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一裏處。是千戶寨的蝶母門,我方踏入蝶門半步,便有身穿藤製甲的守寨侍衛,鬼鬼祟祟跟我身後,想必是少門主派來監視我的,放眼長街,很真切的感覺到,每條街上的苗人,都對我投來敵視的目光,沒等我猶豫是否該走下去。


    武者迎麵撞來,我傾身而避,他洶洶威脅道“滾出我們千戶寨,不然我將你肚子刨開。”


    侍衛趕緊拽住他的拳頭,對我使眼色,我隻好吞下一口惡氣,扭頭避開,可剛沒走兩步,襤褸衣衫的巫人將扭曲的黑杖指著我的胸口,詛咒道“中原人你的七竅會爬滿囊蟲。”


    我毒織術可不是白練的,從腐朽的味道中曉得他杖上有潰身蠱,不敢與他有所接觸,顧自穿行到一處人稀的小巷,買醉人趴在地上摸索著物件,見我前來,惺忪醉眼,迷離的瞅著我“嘿你別走,中原人。”


    見我不搭理他,酒鬼趣步蹣跚,蒼蠅一般跟來,調侃說“我的酒壺就差你的骨頭當塞子。”


    每行徑小段距離,苗人極為惡毒的詛咒都會擦身而過。起初像針紮,後來像蚊叮,幸有侍衛們維持周圍的秩序,漸漸的也就忽略不計。


    隻是心中長歎,大宋國對苗疆的賦稅有多恐怖,才導致他們這般痛恨中原人的存在。


    繞過四條喧市街,耳朵已然麻木,雖聽不見唾棄的話語,卻能更能警覺到,本來的四名侍衛變成了六個人緊跟而來。新來的兩個人腳步時緩時急,癮著跌宕起伏的殺機。


    若不是有侍衛在我身後潛伏,他二人一定會衝本人痛下殺手。


    至於他們的身份,也不難猜測,大抵是一些三年前我和師姐鬧出人命後,一直想要製裁天芻門的歹人。


    有一人腳步逐漸淡去,我才略微放鬆警惕,路過一小攤前,發現一支奇長的墜鈴釵,打算買給師姐用於戲貓“老板這銀釵多少錢?”


    商販見我瞬間嚇跑了其他挑選的女客,怒得一起身,眼瞪如拳,奪回我手中發釵,一字一頓吐道“賣畜生。我也不會賣給一條宋國狗!”


    我偏執的不丟手,扔給他一吊錢,怒道“我現在給雙倍的錢,你憑什麽不賣!”


    正想著有侍衛在場維和,事情也不會鬧得太大之時,街尾隱約傳來一陣姊妹簫和裹花筒笛的禮樂,老板一心想著避讓祭祀的禮樂隊伍,惡狠狠將發釵折成兩半。丟給我“這才是你理所應得的!中原人還敢買我的東西...”


    侍衛見我吃了虧還有些慍怒,趕緊前來護走罵罵咧咧的買賣人,一臉似笑非笑的說“兔糕子你何必自討苦吃呢?給你家師姐買禮物也輪不到你吧。”


    “記得你師兄上次買了支舶來品,七彩鈴花寮,可比這一車的發釵都還要貴好幾倍,你這玩意兒給得出手嗎。”


    我本想將此釵丟掉,但聽侍衛長舌婦一般的奚落我,不由眼一翻白,長吐一口平息心中的怒火,隨手將發釵納入袖帶中“我師姐乃千金之軀,這等凡俗的玩意我想也不會帶在她的頭上。”


    “那你一個男人買它做什麽?難不成是你自己要帶?”


    “哼哼...我看他是在苗疆待不住,要先他師姐一步出閣。”一人看著我嗤笑不斷。


    我忍不可忍,劍指博風一勁,探向侍衛的頭巾,他還未及反應,裹巾上的一枚頭釘,便被我夾在了二指之間。


    侍衛罵罵咧咧的撩起眼前一圈一圈落下的裹布之際,我指尖點芒一拋“咻”


    順勢看去,木匠屋前掛著的禽籠,一個接一個的劈裏啪啦落地。其係繩的斷口就像被一劍割開,恰好整齊。


    侍衛咽了咽緊張的口水“你買這個釵子難道就是為了練暗器?”


