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偉、彪巴、紅白女鬼和四個鬼打手手戴銬、腳套鐐,一條鐵鏈串連著,猶如一根繩上拴著七隻螞蚱。


    彪偉昂首挺胸,麵不改色,一副硬氣漢模樣。


    彪巴在哥哥的氣勢影響下也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四個鬼打手除頭頂火紅的雞冠頂還多少顯出些生氣外,其餘就沒有氣勢了,顯得蔫不拉幾。


    馬小跑戴著手銬,跟隨在美賽麗的轎子後麵。他一步一歎氣,一步三回頭,還在搜尋著家人的身影,還在嗅吸著人世的氣息。


    馬小跑瞟見一個魂魄遠遠地跟隨他們,似乎相識,但是距離過遠,瞧不清是誰。他還沒有從哀傷中恢複過來,無心探究那個魂魄究竟是誰。


    流浪鬼和摔死鬼享受著與馬小跑同等的待遇,隻戴著手銬,自由自在地一路走著。他倆既表現出很大的希望,又顯得有些忐忑不安。


    彪偉一夥剛被死有份帶到麵前時,流浪鬼嚇了一大跳,逃開老遠躲著。


    死有份指著彪偉彪巴對流浪鬼說:


    “這就是暴打你的那兩個惡鬼了?不用怕,他倆再也打不著你了。”


    “想報仇麽?”活無常眨著一隻眼笑迷迷地對流浪鬼說,“打呀,俺謝爺裝著沒看見。”


    盡管彪偉一夥是被銬著的,但五大三粗橫肉滿臉的形狀駭人不減,加之彪偉兩兄弟那額頭上黑深深的大洞,似隨時會將周圍一切全吸進去一般,流浪鬼躲都來不及,哪裏有膽量報仇,他一路總是小心意意地與彪偉一夥保持安全距離。


    摔死鬼心裏裝著鬼,他也躲離彪偉一夥遠遠的。但無論如何保持謹慎,終究有走神的時候。


    摔死鬼一路走一路回想今晚的事情,慶幸自己為活無常立了大功,料想活無常非但不會送自己下地獄,反而會替自己在閻王麵前請功。他幻想著閻王爺會如何獎勵自己,想著想著有些飄飄然起來,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不小心落到與彪大並排。未曾想彪大突然張開血盆大口對著摔死鬼一聲怒喝,同時試圖舉起鐐銬砸向摔死鬼,不知他是想懲罰摔死鬼出賣了他呢,還是痛恨摔死鬼調戲了他的相好,那勁頭表現出非要致摔死鬼於死地方能解心頭之恨一般。不過那鐐銬被鐵鏈串著,鐵鏈上還拴著另外幾個鬼螞蚱,當然無法舉起來。但是彪大那震耳欲聾的吼聲和架勢,把個摔死鬼嚇倒於地翻了好幾個跟頭,在流浪鬼和馬小跑的大力摻扶下,好半天才顫抖著站起魂身來。壯實的彪巴和滾龍分別被鐵鏈拽了個趔趄,另四隻魂魄被拽倒於地摔成一堆。


    死有份上去對著彪大一陣暴風驟雨般的鞭抽,直抽得皮開肉裂,血珠四濺,那彪大昂首挺胸地承受著,沒有露出一絲半點痛苦之色。


    抽完之後,死有份拽著鐵鏈,驅趕著一群魂魄趕路。


    美賽麗所乘的小轎一搖一晃行走在隊伍最前麵。


    兩位無常爺並排而行。死有份向活無常描述著剛才調戲那一夥盜墓賊的場景,活無常一麵笑得手舞足蹈,一麵不停地叫嚷:


    “活該!活該!要是俺在就更要好好的玩他們一玩。”


    “也不知躺在坑裏的那兩個家夥緩過氣沒有?”


    “沒被嚇死麽?”


    “不至於吧?敢在鬼村討飯吃的人哪有膽子小的。何況我老範用的是最溫柔的手段了。”


    “嗬嗬,老七也不總是正經的事情正經辦嘛!如果以你的本來麵目出現,絕對將那一夥兔崽子當場嚇死擺起。”


    “老子在他們每一個人的額頭上都戳上一個月牙形的指甲印,等他們陽壽享盡來到陰間,一眼就認得出他們。”


    “嗐,老七,你這是盜用包王的專利呢。包王瞧見了,是向你追討專利費呢還是向他們要?”


    “包王到時一見準認得他們,對他們定會嚴加審判,罪加一等。”


    “包王是個極度仁慈的主,對弱鬼冤魂向來同情有加,否則他也不會遭貶謫。但是對於掘祖挖墳這類惡行,他從來深惡痛絕。”


    “是啊,包王仁慈有加,但也不是毫無原則。我說六爺,你的電話剛才老打不通!”


    “剛才那種情況下,肯定要調成靜音,以免因電話進來露出諂兒。嘿,老七,你學會用微信沒有?”


    “唉——我已是老套筒一個。還是六爺心不老,能緊緊跟上時代脈搏。”


    “來來來,俺教你,趕快學會給俺老謝發紅包!”


