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日上午,憑借著美國人的身份,佩奇.開普蘭突破了路上的重重關卡抵達了哈爾濱。雖然他事先給哈爾濱的美國領事館發了一封電報,但卻並無把握對方是否能把電報準確的交給吳川。


    隻是當他下了火車時,卻發現吳川卻已經站在站台上等候他了。兩人從俄國分別之後,此時已經將近大半年未見了。不過在這短短時間之內,去年還要仰仗著他才能在俄國生存下去的吳川,現在卻已經成為了中國革命的一位領導人了,吳川身上的變化之大令佩奇都有些嫉妒了。


    不過吳川對他的熱情招呼,令佩奇心裏的這點情緒很快就消失了。兩人上了馬車之後,吳川就對著他抱歉的說道:“我倒是想要和你好好聊一聊,不過我現在手中的事情實在太多,有很多事情都是無法延後的。而且我想你也一定想要了解一下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才有和我交談的內容,所以我會先把你送往美國領事館,晚上我再請你用餐,到時我們就可以好好的談一談了。”


    對於吳川的解釋,佩奇表示諒解,他點頭回道:“我想你現在也確實沒什麽時間招呼我,你簽發的那份告全國同胞書已經在京城流傳開了,許多中國人都相信光緒皇帝確實是被太後所毒殺了,為的就是防止她死後光緒皇帝展開政治報複。


    現在清政府上下都把你視為了大清的頭號敵人,預備先幹掉你再南下收拾武漢的革命黨人。我坐火車經過灤州時,就看到許多軍人正在車站外準備物資,看起來是要出兵關外平亂了。要不是我通過美國公使館的關係,恐怕連山海關都到不了了。”


    吳川笑了笑說道:“局勢倒也沒那麽壞,我這裏有封最新的電報,昨天湖北革命黨已經占據了漢陽和漢口,湖廣總督已經坐船逃離了武漢,現在湖北幾乎已經全部光複。我想清政府再怎麽痛恨我,也不可能把所有北方兵力都拿來對付我,而讓南方的革命黨人趁機做大的…”


    兩人在馬車內略略談了談時事,卻都刻意回避了關於交通事業、銀行及土地債券的話題。馬車很快就在東大直街與義州街交叉口的南麵停了下來,這裏就是美國駐哈爾濱領事館的所在了。吳川和佩奇握手道別之後,很快就上了馬車離去了。


    聽到動靜從二樓下來的費世爾福列德看到門前隻有佩奇.開普蘭站在那裏,不由有些詫異的問道:“請問您是誰?剛剛送你過來的是革命委員會的人?”


    佩奇.開普蘭放下了手中的行李,上前向費世爾福列德伸手問候道:“佩奇.開普蘭,美國新聞報的記者,我想之前公使先生有發電報給您過。您就是費世爾福列德領事吧?”


    費世爾福列德頓時收起了臉上狐疑的神情,充滿熱情的握住了佩奇的手說道:“原來是你,不僅僅是公使先生,司戴德先生也發給我電報過,咱們還是先進屋談吧。行李會有人替你拿上來的…”


    “…原先中東鐵路剛剛建設的時候,在距離這裏一裏外的埠頭區建立了鐵路木材廠和臨時機械總廠。1902年維特伯爵前往北京時視察了這裏,提出要修建一座經久大廠,於是管理局就委托了工程師尼斯科斯基,在這邊沿江地區籌建了新廠。


    因為04-05年戰爭的緣故,新廠直到07年才竣工。廠名也改成了東省鐵路哈爾濱總工廠,現在有機車、客車等11個分廠,工人2000餘人…”


    吳川突然打斷了這位管理人員的介紹問道:“那麽這裏能製造完整的列車嗎?我的意思是從車頭到車廂的一整列完整列車。”


    這名俄國管理人員支支吾吾好一陣都答不上來,還是他身邊的另一位工程師模樣的俄國人替他回答道:“理論上我們能造,但是我們無法設計出一列全新的列車,隻能照著原來的列車進行仿造…”


    對於這座中東鐵路管理局所屬的,遠東最大的車輛製造工廠,估計也是整個關外地區最為現代化的大型機械廠,吳川從抵達哈爾濱的第一天起就惦記上了。這裏所擁有的工業母機,不僅僅可以用來製造車輪和機車,也是可以用來製造機器和大炮的。


    隻不過此前鐵路管理局並不想要拓展這樣的業務,因此也就沒人會去試驗製造。但是康斯坦丁在哈爾濱從頭開始創辦機械工廠的時候,就曾經對吳川說過,假使能夠把這座鐵路局名下的總工廠劃撥到他名下,那麽基本就能夠解決革命軍的軍火供應問題了。


    昨日吳川和康斯坦丁前往俱樂部就是想要讓霍爾瓦特同意,把這座總工廠出售給他們控股的機械廠的。但是霍爾瓦特卻始終不肯點頭,因為這座工廠並不完全屬於中東鐵路管理局,它是由財政部撥款修建的,總投資高達1200萬盧布。