    我因為商陽穴勁氣用得過猛,收手入袖,暗自摩挲著生疼的指尖,臉皮也不自然的抽搐笑著“如果有那家鐵匠鋪子願意給我打造飛鏢,我也不會用發釵。”心想就你們也懂什麽叫暗器?像我這樣揮出去之前指尖還發聲的,那根本就是三流手法。


    舉著紅祭幡的隊伍緊隨而來,有苗人長老站在隊伍前,口中吟唱著求雨的祭文,我聽見的這兩首曲子極為熟悉,分別是薑央射日和東龍采雨,皆是老師四十年前所譜寫的,心道“我若和老師一樣是西夏人多好,隨便譜寫點東西都會受到苗人的尊崇。”


    介於儀式的神聖性,人群迅速避散到街的西麵,我身為中原人不能和苗族人一道擠簇,愣在原地,心情失落的避開他們的目光,看向祭幡隊伍中間,有一支身長莫約五丈的舞草龍,百雀傍身飛繞,鳥語花香甚是瑰麗。


    嘩嘩嘩


    不容錯過的祥瑞,瞬間讓街對麵的油紙傘如浪潮一般撐開,勾起我不自然的眼神朝他們偷偷瞥了瞥,隻見苗人姑娘們撐起了特製紅傘,讓自己的丈夫或者朋友躲在傘下,祈福風調雨順和安寧的意思。


    苗族人所營造的氛圍真是美好極了,我指尖不由自主的跟他們一起滑動旋律,偷偷看著苗族的女性不論老幼,都會撐傘,唯獨一位不合時宜的白衣女郎,瀑發遮麵的表情哀傷著,無傘可撐。


    她是一位枯坐在馬車囚牢內遊街示眾的祭品,十數名帶刀侍衛看守著她,尾隨在草龍後方,就像一朵被淤泥扯住身姿的白蓮花,充滿可歌可泣的悲傷。心頭的旋律緊隨她愁容戛然而止。


    我知道,她是苗年的祭品,更有著貞潔烈女被活生生燒死的命運,究其身世、也大抵是一些犯人的家眷。


    女郎一雙冷厲雌威的睡鳳眼,在看見我這樣一位大搖大擺行徑在苗人古道上的中原奇少年後,落下灼人心扉的淚來,似乎有著道不盡的委屈。


    我不知所措的打量著她,她也衝我搖著木柵,焦急萬分的喊道“你是何人呀?可千萬別救我,快逃吧。”


    這是一道中原女人的哭腔,第一次聽見同族人的聲線,腦中猶萬道驚弦浮動,把我一切思想都燒了個空。


    右手無意識間挨上了劍柄,但也隻能無能為力的注視著她,隨苗鼓嗵嗵的祭祀隊伍一點點遠去“抱歉我不是要救你的人,我就算真的衝上去,打不開牢籠也是於事無補。”


    待她不甘心的神情烙印在我的腦海裏,身周不知不覺間空無一人起來,所有苗人如同掩蓋在紅花海下,擁擠在街道對麵,虎視眈眈的冷瞪著我,一舉一動都被他們盡收眼底。


    有人用尖銳的聲音,打破僵硬的氣氛“快殺了他,那人也是宋國人!”可說這話的人不是壞人,也不是歹人,而是一位聲音稚嫩無比的四五歲女苗童


    “沒錯,我是中原人!可我是在苗疆土生土長的中原人!你們幹嘛這樣看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不甘示弱的一吼,也許是表情太過猙獰,也許是對中原人的描述太恐怖,小女童懼怕的縮頭埋進母親的暖懷裏嚶嚶哭泣。