    “不行啊,我的是梨子4s太老了,經常卡。”


    “梨子8s都出來了,你還在用4s,真是個老套筒!有事沒事你多和陰陽行商玩玩,隨時了解人間最新科技成果。不過建議你就不要去迷信梨子了,目前國產電話的技術已相當不錯,比如huowei,xiaomei等已不輸國外品牌,甚至某些方麵已超越梨子和三喜。看看俺這款huowein9,漂亮吧,內存64g,觸屏靈敏度世界第一,相當好用呢!”


    “我還是不太信得過國產電話。三喜耐拖7如何,我準備換這個品牌?”


    “你沒聽說麽,耐拖7發生了無數起爆炸事故,你若敢用,到時爆炸起火,讓你品嚐一番火池地獄的滋味。俺聽說三喜公司隻答應招回陽間的問題產品並承諾賠償,卻拒絕招回冥界的問題產品,說冥界的毫無問題。”


    “哦?有這等事?三喜公司不招回陰間的問題電話,這不明擺著坑鬼嗎?!”


    “……”


    說話間,忽聽到地下某處冒出一個甕聲甕氣的招呼聲:


    “六爺七爺,上頭又在開展什麽打擊行動麽,你們捉了這麽一長串的鬼子?”


    話音落下,隻見一個矮矮墩墩的花白老頭冒出地麵來,忙忙向黑白無常作揖問候。


    “土地老兒,”死有份一麵回禮一麵說,“你還好意思問!你好生瞧瞧你所管轄的槐沙村莊,黑道稱霸盜搶橫行賭博成風,你也不認真整治一下!”


    “嗬嗬七爺,您說得輕巧,這個地方的治安也不是憑下官一己之力就能整治得好的,差役太少忙不過來。下官正在向上麵打報告,計劃招納退伍陰兵成立治安聯防隊。”


    “你請城隍爺把城管隊派來不就得了,那城管隊員多凶猛啊,鐵定把你這地兒的治安搞得好好的,你又何必另外招聘,又要培訓又要管理,多麻煩那!”七爺說。


    “現在就業形勢不好,想著解決部分富餘鬼魂的出路問題嘛。他們有了工作,便不至於去鬼混,治安壓力就減小了,這不是一舉兩得麽!”


    “哈哈,土地爺想得周全!”活無常嘻嘻哈哈接過話茬,“你不好生守住你的土廟子,這陣子出門又打算去哪一家撞酒喝麽?”


    “六爺看您說的,好象下官是個酒鬼樣的。東門有戶民家在操辦水陸永生道場會,下官去瞧瞧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你這不是去討酒喝是什麽!”活無常說,“嘿嘿,其實做個快活的酒鬼也不是什麽壞事!”


    “唉呀七爺您給評評理,”土地神一臉冤大頭的神色,偏著腦袋向死有份說,“究竟六爺和下官誰是酒鬼?”


    “你倆每次見麵都掐架,”七爺說,“要不你倆有空好好喝一回,然後正而八經地打一次酒架分出勝負。”


    “七爺的主意餿味好重,下官這把老骨頭能經得住六爺的身手折騰?”


    “俺老謝偏偏要折騰一下你,”活無常突然欺近土地神,伸手揪住他的花白胡須眨著鬼眼低聲說,“去那戶民家喝飽之後,可得多要些酒回來!你若還象上次那樣有了好酒不給俺老謝留一口,俺就再也不理你了!”


    “六爺是想讓下官吃不了兜著走麽?”土地神故意裝出一副胡須被拽痛了的難堪表情,一麵後退一麵回答,“上次我們四個老鬼總共隻有九十九瓶酒,連塞牙縫都不夠,怎麽為六爺留得住呢!”


    “哼,九十九瓶都被你一下子給喝光了,你還不承認自己是酒鬼。”活無常故意偏開臉去不想再理土地神。


    “嗬嗬,”死有份笑著打圓場,“你倆大哥不責怪二哥,等我有空的時候,好生請你倆喝個夠。我和六爺公事在身,不敢多耽擱,土地老兒你去忙你的。”


    “……”


    馬小跑聽著這三個鬼老頭的對話,心裏一陣發笑。他想,眼前這個土地神和《西遊記》中的那個土行孫一點都不掛像,雖說同樣都是矮子,但眼前這個土地神遠不至於象那個土行孫一般矮小成了殘疾。


    想到這裏,馬小跑忍不住回頭再瞧一眼土地神,卻發現後麵跟著的那個魂魄不但依然在他們後麵,而且忙著向土地神作揖,似乎兩者相當熟悉。


    他突然認出了那個魂魄,那不是同村的臧陰陽那個老頭是誰!他為何也下了陰間,難道他也死了麽?未曾聽說他生病,為何就死了呢?更為奇怪的是,黑白無常對臧陰陽的跟蹤不理不采,好象根本當他不存在一樣。既然他也是死了要去地府,為何不和自己的隊伍走著一路?


    馬小跑不敢近前去向我的師父打招呼,他從小就聽說太多關於我師父的怪異故事,盡管從來天不怕地不怕,卻唯獨非常懼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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