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後奶奶來家裏那一年,我還小,我對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在小學時候回家要是沒飯吃,她就會用白糖泡一碗飯給我。


    後奶奶在大院裏的存在感算是比較不明顯的,或者說除了爺爺以外家裏人都沒把她當回事兒。首先是因為語言無法溝通,他不會普通話,我們也聽不懂的她的家鄉話。再加上有時候在書裏看到雲南人各種蠱術和邪門的工夫導致我對這個後奶奶的印象也不是很好。


    她給我留下最大的印象就是每次她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嘴裏總是在嘀咕著些什麽,很小聲並且我也聽不懂。每每這種時候我就會覺得這個中年女人怪怪的,好像是在說我的壞壞又好像是在在對我進行惡毒的詛咒。


    小孩子的想象力,你懂的。


    接下來的故事是昨天母親用手機語音告訴我的,母親算是作為一個局外人來講,我是覺得可信度應該算是比較大的。


    塌塌的事情出了之後,父親出門的活動量再次下降。本來他還會駐紮拐杖下樓和塌塌一起曬曬太陽,這下好了,除了傍晚的時候會跑到阿勒家裏去坐會兒之外幾乎不會離開家裏那張床。攔住他喝酒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平時基本上都是躺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喝喝黃酒。


    我無聊了就會從衣櫃裏麵把上次看到的那一卷“張成家訓”拿出來看看,雖然上麵的字不僅不是現代漢字而且書法潦草,幾乎到達了讓人完全無法看懂的程度。我看了看桌子上的鬧鍾,時間已經快要到中午飯點了。


    我和“漆黑夜裏的火”相約今天中午飯點在鎮上公交車站那見麵,手機被父親摔掉以後就再也沒有辦法聯係上他。也不知道我現在這個時候趕過去,他會不會如約赴會。我知道下樓以後太婆一定會讓我不要亂跑讓我留在家裏吃飯,所以我下樓的時候用自己最輕的力氣躡手躡腳地走下了樓梯。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奔跑出去,到最近的公交車站上等車。


    雖然從小老師和父母就教導我要遠離陌生人,但我總覺得這個“漆黑夜裏的火”跟我也算是聊得來,我一定要去見見他。如果是個小姑娘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但如果是個成年男子也不錯至少能當個哥們。


    炎熱的天氣再加上毒曬的太陽,我不得不找了個樹蔭坐下。就在這個時候我,我看見了幾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是幾個小學同學,現在到了初中以後就分班了。一個是從幼兒園就一起打鬧到現在的朱天寶,站在他旁邊的是大胖子李黔,還有兩三個沒怎麽說過話的小學同學。


    “喲,這不是徐善平嘛,在這等車呢阿。”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他們以前和那幫子欺負我的人玩的比較好,總覺得他們看著我的眼神裏麵有著嘲笑和欺辱。但我其實特別羨慕他們,羨慕他們可以整天一幫人在一起玩,羨慕他們有互相平等的朋友。其實我特別想加入他們,我希望我也可以和他們一樣能在一幫兄弟朋友旁邊開心地大聲放笑。


    “你這在這等車去哪阿,去鎮子上阿?”


    “對啊。”


    朱天寶一隻手搭在李黔的肩膀上:


    “你一個人到鎮子上有什麽好玩的,跟我們一起去網吧得了。”


    這是我人生當中第一次受到這群人的邀請,其實心裏還算是比較開心的,好像有一個機會能夠讓我加入到他們當中。但是我想起來我有約定要去遵守,於是抬起頭看向他們:


    “我得先到鎮子上去見一個人,我要是沒見著就去網吧裏麵找你們好了。”


    李黔點了點頭:


    “那你來風行找我們就好了。”


    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到這個世界對我的惡意好像減弱了許多。


    公交車沒多久就晃晃悠悠過來了,幾個人各自找了個位置坐下。聽著他們有說有笑的樣子,我真想加入他們,可是我從小就沒有多少朋友,真不知道該怎麽加入他們。隻好坐在前麵聽著他們說的話,然後看著前方的路。沒過多久,車子就到了鎮子上的車站上,他們向我招了招手就走向了網吧的方向。


