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剛吃了一個大虧的紳商們,自然沒有勇氣在戰況還不夠明朗的情況下再次站出來,挑戰共和黨和同盟會左翼聯盟的執政權力。


    而且吳川雖然每天隻出席早上半天的大會,但是他的言行舉止卻依然顯得極為從容隨意,看在那些紳商代表的委員眼裏,這無疑表明前線的局勢並沒有傳聞中的這麽慘烈,搞不好這又是一個陷阱。等到有人跳出來質疑共和黨領導的這場戰爭是否對革命委員會有利時,從前線傳來的勝利消息又能埋葬掉一批共和黨的反對者了。


    果不其然,委員們的忍耐是正確的,在短短數日之後就傳來了前線擊破清軍,奉天省大部分地區光複的好消息。之前還在猛烈進攻革命軍四平防線的日軍,突然之間就陷入了革命力量的包圍之中。


    雖然有部分稍稍懂些軍事的知識分子以為,對日軍所謂的包圍是相當勉強的,不過奉天一省的滿清統治被摧毀倒是一個事實。革命軍不過是趁著這股革命風潮,把四平前線的日軍同日軍後方的大連、旅順和朝鮮基地給切斷了聯係而已。四平一線的日軍要是轉身反攻的話,沿途的革命軍或革命黨武裝是抵擋不住的。


    但是對於大部分民眾來說,他們並不想討論這麽多假設性的結果。四平一線的日軍被包圍了,奉天一省的滿清統治被推翻了,革命進入到了一個新的階段,勝利看起來就要來臨了,對於民眾來說就已經足夠歡慶不已了。


    如果套用吳川的話語來說,這是中國人民前所未有的勝利,在滿清政府和日本帝國主義的聯合壓迫下,新生的中國人民武裝力量雖然稚嫩,但依靠著無私奉獻、團結友愛和犧牲精神,終於在武裝到牙齒的反動武力麵前展現了自己的力量。


    忍耐住的紳商們無不感到慶幸,看起來岌岌可危的前線,果然是共和黨設下的又一個陷阱,差一點他們又走到了人民的對立麵去了。現在麽,大家自然有誌一同的站在了人民的立場上,一邊為革命軍歡呼,一邊譴責反動的日本帝國主義和滿清政府了。


    與此同時,吳川和黨內外知道前線實際情況的同誌們也是大大的鬆了口氣。為了這次反擊,他們抽走了哈爾濱及長春周邊的武裝力量,如果反擊不能取得預期的效果,之前被打壓的紳商們煽動起地方上的叛亂的話,那麽革命委員會就真要焦頭爛額了。


    不過這次的反擊行動取得了超出預期的成功,誰也沒有想到會以如此之小的代價消滅了清軍第三協的主力,從而徹底擊垮了滿清在奉天一省的統治支柱。在這之前,奉天民眾雖然支持革命的聲音不小,但是在滿清第一軍出關和日本出兵幫助滿清鎮壓滿洲革命黨之後,大多數人又開始搖擺觀望了起來。


    而第三協的潰敗和第一軍主力撤回關內的行動,極大的刺激了革命群眾的信心,東三省總督逃離奉天城的行動,更是把滿清在關外最後的一點虛張聲勢也戳破了。於是不管之前有沒有和革命委員會聯係的,或是和同盟會有所聯係的進步人士,都在本地紛紛舉起了革命的旗幟,這一下就把滿清在關外的統治給摧毀了。


    雖然這些在奉天各地樹立起革命旗幟的革命黨不乏投機者,但是對於革命委員會來說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借助這股猛烈迸發出來的革命大潮,進攻四平的日軍突然就成了一隻孤軍。雖然這隻日軍的戰鬥力仍在,但是已經無法再通過當地的滿清官府征集糧秣和勞力,也沒辦法再得到清軍和地方民團的協助。


    現在前線的革命軍就等著這隻日軍開始向南逃亡,一旦日軍從進攻轉入撤退,那麽日軍就無可能再保持之前進攻時的士氣,從四平到大連上千裏地的撤退,足以讓這隻日軍在路上耗盡最後一滴血。


    當然,吳川也清楚這樣理想的場景是不可能出現的。日本國內就算拚了命,也要派出一支接應部隊把四平前線的日軍接回到安全地帶的。隻是這樣一來,日軍在短時間內又發動不起進攻了,革命委員會又可以獲得一段時間修整部隊和訓練新兵了。


    憑借著前線逆轉的戰局,吳川在這場革命委員會的擴大會議上獲得了更多人的支持,於是他也就趁機推動大會通過了戰時動員法和義務兵役製兩項法令,再一次集中了革命委員會的權力。


    通過這兩項法令,革命委員會可以在戰時控製一切資源的流通去向和規定物價,並強製廠家進行生產,有權要求17歲以上40歲以下的男子在戰時強製服兵役。在11月18日之前,沒有多少人會支持通過這兩個明顯有損個人利益的法令。但是在前線傳回了勝利消息之後,這兩個法令很快就以多數讚成的方式通過了。


