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戈爾斯特金試圖把自己的麻煩推給謝爾蓋的時候,軍事委員會所在的小樓內也正熱鬧著。隸屬於軍事委員會的各個部門成員,隨著四平前線和奉天省的局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之後,原本心情沉重的眾人一下就歡快了起來。


    如果說之前將日軍第五師團圍困於公主嶺,一半靠的是運氣,另一半靠的則是預先的謀劃,頗有勝之不武的心虛。那麽本次革命軍幹淨利落的擊潰清軍,將日軍圍困於四平到毛家店一線,可以說是實打實的戰績,足以放在台麵上說道說道了。


    而最讓人開懷的還是,隻要這次能夠重創日軍,那麽革命委員會不僅距離和平不遠,也能夠徹底將東三省掌握在手裏了。比如朱和中就覺得,哪怕這次不能從日本手中收回旅大租借地,起碼南滿鐵路和安奉鐵路的利益總能收回來了。


    如果革命委員會真能借著這個機會從日本手中收回一部分滿清割讓出去的權益,那麽革命委員會就達成了眾多革命黨一直念茲在茲的,收回利權捍衛國家的理想。有這樣的功績在手,不管是同盟會還是中華民國軍政府鄂軍都督府,都難以同革命委員會相提並論了。


    帶著如此聲望揮軍入關,革命委員會想要進入北京幾乎就是水到渠成之勢。過去讓他們頗為忌憚的北洋六鎮,在這一戰之後已經沒有什麽可畏懼的了。如果說軍事委員會對於日軍的堅韌和組織度還頗為欽佩的話,那麽清軍在這一戰中暴露出來的外強中幹已經讓他們鄙夷不已了。


    雖然北洋軍的普通士兵和下級軍官還頗有可取之處,這些人被俘後經過轉化補充入革命軍後,極大的提高了革命軍的戰鬥力。但是對於北洋軍的中、上級軍官的能力、軍隊內部的組織度、後勤補充能力等方麵,在開闊了眼界的軍事委員會眼中,大約北洋軍還處於克裏米亞戰爭中的俄軍程度。


    對於敵人的敬畏之心一去,對於自己這邊將士的信心就上升了。這種信心的提升不僅可以極大的激發軍事委員會及革命軍官兵的士氣,也增強了軍事委員會和軍隊的凝聚力。


    因此當吳川返回軍事委員會之後,朱和中等軍事委員們就躍躍欲試的想要向他建議,在日軍增援沒有抵達滿洲之前,是不是把公主嶺、郭家店的主力調動到四平前線,對四平的日軍發起一次突擊,打亂日軍想要逐步收縮陣線的企圖。


    吳川掃視了一眼麵前站立的委員們,沉思了片刻後方才說道:“之前總參謀部已經討論的很清楚了,我軍現在隻要咬住日軍的前沿部隊,不讓他們脫離接觸就好。隻有當日軍完全放棄抵抗實施全線後撤的戰術時,我軍前線部隊再發起全麵進攻,才是損失最小的進攻辦法。為什麽才過了一天,你們又想著改變主意了?”


    朱和中代表著其他軍事委員向吳川解釋道:“我們現在就是擔心,好容易才把日軍圍困下來,要是讓日軍增援部隊趕到把他們接應回去,那豈不是讓煮熟了的鴨子飛了嗎?


    現在前線日軍應該已經基本知道他們被圍的事實了,我們覺得四平一線的日軍眼下應該沒有什麽戰意了,派出幾隻生力軍分散在近40裏的陣線上發起重點突擊,也許就可能打破日軍現在的防禦陣線,迫使他們主動後撤。”


    自從決定發起革命開始,吳川就知道犧牲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他並不會在勝利和犧牲之間過於糾結,在大局已定的局麵下,他也不會隨意的拿革命者的生命去犧牲。不管是現在的中國還是今後的中國,願意為革命流血犧牲的人總是不多的,隻有在抗日戰爭爆發之後,全民族發覺已經沒有了後路時,覺醒的人民才前赴後繼的不斷投身於革命之中。


    隻是當前的大局並沒有完全定型,要是不能重創四平前線的日軍,戰事還是有反複的可能。所以吳川也陷入了猶豫之中,他又想答應朱和中等人的請求,但又擔心在日軍沒有泄氣的時候出擊,反而會讓革命軍一頭撞到鐵板上去。


    就如同之前他們對付日軍的戰術,就是想要耗盡日軍進攻的勇氣和動能,然後再發起一次反擊。如果日軍拿同樣的戰術對付革命軍,那可就真是不妙了。耗盡了體力和鮮血的革命軍可拖不住得到了增援的日軍,最終隻能看著日軍從容撤回安全地帶。


    反複思考了數十秒後,吳川終於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他對著朱和中等委員說道:“戰局發展到現在,公主嶺的日軍已經失去了作為誘餌的作用。我想這一戰之後,日軍應該是不會再想著救援這支被我們圍困的孤軍了。


