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跑發現腳下的道路不僅變得寬而平坦,而且是下坡路,但是他不但不覺得走起來輕鬆,反而感覺每一步都比較吃力,與爬坡的感覺一模一樣,那腳每向前一步都感到十分沉重,就象腿骨裏灌了鉛。他瞧見同伴們也是走路吃力,詢問他們的感受,也同他一樣。這讓他感覺非常怪異。


    馬小跑回想起念高中時,有一次周末騎自行車去灌州古城遊玩。一路緩坡而上,一直騎四十餘裏,大汗淋漓方到灌州城邊,終於看見一段長長的下坡路,心想利用下坡路任由自行車滑行,可以充分休息一段時間。哪想一停蹬腳踏板,自行車迅速停下並有後退之勢,馬小跑急忙重新蹬起來,卻明顯感到非常吃力。心想真是怪事,怎麽下坡路自行車不但不滑行,蹬起來比一路的緩坡還更加吃力,是不是因為太累,眼睛產生錯覺,將這段上坡路看成了下坡路。


    返回的時候,馬小跑休息充分,腦袋清醒,瞧得清清楚楚這一段路變成了上坡路,他便有意讓自行車滑行。嘖嘖怪事!明明是上坡,自行車滑行卻越來越快,甚至不捏刹車的話,大有無法控製之勢。


    馬小跑百思不得其解,回去查閱資料,找到一種解釋:


    因地球某處磁場顛倒,會讓人在此處上行時輕鬆,下行時反而如上坡一樣吃力。


    這是馬小跑少年時代記憶特別深刻的一次反常遭遇。他想這條黃泉路上,為何也出現這種奇怪的自然現象呢,不會這裏同樣也是因為地球磁場顛倒了吧?若有機會返回這條路上,一定再仔細地體驗一番。


    馬小跑一路吃力地走一路埋頭思忖,不料差一點碰到一堵岩壁上。抬頭仰望,岩壁如高牆一般直立陡峭,難以目測有多高,似鑿有階梯通向岩頂。煙飄霧鎖之中,隱約望見岩頂的城牆和城門。環顧左右,不見其他路道。


    馬小跑頓感心涼,暗歎剛才的“下坡路”早已走得是疲憊不堪,立刻又要攀爬這該死的陡岩!瞧瞧同伴,全都嘴吭粗氣東倒西歪,無半分力氣。


    陰兵驅趕魂魄們爬上岩梯。一群魂魄手腳並用,拚力攀爬而上。岩梯雖然陡峭卻十分寬大,隻見兩邊陰光閃閃、綠旗飄飄、槍叉林立,鬼影攢動。


    魂魄們筋疲力竭爬到頂端時,望見一座極其雄偉又極盡奇形怪狀的玄色城門,門頂突顯兩個莊嚴遒勁的楷書大字:


    酆都


    這座玄色城門有十數丈高,門洞有三個,一個高大的主洞,兩邊分別一個稍小的副洞,形狀好似一隻棕熊將一張嘴張到極處,顯得十分可怖。城門口由數十個鬼王和陰兵嚴密把守,那陣仗和氣勢,比鬼門關關口更顯得威峨雄壯、森嚴壁壘,張顯強烈的威壓之感,使馬小跑感覺呼吸緊促,腦袋眩暈。馬小跑想,經過千難萬險,好歹終於走到豐都城門口,地府、閻羅殿、閻王爺、地獄等都在這城門裏麵了,命運之中該來的都即將一一來臨!