    一想到此處,熱血勁頭的心中蕩起一鼓救下同族的衝動。


    “天芻門的小無賴,多年不見,無賴的功夫倒是長進了不少,竟然和小孩提也鬥得上嘴。”突然嘲笑我的壯士,一手持苗刀一手握闊斧,其肌肉密布脖頸上還刺青著抽象的蜘蛛,像一道道曲折的閃電。


    “你尾隨我四百多步,就是為了見縫插針的罵我一句小無賴!想必你無賴的程度已經登峰造極,我可企及不上您啊。”我表情冷淡的反唇相譏。


    知被我防備了四百步,壯士也是一怔,闊斧指著我反問道“你以為我跟著你,隻是為了和你吵架的嗎?”


    “怎麽你家小女看上我了,要當街選婿?”


    “休得信口雌黃,我今天是要當著所有族人的麵,除掉你這異己之人,然後再上你們天芻門,殺掉你那賤蹄子師姐,給我五弟陪葬。”壯士的腿上已經有了一股緩勁,他隻要敢衝過來,我就立刻拔劍。


    “誇鏢師,還請你看在蒙少爺的麵上,不要與天芻門的人動手。”街對麵的侍衛規勸道。


    “三年前,是我誤殺苗族鏢師沒錯,可誰不知道那是因為你五弟色眼迷心,寨主都已經赦免了我,你便沒有理由對我動手。”此事關乎師姐的名聲,我實在不想再提及半個字,更不想在苗寨動手。


    誇鏢師堵不住這口惡氣,掄起胳膊便將斧頭擲來,我剛晃身一避,他又偷手一柄比劍長出一尺的苗刀,趁機刺向我的咽喉。


    這一招顯然是有預謀的,若誇鏢師是偷襲用這招,還是有三分可能性得手。


    奈何是明麵,我一抬劍柄,截開他的突刺;誇鏢師退後半步又撩起一刀,我身形輕飄的後挪躲開。


    “莫兒愣什麽,還不出來給你爹報仇。”誇鏢師一臉焦急衝著我身後吼道。


    我一回頭,近在咫尺的商販推車中,一把長刀割開帆布,刺我而來,此刀急而呆拙,我側身三寸而避,再挑起一劍將販車掀翻。


    藏匿之人一番掙紮後,表情獰惡,驚惶的竄出“啊!小狗賊拿命來!”是一位年齡和我差之不多的少年,但他保養良好的苗刀,就像一副反光的裝飾品,擺明不是什麽正經練過武的家夥。


    苗刀割麵近身而來,我傾身不迎刃,再用劍鞘擋開他緊接著掄下的闊斧。


    莫兒還沒來及反應,苗刀便被我踩在青石板的縫隙中,他又死心眼的去抽拔,就好像以為我是在和他練武,我又豈會給他機會?劍柄順勢轉腕,崩向他的鼻梁。霎時間,他腔血狂湧,將苗刀丟手,捂著鼻子跌撞而去。口中吃痛的哭嚎著“叔我敵不過他,這仇我再等十年來報。”


    “你別太狂了。”誇鏢師不顧一切的撲殺向我,連續七八招青山列眉纏我首級也沒見拔劍,便老羞成怒道“我一定要將你抽筋拔骨,讓你不得好死。”


    誇鏢師使出纏首刀時,我凶柄猛一頂,點在他手腕內關穴上,後者手掌麻得一顫,丟下苗刀。


    “休手吧!天芻門的武學不是你一個小鏢師能贏得了的。”我勸誡道。


    “你一個小小外門子弟還敢狐假虎威,我今天就算是殺了你,也不會有人給你收屍的。”似乎是認定我不會拔劍殺他,誇鏢師便也沒有罷手的意思,糾纏不清的追著我揮舞老拳。


    見侍衛在一旁看戲,我怒斥“你們四個別再是非不分了,攔住他!”


