內擁擠的人群,走進了上升的電梯。


    電梯內相熟的幾個地中海老男人在小聲的交談著。


    某總,最近又賺了不少哇。某總回,哪裏哪裏,還沒你賺的多。


    某某總,你這個項目不錯哇,帶上老弟一起發財。某某總回,好說好說,一起發財一起發財。


    某總,最近你那個公司的小美有沒有時間,正好要出去旅遊,缺個導遊。某總回,行啊她正好也有時間。老哥正好帶著出去玩,回來可得讓人小美滿意啊,哈哈。


    狹小的空間裏,欲望散發著讓人作嘔的氣息。


    終於到外賣的樓層,王家林閃身出了電梯,等電梯上行之後,為了節省時間隨手按下了下行的按鈕。一手提著外賣,擦了擦臉上的汗漬,推門送上外賣,結完賬後留下一張酒店的名片,匆匆趕到電梯井旁等著。


    王家林沉默著穿行在城市的鋼筋水泥森林內,機械般重複著工作,任由汗水爬滿身軀,內心無悲無喜。有善心的顧客會遞上幾張廉價的紙巾,也有心情惡劣者多般挑剔惡語相向。王家林依舊沉默,似乎心已死。


    待到所有的工作完成之後,當空的烈日稍稍傾斜,時間已是到了下午兩點半。草草的填飽了肚皮,王家林換好衣服,又急匆匆的騎著小電瓶車趕往學校。他要把學校的雜物早早的搬回家裏,老師已經說過明天教室的鑰匙就要上交,雜物在不拿走就沒有機會了。


    王家林收拾好自己的書本雜物紮好放進袋子,堆在小電瓶車的後座,然後拿起了電話,撥號靜等對方接聽。


    “你收拾好了嗎?”,一個柔弱的女聲。


    “我的好了。你的在哪裏?”王家林回著。


    “在我們係教學樓下,你來一下吧。”,女生回。


    “五分鍾後到,我等下去拿下來。”,王家林說道。


    然後是關閉通話的嘟嘟聲,王家林看著手機屏幕默然無語。


    教學樓下。


    一個素色連衣裙的女孩已經等了好一會,看見王家林騎著小電瓶來了,麵無表情的隨手指了指角落的一大袋雜物說道,“安琪的東西都在這裏,早就收拾好了,現在才來。”,語氣裏帶著厭惡,說完頭也不回的就上樓走了。


    王家林也不以為意,已習慣了被這樣對待。


    「也是自己活該,不是嗎?」


    呼了口氣,提著袋子放進車前兜裏,又默默的騎車往家裏運送。


    出了校門,拐上大路,氣溫也不似正午那會兒熱的讓人無法忍受。


    偶爾一陣風拂過,喧囂的聲音鼓噪在耳朵旁。王家林一手扶著後座的袋子,一手擰著動力車把,小心翼翼的行駛在回家的路上。


    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堅挺的電瓶車終於耗盡了電量,王家林隻得推著沉重的車子,徒步行走。


    到樓下時,王家林渾身已經濕透。他咬咬牙扛起兩袋雜物,吃力的抬著腳步爬到五樓,放好東西後,便一屁股癱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喘著粗氣,許久才回過氣來。


    抬手看了下時間,已是下午三點四十。搭地鐵到醫院需要一個小時左右,和醫生約的時間是五點,也沒剩下多少時間了。


    接著王家林又抹了把臉,換了身衣服提著自己的小包就又急匆匆的出了門。又是一頓急趕,擠上了地鐵之後,他小心的蜷縮者身體,靠在牆上閉著眼睛,默默休息。


    地鐵上人們來來去去,一個個的低頭玩著手機,宛如一大片僵屍。


    王家林睜開眼睛,注視著地鐵窗外。飛速後退的景色,如時光一樣匆匆流過。恍惚間,他從窗上看到了自己的麵孔,雜亂的碎發,邋遢的胡渣,渾濁的瞳孔,幹涸的嘴唇。木訥的臉上,僵硬的表情,毫無生氣,他已經記不清楚過了多久這樣的生活。


    到了醫院後打了個電話,就直接衝向醫生的科室,拿起了最新的複查診斷書。


    上麵依舊寫著殘忍的話語:患者的高位截癱非常難已治愈,建議患者更加堅強的麵對以後的生活。


    再一次聽著醫生喋喋不休的囑咐和安慰,王家林沉默的閉上了眼睛。


    「還是這樣的結果嗎?或許應該再換一家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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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校,安琪班的教學樓下。


    王家林看了下時間正好六點整,把診斷書放進包裏藏好,掛在胸前,抬腳上樓。


    教室裏的光線已經有了些昏暗,隻剩下後排的課桌前坐著一個安靜的長發女孩。女孩的長發用紅色的發帶盤了起來,紮成了一個蝴蝶結,安安靜靜的。


    “安琪,走吧。”,王家林走上前去,順手把輪椅折疊,掛在臂彎裏。


    “來了?那走吧。”,安琪的聲音有點輕,聽到聲音來人的聲音,便推開身前的桌子,待王家林蹲下身子,身子前傾,雙手摟在他的脖子上。


    “抱好了,我們這就回家。”


    “嗯,回家。”


    「糾纏的時光,糾纏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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