    一群魂魄在高高階梯和雄奇城門的氣勢威壓下,大約心情都相當壓抑,加之鬼王陰兵粗聲惡氣的檢查盤問,弄得誰都不說話,垂著頭一個跟一個朝前走。


    說也奇怪,這裏並沒有什麽為難的險阻處,也不分不同的魂魄過不同的洞,除了更換押送的陰將陰兵,還有一般鬼魂進城之後不得乘車騎馬或者坐轎之外,一群魂魄一路順順暢暢地進入城門裏頭。


    一邁進城門,首先抓住馬小跑眼球的,是在一個若大的廣場正中,高聳一座起碼有五十丈高的巨大雕塑,基座大約就有十丈開外。馬小跑首先翹望雕塑的名字,隻見基座上雕刻五個遒勁無比的行書大字:


    自毀女鬼像


    馬小跑再努力仰頭上望,見女鬼雕塑的頭裂成兩半,呈“丫”字型;黑色秀發長垂至腰間;臉色慘白無比;左眼珠呈血紅色,兩行殷紅血淚伴著兩縷發絲掛在左臉頰上,右眼沒有眼珠,似黑洞一般空洞深深;胸部透明,一顆鮮紅的心髒裂著數條縫隙,顯得破碎不堪;右大腿盡顯慘白兮兮的腿骨;女鬼的右手高高上揚,左手抓著肚腹中的一把灰色腸子,似正在竭力向外拖拽一般。


    女鬼雕塑造型細膩無比,形象栩栩如生,連毛細血管都瞧得清清楚楚。馬小跑被女鬼雕塑唬得魂驚魄寒之餘,驚歎這幽冥地界裏居然有登峰造極的雕塑家存在。這尊雕塑隻怕除了米開朗基羅之神手,其他任何雕塑家都雕刻不出來!


    城門裏顯出一座山城般的城市模樣,各式殿堂廟宇隨地勢的高低不一而參差錯落、森然林立,眾多文官武將鬼王陰兵來回穿梭,顯得熱鬧非凡又井然有序。黃泉路上不時碰到的愣鬼遊魂,在城裏一個都沒有碰見。


    馬小跑心想,為了樹立城市形象,看來豐都城裏也是不準窮鬼遊魂們遊蕩乞討的。


    馬小跑看見城裏到處拉著綠陰陰的各等橫幅,橫幅上寫著血紅色的標語:


    “秉持豐都大帝英明神通之聖意,傾力將陰曹地府打磨成為充滿光明前景和幸福未來的幽冥地界!”


    “若想天堂有路,聖德大善早播人間!”


    “雖然地獄無門,妖魔鬼怪通統進來!”


    “一味冥頑到底,休怪閻王無情!”


    “為鬼魂服務!”


    “犧牲我一個,幸福萬億魂!”


    “……”


    馬小跑猜想大約是地府正在舉行什麽重大的活動,要不怎麽會拉這麽多橫幅標語。


    果然,一行魂魄爬坡下坎、拐彎抹角地走過一陣子,剛被驅趕拐上一條大道,馬上被趕來的一個陰將攔下,退回到拐角處,黑白無常這二位地府陰帥也不能特殊。


    馬小跑望見這條大道上陰將陰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所有鬼影路障清理得幹幹淨淨。


    死有份向一個站崗陰將打聽情況,那個陰將隻搖頭不開口,也不知是他不知道,還是他必須保守秘密,總之一問三不知,一點不給貴為地府陰帥的死有份麵子。


    魂魄們站在邊上等啊等,但是直站到腿腳麻木、頭暈腦脹,還是不讓走路。馬小跑疲憊得非常想躺下地,將身體舒舒坦坦的伸展成一個大字。


    直等了十來個時辰之後,終於聽到警笛聲由遠而近,感覺周圍迅速緊張騷動起來。


    昏昏欲睡的馬小跑睜大眼睛伸長脖子,隻見遠處九輛警車每三輛一排,急閃著綠幽幽的警燈浩蕩駛來,每一輛警車的天窗上,都交替高豎著寫有“迴避”、“肅靜”莊嚴大字的方形大木牌,墨綠色木牌上血紅色的正楷加粗繁體字特別醒目刺眼。


    馬小跑驚訝得瞪圓了眼珠:這陣仗新奇怪異又大氣威嚴,真是古今結合、土洋雜交的經典場麵!