    雖說這間工廠每年要虧損100多萬盧布,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這並不是工廠的問題,而是鐵路管理局將自身的虧損轉嫁到了工廠身上。比如各種耗資巨大的特種車輛,隻是為了讓鐵路局高層職員享受,卻最終讓工廠承擔了虧損。


    霍爾瓦特很清楚,一旦把這間工廠私有化了,那麽虧損不會消失,隻會出現在中東鐵路管理局的賬目上,而這將有損於他對於鐵路經營有方的聲望。至於工廠持續虧損倒是沒什麽,反正財政部為了維持自己的顏麵,總是會繼續撥款下來填補虧空,而不會指責中東鐵路管理局經營不善的。


    在經過了一番激烈的爭論之後,霍爾瓦特隻是同意交出了東省鐵路哈爾濱總工廠的經營權,以換取了他們不對中東鐵路運營權的插手。於是吳川就迫不及待的拉著康斯坦丁過來工廠,巡視一下這個新領地了。


    逛過了大半個廠區之後,揮手打發走了工廠帶路的管理人員,吳川和康斯坦丁走在了廠區的小路上對剛剛的參觀印象進行了交流。


    “康斯坦丁先生,您覺得假設我們要讓這裏發揮出更多的用途,比如順便製造彈藥、大炮什麽的,還需要添置什麽機器?或是增加多少投入?”


    “添置的機器其實並不要多少,比如你從克虜伯訂購的那幾百台機器就可以放在這裏設立一個彈藥和軍械分廠了。隻要投入個十幾萬盧布做一些土建項目就可以了,我現在就是想著這筆賬應該怎麽算,假設我們走中東管理局的賬目,那麽盈利之後想要取出來就比較麻煩了。可要是不走管理局的賬目,那麽這筆錢就很難說清楚來曆,要是局勢有個風吹草動的,那不是打了水漂了嗎?”


    吳川撓了撓頭後說道:“要不然我們可以先以開拓業務消滅虧損的名義,讓工廠向銀行貸上一筆款項修建新的機器分廠和購買機器,順便給工人們修建幾幢宿舍。


    等到分廠建成之後,再以經濟形勢過差,為了減少虧損決定剝離不必要的分支業務,隻保留車輛維修的主業,把分廠以低價租給你的機器廠。這樣我們既可以利用工廠的資源,又不必和鐵路管理局分享利潤。”


    康斯坦丁停下了腳步,看著吳川認真的說道:“老實說,我覺得你在俄國當一名官僚一定會比你領導中國革命更為成功。隻是,我們有必要為工人修建什麽宿舍嗎?這恐怕有些浪費錢財吧?”


    對於康斯坦丁的恭維,吳川心裏是不屑的,俄國人假使真的知道什麽是官僚,就不可能把好好的一個蘇聯變成一個俄羅斯了。把國家和人民的財產裝進自己的口袋,還能獲得人民的感激,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夠做的到的。


    “又不是花我們的錢,我們為什麽要為鐵路管理局省錢?工人們換了住處難道感激的不是我們嗎?而且對於我們來說,工廠的負債率越高就越不會有人來跟我們爭奪工廠的運營權,今後對其私有化也會方便許多。


    再說了,你不覺得三十六棚的居住環境太糟糕了嗎?房子不僅建在了低窪處,一到雨季就成了水塘,既要擔心土屋倒塌,味道也是腐臭難聞。這種地方要是出現了瘟疫和傳染病,幾乎很快就會蔓延開去。像鼠疫這樣的惡性傳染病可不會分富人和窮人,一旦出現就會死傷一區。


    我覺得,即便是為了我們自己的健康著想,也應該改善一下工人的居住環境了。而且革命軍的骨幹就是從工人中招募的,提高工人的待遇,加強他們的健康,也有助於提高革命軍兵源的體質。伯爵閣下在遠東投資了這麽多,難道還要心痛幾個銅板?更別提這幾個銅板還是從別人口袋裏掏出來的。”


    康斯坦丁舉手作投降狀道:“好吧你說的對,那麽你打算從哪個銀行那裏貸款?華俄道勝銀行還是東北農業銀行?”


    吳川想了想說道:“就從東北農業銀行貸款吧,這到底是我們自己的銀行,有利潤總要讓它先賺。而且,這也有助於新銀行的股東們增進對於革命委員會的信任。”


    康斯坦丁想了想說道:“克虜伯那批機器應該在180-200萬盧布之間,加上其他土建費用,我看300萬盧布的貸款應該足夠了。”


    吳川瞪大了眼睛看著他說道:“我辛辛苦苦把機器從德國運來,難道一點都不賺?貸款600萬吧,拿100萬出來給工廠管理層和鐵路管理局的高層分一分。咱們吃肉,也要給別人喝點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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