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範這一番話雖不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細細思來,卻頗有幾分道理。</p>


    司馬懿這底子過分幹淨,便如同千古完人一般。</p>


    不給人留下一點兒把柄。</p>


    為官數十載創造出這樣的記錄,實在是不可思議,關鍵是司馬懿的職位又不低,從被太祖皇帝征辟一路升遷,已經是四朝元老,功勳卓著。</p>


    沒有任何汙點的人,才是最可怕的。這意味著他沒有一處你傷害對方的機會,而對方若想找到你的死穴給予致命一擊,是絕對逃不了的。</p>


    何晏喉頭動了動,不再辯駁,點頭道:“你說得是對的,是我淺見了。”</p>


    曹爽輕笑道:“桓司農的意思是,這司馬懿為了自潔,故意裝得身上半點汙點也沒有,實則是圖謀不軌。以老賊這等年紀,又身居高位,若有野心,那隻有兩個可能:不是想把我給除了,便是打算謀朝篡位了?”</p>


    說到“謀朝篡位”四字,在場的人臉色都是一變。</p>


    “大將軍,慎言啊。”</p>


    桓範眉頭一皺,右手捋須,他明顯感覺得出來,曹爽已不似從前那般了。心想先帝在世時,還曾誇讚其為人謙虛謹慎,而此時的他早已被各種昏頭的阿諛奉承,以及權力的利欲熏心變得目中無人,連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都說得出口。</p>


    曹爽擺了擺手,滿不在乎地說:“大司農,無須緊張,司馬懿霸占軍權如此之久,這些年來給世家大族讓了太多的利益。我等宗親勳貴自太祖起兵之際,便是緊緊追隨,出資出力,不惜變賣家財來支撐。這樣的功勳,豈是世家大族這樣的牆頭草所能比擬的?”</p>


    桓範苦笑一聲,也知曹爽心中憋著氣呢,安慰道:“大將軍,話也不能這樣說,太祖起家之際,身邊都是宗親資助不假。可到了位極人臣,劍履上殿的時候,天下九州已得其六,要掌管如此龐大的帝業,自非任用世家大族不可。再及文帝,為建魏國之名,隻得設置九品中正製,讓利給世代食漢祿的世家大臣,這才使得這些人從漢臣變為魏臣。”</p>


    曹爽一笑置之,哼道:“不管怎麽說,他司馬懿既然要跟我對著幹,世家大族也要跟我爭到底,那我也不必再避諱了。朝中官吏,誰留誰走,皆在我一念間。司馬懿我暫且不能辦了他,其他的大臣我還是有辦法的。”</p>


    桓範苦笑道:“可是——這,這容易失去群臣之望啊,望大將軍態度放緩下來,以剛柔並進,否則很容易將群臣都趕到了司馬懿那一邊。”</p>


    曹爽搖了搖頭,正色道:“我年未至四旬,正當壯年,司馬懿已經六十四歲了,老東西還有幾年可活的?他一死了,二子司馬師、司馬昭庸庸碌碌,什麽威望也沒有,何足為慮?本次我要親自領兵進軍遼東,誅滅燕賊。這樣不僅在朝中有威望,也能在軍中樹立威嚴,對今後逐步收回軍政大權也是一大益處。”</p>


    這話倒是不假,桓範、夏侯玄、何晏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p>


    夏侯玄道:“大將軍,此次遠征,你準備如何安排?”</p>


    曹爽笑道:“丁謐、何晏留鎮洛陽,我為主帥,你任西征將軍,至於桓司農為監軍。出征遼東事關重大,我已命比鄰遼東的幽州諸部囤積糧草,毌丘儉率幽州二萬精兵,我親率五萬禁軍北上與他合兵,由遼西進軍燕賊老巢。泰初則執我之名義,往青州匯合田豫,共舉三萬水師,渡海破賊。此戰興兵十萬,水陸並進,燕賊便是插上翅膀,也難逃一死。”</p>


    </p>


    夏侯玄麵露喜色,他一直在朝中任黃門侍郎、羽林監,都是不大不小的官,如今得以掌管兵權,當然要借征遼東的機會,給這些從未上戰場的宗親們鍍一鍍金。</p>


    有了兵權跟威望,今後升遷也方便。</p>


    “多謝大將軍提拔。”</p>


    曹爽嗬嗬一笑,“司馬懿用兵確實老練,這也是先帝不得不用他的原因,可惜遼東之敗,其威望已失其半。現在我等隻要滅了燕賊,能立得此功,威權並顯,加上朝中大權悉數歸我,司馬懿這個老賊若是安分聽話,我也不願鬧得太僵,可以給他一個安度晚年的機會。”</p>