    我站在原地環顧四周,周圍的人都因為惡毒的太陽躲到了棚子地下去了。壓根沒有人像是在等人一樣,那群坐在太陽地下的中年工人肯定也不像是會在網上找朋友的人。就在我被曬得受不了打算離開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自己的上方有個東西幫我遮住了太陽。


    我一抬頭,是一個撐著黑色雨傘的男人,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可能是因為不是小姑娘而有些失落。


    他穿著一身黑色中山裝,戴著一副圓圓的黑色墨鏡,梳著背頭正站在我的身邊幫我撐傘:


    “你就是‘天之驕子’?”


    我點了點頭:


    “你就是‘漆黑夜裏的火’?”


    他也點了點頭。


    我因為天生個子矮小,他長得又比較高,我需要很用力地抬頭才能看見他的下巴。他拉著我的手,沒有拽得很緊,所以我確定他不是人販子。他帶著我一起走到了一家賣西式快餐的店門口:


    “餓了吧,進去吃點東西吧,我請客。”


    我跟著他走了進去,他看著菜單點了不少東西,父親和母親也帶我進來過,可是每一次都是點一兩個就不點了。他這個舉動讓我對他增生了很多好感,點完以後他拉著我一起找了個地方坐下,開始拉起了家常。


    和我想的差不多,他問的都是些比較普通的東西。在哪上學平時成績怎麽樣諸如此類的,給了我一種很溫和的感覺。唯一讓我覺得心裏怪怪的就是哪怕在室內他也不願意摘下他那幅黑色的墨鏡。


    生在農村的孩子從小肯定都希望吃上炸雞漢堡什麽的,因為這種東西隻在電視機上的廣告裏麵聽說過。這家店的菜單有很多這樣的東西,他點的有多,一下子就滿足了我的嘴癮。


    我和他聊了很多東西,但是沒當聊到他的時候他都好像在模糊地忽略過去。不知道為什麽,我在他身上能找到一絲親切感,就好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可能是因為我沒什麽朋友的關係,我很快就把他當成一個不折不扣的好朋友。


    “你知道嗎,我最近在我房間的衣櫃裏麵找到了一副字。叫什麽‘張成家訓’,聽我爸說這是他以前在地攤上收回來本來想掛在家裏的,但是因為那幅字實在是太長了,家裏沒地方掛。但是我這兩天老是把它拿出來,我覺得這幅字挺有意思的,但是也說不上來是哪裏有意思。”


    當他聽到我說到這個東西時候,頭低了一下好像在思考著些什麽。然後看了看表,笑著對我說:


    “好了,‘天之驕子’,時間也不早了,你吃不來這麽久家裏人應該擔心你了,你趕緊回去吧,別到時候你爸媽找過來還以我是個人販子。”


    就當我要開口解釋的時候,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這也讓我覺得怪怪的,或許他就是個怪人吧。我們能聊得起來,或許我也是個怪人。


    我這麽想著,把桌上沒吃過的東西拿了起來,奔著風行網吧就去了。


    未成年人是不能進網吧的這點我相信應該沒有人不知道,但是在鎮子上就有這麽一家未成年人也能進去的網吧。當時警察查的還沒有現在這麽嚴,再說了我們那裏又算是比較偏的鄉鎮,網吧這種東西幾乎是不會有人來查的。所以那個網吧就有了臨時卡的這種東西,這種東西說是給那些從遠處來的客人臨時上網開的。實際上,就是拿著一些人家掉在網吧裏的身份證給那些未成年開卡的代名詞,有的人甚至會從家裏偷家長的身份證來開卡。


    那是我第一次進網吧,裏麵的煙霧情況和爺爺開的賭場是差不多個情況。一進去就能聞到一股很重的煙味,上樓以後幾乎彌漫了整個網吧的每一個角落。我拿著吃的找到了李黔他們,然後把吃的給他們分了分。李黔就帶著我到樓下開了個臨時卡和他們一起打遊戲,但是他們玩的槍戰遊戲我玩了沒幾分鍾就會頭暈,就玩了一個我表哥之前玩的遊戲,是一個音樂類跳舞的遊戲。