    而公主嶺日軍被我們圍困了這麽久,想必士氣也相當低落了。公主嶺處於長春和四平之間的鐵路線上,實乃是我軍的一處要害之地。既然這裏的日軍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價值,反而開始妨礙起我們同前線的交通了,那麽也就是時候拔掉它了。


    各位不是覺得我軍已經能夠突破四平日軍的防禦陣地了嗎?那麽我相信公主嶺日軍的防禦陣地就更擋不住我軍的進攻了。所以我建議,軍事委員會可以先集結部隊進攻公主嶺,拿下這一要點打通原有的鐵路線,順便也可以拿這裏訓練軍隊的進攻能力。


    如果我們連公主嶺的防禦陣地都突破不了,那麽就說明現在轉入對四平日軍的反攻還不到時候,大家且繼續忍耐吧。”


    隻是朱和中此時也不是柏林時期單純的革命青年了,聽了吳川的想法之後他並沒有立刻應承下來,而是猶豫了一下後問道:“攻打公主嶺到不是什麽問題,但是那位關東都督大島義昌大將也在那裏,我們不管活捉了他,還是得到一具屍體,會不會都太過刺激日本人了?我們想要的是結束戰爭,並不是給日本人找借口把戰爭繼續下去。”


    其他幾位委員也都默不出聲,顯然他們也不想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抓在手裏。當前革命委員會已經占據了足夠的優勢,實在沒什麽必要再俘虜一個日本陸軍大將,或是弄一具日本陸軍大將的屍體回來。若是因此激發了日本國民的自尊心,從而被日本政府借題發揮擴大戰爭的話,這場戰爭的走向恐怕又要變得模糊不清了。


    吳川沉默了良久之後,方才開口說道:“可以先采取政治攻勢,先把當前滿洲的局勢找人透露給公主嶺的日軍官兵,然後再采取邊打邊招降的模式,看看這些日軍是不是真的軟硬不吃。至於大島義昌的問題,我再考慮考慮。”


    朱和中同其他軍事委員交換了一下眼神,終於岔開了話題,向吳川匯報起了當前戰局的簡報。雖然日本陸軍一些高層人士錯誤的判斷了本次中國革命的規模,導致他們輕率的向革命委員會挑起了戰爭,但是日本陸軍在戰術上卻幾乎沒犯什麽大錯。


    比如在清軍潰敗之後日軍沒有采取全麵撤退,而是采用了逐步收縮防線固守待援的戰術,使得日軍並沒有喪失士氣和蒙受較大的損失,還能夠阻止四平以北革命軍向南的進攻。


    但是日軍戰術上的正確選擇並不能抵消革命軍在戰略上獲得的優勢。在張紹曾率領的新建第五師團突破第三協的防線後,日軍整個西側都處在了革命軍的威脅下。而葉聲率領的騎兵旅突擊了開原到鐵嶺一線,東路師切斷了安奉線,奉天以南革命黨人的不斷起義,使得四平一帶的日軍完全失去了後方。


    朝鮮這邊的日本駐軍雖然抽調出了一個聯隊跨過了鴨綠江,但是在大半個奉天省都宣告光複後,這隻日軍聯隊便停在了鴨綠江和鳳凰城之間,並不敢繼續西前進了。而南滿鐵路沿線的日本居留民和軍警也因為奉天省的大規模起義,選擇了大步南撤,逃到了大連地區方才停下腳步。


    旅大地區雖然還有一個日軍聯隊,但這隻武裝力量也隻能用來守衛大連-金州一線,想要北上救援四平日軍是力有未逮的。


    朱和中最後總結道:“朝鮮這邊的義兵起義我們已經安排妥當,從我國的延吉府開始發動起義,然後是朝鮮境內的羅津、清津地區、鹹鏡南道附近,發起連續呼應的起義,打擊這些地區的日本木植公司、日本軍警和親日分子。


    時間是從今日到12月1日前,務必讓日本在北朝鮮的兵力疲於奔命,然後集結主力消滅日軍在北朝鮮的機動力量。接下來就要趁著冬季把日軍和偽軍分隔於北朝鮮各城鎮的機會,一處處的把他們拔除,從而建立起義兵在北朝鮮的根據地,背靠我國的鴨綠江地區同日本人打一場持久的獨立戰爭。


    這樣一來,日本駐朝鮮的兵力將會為這些朝鮮義兵武裝所拖住,短時間內我們大約不必考慮日本駐朝部隊進入我國作戰了。那麽接下來就剩下了旅大地區這一處,接應日本國內援軍登陸的地點。


    短時間內我們恐怕還無法動員南滿地區的革命武裝去奪取旅大地區,甚至於也不能指望這些革命武裝替我們擋住日軍增援部隊的北上。因此軍事委員會認為,這些革命武裝在當地的存在和掩護我軍在南滿地區的活動,也許意義更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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