    眾人一並嬉笑,桓範附和地笑了幾聲,心裏總覺得不踏實。</p>


    次日曹爽以皇帝的名義公告檄文,由夏侯玄代筆撰寫,並傳送諸州郡一覽。</p>


    其檄文義正言辭,例數了公孫修的三大罪狀,並怒斥公孫氏上下四代人:</p>


    “燕王公孫修:昔日降魏而尊主,以臣禮居之。實則包藏禍心,毒施人鬼。其罪有三,不可容誅。其一,名曰魏臣,暗自僭越,首鼠兩端。不服王化,窺視中土,此為不忠。</p>


    其二,吞並宗屬,罪大惡極。昔高句麗,魏之屬國,故東川王,本出漢種,皆帝之器焉,鎮守北疆,是為魏臣。修自恃兵強馬壯,滅其國主、毀其宗廟、絕其苗裔,又遷其人口,掠其金銀,婦童嚎哭,前後千裏相聞,此為不仁。</p>


    其三,手握重兵不遣質子,禮樂崩壞,目無王法。嚐聞古之忠臣藩王,領兵於外,則質子禁足國都,以安人心。自春秋以來,人皆遵從,古今相傳,至今千載,此為不義。</p>


    其四,篡奪王位,執甲逼宮,父子相殘。燕王修攬權於一身,幽禁其父於深宮,此為不孝。</p>


    其曾祖度,本為遼東小吏,寒微之身,色厲德薄。附漢末董卓之亂,沐猴而冠,自封遼侯,多有僭越。</p>


    其祖父康,掠青州數縣,後得破之,倉皇北渡。其人狡詐反複,受益於袁氏則附之,諂媚如同小人,失勢則殺二袁而獻於太祖邀功。</p>


    其父公孫淵,唯利是圖。先叛魏以附吳,後叛吳自立,以王自居,見利棄義,實小人也。</p>


    今引兵伐之,肅清宇內,以安四海。朕命大將軍爽、征西將軍玄,各統禁軍,悉其幽青二州之兵,帶甲十萬,以伐燕賊。其得修?者,封萬戶侯,賞錢千萬。部曲偏裨將校諸吏降者,勿有所問。?宜恩信,班揚符賞,布告天下,鹹使知聖朝有拘迫之難。”</p>


    這一篇檄文可謂把燕國四代人噴得狗血淋頭,傳檄各州郡的同時,也很快送至他的跟前。</p>


    公孫修打了個哈欠,有些睡意惺忪,喚左右的內官宣讀檄文。</p>


    內官是從公孫康執政就在宮中服侍的老太監,姓常名仲。</p>


    老太監膚色透著異於常人的慘白,嗓音又尖又刺耳,便如同婦人的領口伸進去一隻鹹豬手才能發出來的聲音。</p>


    常仲瞧了一眼內容,隻見檄文把燕王本人、父親、祖父、曾祖各種花式痛罵,極盡惡毒之語。</p>


    這可把常仲驚出一身冷汗,苦笑道:“王上恕罪,檄文有大不敬之語,有辱王上,臣不敢念。”</p>


    他把眼一瞪,哼道:“大膽念便是,孤恕你無罪,一字一句都念明白了,不要藏著掖著。”</p>


    常仲無奈,隻得硬著頭皮把檄文的內容一字一句地念完,雙腿直發顫,魂都給抽走了似的。</p>


    公孫修靜靜地聽完,不禁仰天大笑,對群臣道:“當年曹操讚陳琳之檄文如箭,聞之可愈頭風。想來是魏國後繼無人,竟寫了這樣爛俗不通的檄文,孤聽完莫說是治愈頭風,便是撓癢也差了十萬八千裏。”</p>


    群臣哪裏敢跟著嬉笑,燕王聞之大笑可說是為人通透,或者自嘲,他們若是附和著笑幾聲,性質就不一樣了。</p>


    他從常仲的手中接過檄文,隨手扔在地上,右足踏在上麵,朗聲道:“曹爽欺孤太甚,既是如此,立即發兵啟程,魏賊不惜千裏而來,我等當結陣紮營,舟馬悉備以迎,讓他知道大燕的將士何其威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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