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康斯坦丁隻是讓吳川過來認一人商行的地址,好讓他知道聯係他們的地址,畢竟關於組織的事情,他並不想讓那位美國人知道的太多。


    但是他沒有想到,僅僅隻是認個門,吳川也能對這個新建的據點提出這麽多問題,使得他們在商行的賬房內足足談了一個多鍾頭。


    雖然吳川對這個據點的建立提出了眾多的意見,幾乎把他們原先的計劃完全推到重來了,康斯坦丁也絲毫沒有嫌棄對方多事的念頭。如果不是吳川看著時間不早,主動結束了這場談話,他其實很願意繼續傾聽下去的。


    不過就在吳川準備離去之前,依舊沒有忘記讓店員為其打包十磅最廉價的糖果,拒絕了康斯坦丁打算拿最好最貴的糖果。這一舉動讓康斯坦丁極為好奇,經過了剛剛的談話之後,他總覺得吳川做的一些事並非沒有用意的。


    因此同對方上了馬車之後,他不由好奇的向吳川問道:“為什麽你不願意拿一個盧布以上每磅的糖果,反而要這種28個戈比一磅的?就算你是拿糖果去哄鄉下孩子,貴一些的糖果難道不更誘惑他們嗎?”


    吳川輕輕拍了拍放在一邊座位上的大紙袋子,微笑著說道:“在我國流傳著一個守株待兔的故事,說的是古代有個農夫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他努力勞作,遇到好年景,也不過剛剛吃飽穿暖而已…”


    對著康斯坦丁說完了守株待兔的故事之後,吳川突然向對方發問道:“薩爾諾夫先生,您覺得老天讓這位農夫撿到一隻兔子,到底是獎勵他的勤勞呢?還是在懲罰他的愚昧呢?”


    康斯坦丁和馬爾科都陷入了思考之中,過了許久康斯坦丁方才有些遲疑的說道:“這似乎並不能責怪上天吧,說到底還是這位農夫過於貪心了,想要不勞而獲,才會荒廢了自己的田地,最終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啊。”


    吳川笑了笑說道:“是啊,看起來故事裏的農夫落得如此下場,隻能認為是他自己過於貪心了,以為今天的不勞而獲,今後便可以永遠不勞而獲的生活下去。


    但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去看,到底是誰讓農夫拋棄了憑借勞動可以豐衣足食的觀念,認為隻要依靠一顆大樹,就能源源不斷的收獲來自殺的兔子?難道不是那個操縱兔子撞上樹根的上天嗎?


    您瞧,它隻是花費了一隻兔子的代價,就毀壞了一位農夫的價值觀,讓他再也無法相信憑借勞動就可以豐衣足食的信念。雖然這令廣大聽眾受到了教育,但卻是以毀滅了一個農夫的人生作為代價的…”


    吳川說到這裏,眼神不由恍惚了一下,他一時不由想起了他那個時代一檔很有名的電視節目。富人把自己的小孩送到鄉下受教育,讓他們知道生活之艱辛。而他們對於窮人的回報就是,用別人努力一輩子都無法獲得的生活去毀滅窮人孩子的世界觀。


    在光怪陸離的大都市中,哪怕是個成年人都有可能抵禦不住燈紅酒綠的誘惑,放棄自我墮落下去的不在少數。而資本家控製的電視台,卻直接拿城市富裕家庭的優渥生活去引誘窮人的孩子,還美其名為讓鄉村的孩子見見世麵。


    出生於鄉村並不是一種罪過,失去了努力才有回報的人生觀,把改變家庭出身寄托於天上掉餡餅式的一夜成名,或是得到富裕家庭的資助,對於勞動人民的孩子來說才是一種犯罪。至於毀掉窮人家的孩子以教育自己的孩子,這種資本家玩弄人性的方式,正是人世間最大的罪惡。


    吳川隻是稍稍走神,就清醒了過來,對著康斯坦丁接著說道:“…28戈比一磅的糖果,他們今後隻要努力工作,肯定能夠依靠自己的努力再次嚐到。一個盧布以上的糖果,對於其中的一些孩子來說,是他們怎麽努力也不能再嚐到的了。


    如果一個人不管怎麽努力都無法獲得自己想要過上的生活,他要麽就放棄努力,得過且過的混日子。要麽就幹脆偏離了正道,去尋找能夠讓自己過上夢想生活的道路。對於這些孩子們來說,拿著糖果給他們的我,和操縱那隻兔子撞上樹根的上天並沒有什麽區別。


    所以,如果我沒有能力去改善他們的生活環境,那麽就不應該去改變他們的世界觀,這樣起碼他們還能照著原先的世界觀生活下去。我覺得這才是一種善意,不是嗎?”