    “我們隻是不知道該幫誰。”


    “你再等等,容我們哥幾個想一會兒。”侍衛頭攤攤手表情現得很無奈,可他們眼底的偷笑誰又看不出呢?我就算當街被人下油鍋,或許他們也隻會說一聲記得把火壓的小一點,免得油頭濺到路人。


    緊接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以身下的影子判斷,頭頂上有一股混濁的液體,墜速緊逼而來。


    想必是右邊吊腳樓,又有人要給鏢師助威,我懶去抬頭,身形一躍,如同乘風般佇立在右麵一丈來高的十手蚩尤圖騰上。


    “嘩啦!”一聲脆響後,大片黑乎乎的墨汁,死氣沉沉的綻畫一片。就像誇鏢師內心不可磨滅的陰影,再多的甘露洗禮,也無法泯滅。


    我嗅得墨汁中有一股強烈的酸氣,是腐蝕性極強的一滴缸,此類墨汁,一滴便能染黑一缸水,專用於給房屋畫符和刺青,若是滴落在肉體上就算脫皮也去不掉。


    “小潑皮,你下來,看我不講你抽筋拔骨。”誇鏢師用肩頭蠻橫衝撞著圖騰,十手上的七彩飄帶被衝擊得直發怵,我依舊保持身形穩健,也不顧他一眼,憤憤不平的瞪著工坊樓上,那位甩著墨盆,擺著臭臉,手臂上還刺青著歪歪扭扭百馬圖的掌墨師“老梆子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幹嘛對我潑髒水?”


    掌墨師見我出言不遜,一臉厭惡的看著我,從牙縫擠言道“毛孩兒,快滾回你腐朽的宋國去。”


    “我既然大老遠的來了,又豈有隨隨便便回去的理由?”我瞥他一眼,神情不屑。


    “又是個無恥的中原人,來人,快拿我的咒弓來,我要將他像射烏鴉一樣從蚩尤大人的頭上射下去。”


    我看著箭芒上的玄點,麵色一沉,苗族人善於用蠱毒,咒弓射出箭也一定是巫毒箭。看來桀驁的掌墨師是想至我於死地,他閉一隻眼,皺一半眉細致瞄準著我的腦袋,可如此刻板的做法就好像以為我是一尊雕像,可笑之極。


    拉得牛筋弓弦如滿月,彈射出箭矢後,弓弦撲棱棱直響,毒箭馳風而來!我聞風如飛蝗躍身,單膝跪落在身側吊腳樓的屋頂上。


    為了杜絕掌墨師再次射箭,我拈起一片墨瓦再用食指彈出,準確無誤的打在他持弓的手背“呃喲!”後者吃痛的趕緊關上窗戶,老羞成怒對我威脅道“總有一天我要帶人鏟平你天芻門!”


    “我自律於武德,沒對你這樣的長輩下狠手已經算很仁慈了!你還敢大言不慚的鏟除我天芻門?”我火冒三丈,對著他的工坊樓掃視一眼後,不計後果的拔出風沫劍,追星趕月般將薑央宿的牌匾一分為二。


    咵啦!


    厚實的牌匾落在青石路麵震起一片塵埃,摔得四分五裂,信仰薑央的苗族人看見這一幕後氣的咬牙切齒,我足尖趕緊點著窗沿,再次躍上屋頂,躲避侍衛們追擊。


    薑央!乃是苗人的伏羲,是他們至高無上的信仰,我這一劍下去便是會遭來大禍臨頭的。所有的苗族人就像看見母親被人傷害的孩子,都對我起了殺心,他們口中吹著詭異的旋律,招來舞草龍身畔的飼鳥鋪天蓋地對我雲集。


    綠尾虹雉,白尾地鶇,黑臉躁鶥,僧目鳥.....若是尋常中原人知道每隻鳥的後趾上都鑲嵌著塗毒的銀器,那一定會感受到毛骨悚然。


    可我僥幸習得一門毒織功,是我敢獨闖苗族的根本,淡然的從懷裏掏出一種能模仿鳥叫的特殊芯子。


    要問鳥類怕什麽?不是孤鷹的凶殘也不是圖騰裏不切實際的鳳凰,而是同伴死亡時候的悲鳴,對於在聲律上駕輕就熟的我,用芯子短短幾個呼吸間,準確無誤的模仿出,五種鳥類死亡時刺耳又淒厲的慘叫聲。


    秀眼嘰!畫眉喳!斑鳩咕!藍鵲呀!鳳頭嘎!