    25日中午,在吳川在擴大會議的結尾做了呈詞,他對這幾日大會討論的內容做了個總結後說道:“…從當前的革命形勢發展來看,隨著中國人民的覺醒,打倒滿清的腐朽統治隻是一個時間問題。


    但是從日本帝國主義的表演來看,帝國主義想要幹涉中國革命的企圖並不是一個小概率事件。這些日子以來,我同各位委員們已經討論的很清楚了,革命委員會的首要任務並不是和帝國主義戰鬥到底,在打倒了滿清之後我們的首要任務是建設我們偉大的祖國。


    為什麽說建設是我們的首要任務?就拿東北三省來說,雖然東三省的自然環境比關內要好的多,也擁有大量的河流和未開墾荒地,但是我們也應當看到東北的幾條主要河流幾乎年年發洪水,每三年就有一次大洪水。


    今年遼河和鬆花江流域的大水,就給東三省的農業造成了極大的打擊。我國是一個農業人口占到80%以上的農業國,在這樣一個國家農業遭遇災害,就意味著有許多人要餓肚子。我們要打倒滿清的原因,就是這個無能的朝廷治國無術,賣國有門。


    那麽當我們取代了這個腐朽朝廷之後,要想真正獲得人民的支持,起碼得要幹的比封建王朝要好一些。總不能推翻了這個朝廷之後,還是讓鬆花江、遼河年年發大水,淹沒了田地讓人民餓肚子。那麽我想我們也是幹不長久的,人民也是要把我們幹下台去的。


    所以,建設祖國,讓人民過上更好的生活,是革命委員會當前和未來的首要任務。當然,我們也要搞清楚,建設一個國家是需要穩定的社會環境的,在戰火紛飛的環境下是無法建設祖國的。


    和日本帝國主義的戰爭,正是為了打出一個安定的社會環境來。因此,隻要日本還試圖在中國的領土上駐紮軍隊,試圖幹涉我國內政,試圖霸占我國的土地、資源和交通設施,我們就不得不同他們戰鬥下去。在沒有達到這一目的之前,任何試圖繞過革命委員會和日本達成妥協的舉動,都將會被視為背叛革命的行動…”


    吳川在大會上的公開告誡,使得一些試圖趁著革命軍占據優勢同日本人議和的委員們,不得不暫時按捺住了自己心裏的想法,跟著周邊的委員們一起為吳川的演說鼓掌支持。


    隻是從大會離開之後,坐在馬車上的吳川卻並沒有大會上演說時看起來這麽輕鬆。革命委員會在軍事上雖然取得了優勢,但是這個優勢卻主要還是戰略上的,在戰術上革命軍並沒有占到日軍多大的便宜。到目前為止,革命軍也隻能依托陣地和切斷鐵路線來限製日軍的行動,並不能真正向日軍發起有力的進攻。


    說到底,短期的軍事訓練,可以教會一個平民如何依托陣地進行射擊,但是不要指望一下子就把平民變為訓練有素的戰士。革命軍招募的兵員雖然素質不錯,這些從關內跑到俄國遠東三省和北滿做工開荒的壯勞力,身體素質和頭腦都可算是家鄉年輕人中較為出色的。而遠東地區普遍的狩獵活動,也讓他們至少具備了使用武器的基礎。


    於是當革命委員會把這些年輕勞工招募進訓練營之後,短時間內就讓他們掌握了依托陣地防守的能力。但是這並不代表,可以讓這些年輕的士兵去進攻日軍防禦的陣地。雖然日軍並不重視防禦作戰,但是日軍畢竟是一隻訓練有素的軍隊,即便他們的防禦能力再不行,也不是革命軍這些沒有學習過進攻組織的新兵們能夠輕易突破的。


    所以,當日本人采取固守待援的戰術時,革命軍就隻能確保日軍不能脫離和自己的接觸,然後一點點的用炮火消耗日軍的士氣和彈藥了。這樣的戰鬥方式雖然能夠極大的減少革命軍的傷亡,但是想要在短時間內擊潰這隻日軍也是不可能的任務。


    而不管是吳川還是總參謀部的參謀們,都不認為日軍會不派出援軍接應這些被圍的日軍。所以,雖然這道大餐已經擺上了革命委員會的餐桌,但是能不能吃到嘴裏還真是一個未知數。


    吳川自然是想要把這道大餐吃下去的,不管怎麽計算都好,當革命軍吞下了四平前線的這支日軍之後,加上被圍困於公主嶺的第五師團,日本就相當於損失了3個師團的力量。在日俄戰爭過去還不到6年的時間,日本的國力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在損失了17個常備師團近六分之一的力量之後,日本除了全麵動員之外,就隻能選擇中止戰爭了。


    對於吳川來說,日本無論這麽選擇,對於中國都是有利的。把戰爭進行下去,不過是以革命委員會的滅亡換取日本倒退20年。那麽接下來的一戰紅利,日本也是無能力享受了。至於接下來的曆史走向,和他就沒有什麽關係了,但至少不會比他所經曆的那個曆史壞。


    如果日本選擇中止戰爭,那麽隻要革命委員會能夠存在下去,他就能讓革命委員會發揮出更大的作用來。吳川當然希望,革命委員會還能夠存在下去,這正是他患得患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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