    將吳川送到了旅館門口之後,康斯坦丁並沒有下車,他向吳川告別道:“我馬上還要坐班車南下,你如果有什麽要事就通知馬爾科好了。至於你今天說的關於商行的整頓事項,馬爾科會盡快一一整改過來的。等你從鄉下回來,再去驗收吧。另外,替我向佩奇問好,這次走的太急,隻能下次過來再去問候他了。”


    吳川點頭答應之後,就抱著一大包糖果走進了院子。坐在馬車上的康斯坦丁看著吳川的背影消失在大門之後,方才探頭出車門對前麵的車夫說到:“下麵去火車站。”


    馬爾科看著康斯坦丁坐回車廂內,方才有些疑惑的向他問道:“你不是說,要在這裏待上三天再走的嗎?”


    康斯坦丁皺著眉頭,一邊思考一邊回道:“因為吳明天就要跟著佩奇下鄉去了,我總不好跟著一起去,畢竟上尉也和他們一起下去的。既然沒辦法和吳碰麵,那還不如先去哈爾科夫把組建保衛部門的人手先挑選出來。到時候我會將這些人的檔案派人送過來,你記得讓吳挑選出一隊人來,作為駐守在圖拉省的保衛小組。”


    馬爾科有些詫異的回道:“您之前不是和我說,他這個顧問主要負責審核組織建立方麵有沒有漏洞,具體的事務並不需要讓他介入的太深的嗎?”


    康斯坦丁沉默了一陣後說道:“你覺得吳是個什麽樣的人?”


    馬爾科楞了一下,方才說道:“如果早個五年遇上他的話,那麽我們在莫斯科起義中就不會丟掉這麽多人的性命了。在保護自己的安全問題上,他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在行。”


    馬爾科前麵一句還在稱讚吳川,而後麵卻還是忍不住小小譏諷了吳川一句,這讓康斯坦丁頗為莞爾。不過他很快就正色的評價道:“之前,我和伯爵以為,隻要掏幹淨了他從豪斯教授那裏聽來的知識,接下來他最大的作用,莫過於引豪斯教授出現罷了。


    不過從今天在商行內的談話看來,吳身上似乎還藏有著許多秘密。這就像是一個金礦,隻要你用心挖掘下去,總能帶給你意外的驚喜。給他一個發揮才能的平台,對於我們來說不是什麽為難的事,但卻可以讓我們看清楚,吳身上到底還隱藏著什麽樣的才能。


    有你在一旁看著,我相信這個小組不會出現什麽問題。可若是能夠借此從吳身上再掏出一些什麽來,對於我們來說,那就是意外的驚喜啊。”


    馬爾科不吭聲了,今天吳川在商行講的那些東西,已經足夠讓他耳目一新了。作為一個把生命奉獻給保衛猶太人使命的戰士來說,馬爾科並不畏懼死亡。但對於身邊同伴的一個個離去,卻總是讓他心中時時刺痛。


    對於一個能夠提高部下和同伴生存幾率,並製定出各項秘密工作原則的人,他並不介意接受對方的領導。他心中擔憂的是,組織所追求的目標和吳川追求的目標並非一致,這就很難保證對方會全心全意的為組織出謀劃策了。


    而對康斯坦丁來說,今天同吳川的兩次談話,對於他來說都是真正的意外之喜。不管是保衛部門的組織架構,還是行動小組具體的工作方式,吳川都給他帶來了全新的理念,讓他從原本不知該從何處入手籌建保衛部門,到現在腦子裏總算有了組織框架了。


    康斯坦丁覺得,他完全可以讓吳川在這座小城裏建一個微型的保衛部門,然後再將其中有益的部分照搬到組織新設的保衛部門上進行運用就好了。


    就在這邊康斯坦丁和馬爾科各懷心事坐著馬車向火車站而去時,另一邊回到房間的吳川經過了短暫的思考,最終還是拿著裝有徽章的小盒子去了佩奇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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