    群鳥聞聲後一陣驚嘶,隻敢圍在我的身周盤旋,頓時有一種百鳥朝鳳的視感。


    這些鳥腦中有響蠱,隻有讓它們聽不見口哨聲才能恢複正常,我便擾亂晴空,在觀音兜、馬頭牆、亭台樓閣,水榭頂上身影忽長忽短的飛躍。


    苗人對我無從下手,漸漸也就束手無策,按此情形,想必是千戶門中的幾位高手不在寨中鎮守,我一時之間野心大起,不斷在大街小巷上空迂回,意圖靠近那位會被當做祭品的中原人,或許我還能有機會救下她。


    鄰街的道路上,同樣有紅花傘西遮一片,我一葉梯的功夫雖達不到落葉無形,可踏過紅傘,少讓人察覺也是綽綽有餘的,一步四五把傘的距離,直追向囚車。


    “菇娘等等,請問...你去...去過大宋的國都臨安嗎?”我衣衫撲撲直響,隨影落在囚牢頂,用不太熟練的華夏語和她說話。


    她仰起頭,青絲垂落在耳畔,驚奇的打量著我“你是什麽人。”她對我的身份產生質疑。


    不等我回應,苗人倉促的毒箭颯颯來襲,我揮劍斬開,沐風而起,隻待回雁般的複返。


    女郎一雙涇渭分明的目光,跟著我悠悠的身形晃來晃去,在她眼底有著我紅色的倒影,似乎很向往能像我一樣逃跑。


    我將七八支毒箭夾在腋下,淩空一轉,盡數返還在苗人跟前。使出渾身解數,卻再也不能靠近祭戈晃蕩的囚車分毫,不甘心的吼道“你知道臨安城嗎?你知道嗎?”


    “不用問了,他不是臨安人。”兀然回我話的男子,來自身後的馬頭牆上,他身形高大,穿一身華貴的九江河繡衣,顯得氣魄不說,一雙龍眉豹眼也陡增了他幾分威嚴。


    我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形,心中一震“少門主,你來得還真快!”


    “可笑,我就住在這條街上,若不是你造成的騷亂太大,我也不想插手。”男子大步流星向我走來,動靜貌似很大,可屋瓦卻怎麽也伴不出他腳底的動靜,一看便知,他一葉梯是得了師父真傳的。


    少門主姓蒙名卯,在千戶門的同輩中是目空一切的存在,唯獨對他的楊怡師妹有些服軟,小時候我和師姐在苗寨中惹了事,他都從來隻包庇師姐而出賣我,對此。我和他的關係一向都是矛盾重重。


    “今天我隻用外門的武功和你過幾招,你贏了我不會告訴師父,你輸了嚴懲不貸!”蒙卯語速很快,不想和我過多廢話,是一如既往的眼高於頂的看我。


    他長我四五歲,又內功深厚,我自然知道是敵不過他,又怎會傻到自討苦吃。既然中原女郎也沒再吱聲,冷瞪師兄一眼後,逐雲而去。


    “我說的金玉良言你不聽是嗎?”他在身後緊追著我,說著自大的話。


    我將屋頂上的獸旗折斷扔向他;將瓦片用劍撩起射向他;冷臉莊嚴的大師兄,每用鶴羽鬥篷擋開我一次反擊,就會濺飛出不少鶴絨。


    “我說少門主。你又何苦對我相逼?你看你的鶴絨都要變禿了,到時候還怎麽在師姐麵前擺闊。”想到是件被師姐誇讚過不少次的行裝,萬一被我折騰壞了,豈不是要惹她不高興,畢竟他二人的關係可是道不清說不明的。