    ……


    亥離開了快餐店之後把傘收了起來變成了一根竹竿,然後抬起手在一塊白色的牆壁上比劃了一會兒,電光火石之間他就被白色的牆壁吸了進去。然後出現在了茶館的前麵,見到了上次幫他們買紅燒肉的服務員。


    “喲,客觀,您別是又要吃紅燒肉吧。”


    亥抬起手拍在了他的腦袋上:


    “別那麽多廢話,我找你們老板。”


    服務員趕緊點了點頭走到了茶館的樓上,張瑜成從樓上走了下來:


    “喲,這以前十年不來一次的稀客,怎麽最近總是光臨我這個小店。


    亥看見張瑜成的一刻直接衝了上去拽住了張瑜成的領子按在了牆上:


    “你他媽的怎麽把那幅字賣給那家人!”


    這個舉動讓張瑜成這個幾百年都沒有受到驚嚇的人嚇了一跳:


    “什麽字,什麽東西,我賣什麽東西給誰了!”


    亥把張瑜成拉到了樓上沒人的房間裏,摘下了墨鏡,露出了瞳孔裏幽藍色的火焰:


    “你最好別給我說假話!”


    張瑜成一把拉開了亥拽住他的手:


    “你能不能別沒搞清楚情況就來我這撒野,我的修為可不比你低!”


    亥看著眼前也有些憤怒的張瑜成,看起來他不像是在撒謊:


    “你還記得當初你寫的拿幅字嗎?”


    張瑜成驚訝地看著亥:


    “你說的是那幅裏麵關了東西的字?”


    亥點了點頭:


    “張成家訓,那個時候你的化名不就是張成麽。”


    張瑜成眼睛朝下看了看:


    “你找到那幅字了?”


    亥把墨鏡重新戴好:


    “我今天去見他了,他告訴我那幅字被他現在那個爸在幾年前買了回來。到底是不是你賣給他的,這種東西怎麽能拿來賣呢,你是不是缺錢缺瘋了!”


    張瑜成找了個凳子坐下來:


    “那怎麽可能是我賣的,那幅字在我好幾年前換地方的時候就遺失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跑到他家裏去,我真的不知道。”


    “那現在怎麽辦,總不能讓我到他家去給他偷出來吧。”


    “那裏麵關著的東西不是連你我都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控製,雖然那個人曾經確實無人能敵嗎,但現在也不過就是凡夫俗子。我找個機會去他家裏把那玩意兒取出來吧,隻能這樣了。”


    亥回頭看著他:


    “怎麽取?”


    張瑜成笑了笑:


    “這個世界什麽時候變過,凡人們最喜歡的就是錢,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那都不是事情。再說了,我活了那麽多年最不缺的就是錢。”


    就在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


    “老板,需不需要我去買點紅燒肉。”


    亥和張瑜成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


    我是和那幾個人一起回的家,據我了解他們幾個人經常住在李黔家裏,李黔家離我家也不遠。分別的時候約好了晚上一起到健身廣場去玩。


    我踱著小步子走到了大院門口就聽見裏麵傳出了兩個婦人吵鬧的聲音,能清晰辨認出一個是後奶奶一個是太婆。


    其實他們爭吵的主要內容我是聽不太清楚的,但依稀能理解出來。大概情況就是後奶奶在大院前麵的地上種了點菜,然後被太婆拔掉了種上了別的菜,還在外麵責備後奶奶懶到連菜都不願意種。


    其實我大概能明白事情的經過到底是什麽樣子,我之前吃過一道後奶奶做的菜是用薄荷炒的雞肉。但是我們這裏是從來不種薄荷的,太婆應該是把後奶奶種的菜當成了雜草拔掉了。然後就有了現在這種情況,我是不願意摻和什麽的,畢竟過不了多久爺爺就會出來當老好人。


    看見我回來了,太婆就跟著我一起到廚房裏給我們家做飯去了。


    我聽見爭吵完以後,後奶奶來明堂洗菜的時候嘴裏又在小聲嘀咕著什麽。


    我盤算著兩個人語言都沒法溝通也不可能會繼續吵下去了吧,誰知道這才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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