    警車剛過,緊接著兩邊無數輛警摩夾道,護衛著一輛漆黑鋥亮的三開門超長奔致轎車不急不緩勻速穩重地駛來,車牌號為“豐都00000”,車窗玻璃反射著強烈的陰光,根本無法瞧見車裏坐的是什麽大神。後麵跟著數十輛豪華轎車,最後麵又是數輛警車閃著警燈押陣。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後車隊終於排山倒海般駛過,道路上漸漸安靜下來。


    這位大神的車隊真是氣派到開天辟地,人間有哪一位總統首相的出行能夠相比!


    馬小跑震驚之餘也能理解:大神終日日理萬機,雙腳來去奔波的都是冥國大事,腦袋時刻思考的都是鬼民的福祉,勞苦功高,享受如此宏壯的排場是理所應當,耽誤鬼民一點閑散時間十分正常,這樣才能提高“為鬼魂服務”的效率嘛。至於小鬼遊魂按時受審、急於投胎、迫切望親、興奮還陽等等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理應讓道於冥國大事,因此鬼民們等待三五個或十來個時辰絕不能抱怨,要不然“犧牲我一個,幸福萬億魂”的集體意念就成為了一句空洞的口號。


    站崗、巡邏的陰將陰兵陸續撒走,道上又恢複熙來攘往的正常狀態。


    馬小跑非常好奇剛才駛過的大神究竟是誰,瞧見黑白無常正邊走邊聊天,他想兩位無常爺應該認得老大坐騎的牌照號,知道老大是誰,便有意跟近他倆,期冀從他倆的談話中聽出一星半點訊息。已棄轎步行的美賽麗偏頭向他投來慈愛一笑,馬小跑回敬一笑,不過沒有出聲招呼。


    “六爺,這回出差回來正趕上老大下來視察,看來又要開會學習討論貫徹老大的發言講話和神意,又要大忙一段時間了。”


    “學習老大和各級上司的講話和指示神意,這是地府各級機構的統治常態,老七有什麽好抱怨的。”


    “抱怨不敢,出差一趟太累,想請假休息幾天,撞上老大出廟,這假肯定是請不準了。這個老大怎麽不早不晚……”


    “老七,”活無常打斷死有份的話,擺動細長脖子顯出滑稽模樣前後瞧了瞧,看見隻有美賽麗和馬小跑跟在他們身後,笑嘻嘻地向馬小跑眨了一下鬼眼,也不介意他們是否會聽見,繼續對死有份說,“老七,你這覺悟可不算高!這話你對俺老謝說沒什麽,其他耳朵聽見了,你可要當心!”


    “我老範的覺悟六爺不曉得麽?”死有份心懷坦蕩地高聲說,“不平則鳴,心直口快!”


    “嘻嘻,好是好,有時容易吃虧。”


    “哼!我老範也不求高升,也不求發財,隻要能守住手中這份幹慣了的差事,也就心滿意足。”


    “嗬嗬,老七的粗獷耿直之名,地府有誰不知。不過,聽老七的口氣,如今也似有淡看風雲之意了?”


    “……”


    黑白二無常閑談中開口閉口都是“老大”,隻怕從他倆口中無法確切知道“老大”究竟是哪一位。馬小跑想起城隍廟教學室裏懸掛的豐都大帝畫像,又想起先前看到一幅標語上也寫著“豐都大帝”,於是猜想是否就是豐都大帝。


    馬小跑悄悄退回大隊伍中,他不希望再聽到人家的秘密。自從望鄉台下來,他是一路都有些提心吊膽,害怕胡隊長和黑星非知道他偷聽了他們的秘密,給他穿小鞋,亦或讓哪個大神在閻羅殿上給他使壞,讓他蒙受不必要的折難,幸好在城門外更換了押送隊,他才鬆了一口氣。不過,六爺的眼神表明他並不在意他聽到他們的談話,即使所談內容涉及私秘,六爺似乎也不防備他。六爺對他友好他心裏明白。至於七爺,經過這一路的了解,確實如六爺所說,粗獷耿直,想必也不會有害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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