    “你小子還是好好想想怎麽麵對師父吧。”大師兄聞言後眉頭一皺,似乎也覺得糟踐楊怡所喜之物非常不妥。解下鶴羽鬥篷,毫不猶豫拋給下方的侍衛“替我管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剛才還對我百般嘲諷的侍衛,洋溢著小人得誌的笑容,卑躬屈膝的拍著大師兄的馬屁“少爺您用一層功力教訓他便好,小的也一定不辱使命。”


    大師兄失去後顧之憂,立刻拔出風沫劍追擊而來,我變得像一頭脫韁的野馬,而他則是穩健的棕熊。


    風喧迎麵,逃至明麗如鏡的西江邊,讓我無路可退,對苗人來說西江就是命脈,對我來說隻不過是一條漂亮的錦緞,勒住我的喉嚨卻又要給我喘息的機會。


    “我說了我隻用外門武功和你打,你贏了,走;輸了,罰。”蒙卯的語氣從來都是這麽底氣和自信,而我有的隻是憑著一口氣強撐下去。


    “為什麽你就不受罰,想對自己的師弟下手你是很得意嗎?”我反駁道。


    “我可沒有擅闖過中原,而你自作自受罷了。”蒙卯負手而立,嘴角掛著輕蔑的冷笑。


    “你的底氣隻不過來自你先天的優越性罷了,有什麽值得一提的。”我嗤鼻不滿說。


    “所以我才隻用外門武功和你較量,也隻有這樣,你我心中才會好受一些,還有,你偷學我內門輕功一葉梯,用得真的很爛!”蒙卯嘴角往上輕輕一撇,對我的蔑視行為,根本就是不由自主的習慣。


    “我知道你想證明什麽,可你未必會贏。”我鐵著臉,硬著頭皮,拔出腰間的風沫寶劍,藏在風沫下的驚濤駭浪,也許隻有我這樣一位外門弟子才會明白。


    同樣的利劍,同樣的招式和寒光,他多的是幾分底氣,而我多的隻有那份從來沒人安慰的孤獨。


    我用迎風揮扇斬他額眉;他便飛虹橫江,用劍尖點開我的手腕;我撥雲瞻日,用劍擋他刀刃,鐺一聲脆響,火星迸濺,他以力量將我擊退後再用墨燕點水,劍尖來來回回絞我手腕不懈追擊;我不得不拔草縛蛇,反撥他的劍花。蒙卯並沒有用內力和我打,而是自以為是的想和我過幾招三清劍。


    他為了多近身我一寸,便用鳳凰點頭,外影五寸襲我手臂;我麵沉如水用出白蛇吐信,正刺他手背;他則用寒芒衝霄,挑我劍底五寸,意圖取我上半身優勢。


    我早知道他要埋伏此招,紫燕側翼,死死壓住他的劍芒,他必須後側,倒拖金鞭。


    顯然他對外門三清劍法的熟悉程度遠不如我,我惡虎撲食,劍發如雷,他就算青龍回首,也慢了我三寸距離,我鬢角拋著熱汗,快一步橫劍於他的首級旁。


    剛才還沸騰極盛的蒙卯,深吸了一口涼氣,麵色刹那間慘白一片,目光陡然變得沉靜,胸口停止了浮動時,我未等他開口逞辯,笑道“少門主,你輸了。”其實他用內勁助劍的話,我很可能過不了他的三招。


    他死咬牙冠,非常不耐的用手指彈開我的劍身,猶豫一秒後也將劍收鞘。


    蒙卯唇角微起,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術業有專攻,你並沒有贏我。”


    “你解釋能贏嗎?”即便蒙卯刻意收斂了自己的實力與我切磋劍術,我也沒必要去安慰一個男人的痛處,收回劍後,彼此形同陌路的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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