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看著他,冷笑一聲,說道:“你想不起來,這裏麵的刑具幫你想!”


    一聽這話,朱衣巷渾身一哆嗦,忙說:“別別別,這裏的刑具可都是曆代大師留下的傑作,伺候的不是忠誠良將,就是奸臣大惡,用在我這種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市井小民身上,實在是辱沒了它們……容我想想,想到我就告訴您……”


    “行吧!”陸衍覺得這人來曆早晚查清楚,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便將手裏那本坊間傳的正火的香豔鬼怪話本丟在朱衣巷麵前,“你忘了三年前的事情可以,這本書可是半個月前才售賣的,這你總不至於忘了吧?”


    朱衣巷長籲一口氣“原來就是為了這個呀,聽說已經斷貨了,不過我那還剩個十本八本的,回頭就給您送過來,您看看你還有什麽需要,要不我每本都簽上名,這就有收藏價值了,萬一我百年之後,這本書說不定還能變成傳家寶物呢?”


    陸衍鳳目一淩,朱衣巷一哆嗦,忙又說:“那,那簽名還不夠的話,我再給你們配上插圖,你想要哪一章回的插圖都行”


    “第十三回,妖魔鬼怪劫寶物那一章!”說完吩咐給朱衣巷準備紙筆。


    大牢裏可沒有暮暮館裏那些上好的筆墨紙硯,更沒有美人紅袖添香,犯人們都是跪著交待罪狀簽字畫押的,所以給朱衣巷準備的都是犯人們用的東西,他也是跪在大牢的地上,心裏悲苦萬分,剛剛溫香軟榻,美人在側,自己不畫,跑到這陰森森的大牢裏畫起來了。


    朱衣巷勉強畫了一幅插畫出來,這裏的獄卒可能是習慣了,隨手拿來朱砂,抓著他的手按了上去,然後那幅畫上就留下一個血紅的手掌印,像是被誰拍出了內傷似的。


    接著獄卒抄起紙張就送到了陸衍麵前,高聲說道:“大人,犯人已經招供了!”


    啊?朱衣巷懵了!


    隨即反應過來,錦衣衛辦案的手段五花八門,說不定還真就因為一幅畫把劫軍餉的罪名扣在自己頭上了,他們這是打算栽贓陷害呀!忙不跌喊道:“我冤枉,我冤枉呀,可冤枉死我了……”


    陸衍笑了,這一笑仿佛蕩開了一池春水,有種滿室生輝的錯覺。可惜朱衣巷就算是色膽包天,也無法好好欣賞了,此時滿腦袋裝的都是錦衣衛栽贓陷害的手段!


    陸衍忍著笑接過獄卒遞上來的“供狀”,看著看著,臉上那一刻的冰消雪融就又戛然而止凍住了,隨即快步走來一腳踢翻跪在地上的朱衣巷,凶狠的問道:“還不老實交代,那場劫案的細節,你為什麽會知道的那麽清楚?”


    朱衣巷猛吐兩口血,緩了半天,才大呼:“冤枉呀,冤枉死我了!”以朱衣巷的視角仰視陸衍,那真是一個鬼氣森森,居高臨下的活閻王!


    你道紙上畫的是什麽?


    打開的箱子裏空空如也,想必銀子早就被掉包了,押送軍餉的官兵個個軟塌塌的倒在地上,任由妖魔鬼怪屠殺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陸衍檢查過那些官兵的屍體,二百多號官兵,身上都有中毒的跡象!所以,十之八九就是朱衣巷筆下畫的這種可能性。


    陸衍做事一向幹脆利索,從不願拖泥帶水,見這朱衣巷到了此時還敢跟他打馬虎眼,不如嚴刑逼供來的幹脆“來人,上刑!”


    “別別別!”一聽上刑,朱衣巷忙喊道:“我招,我招還不行嗎?這事真的跟我沒關係,劫案後,我路過暮雲浦,案發前一天下過雨,路麵是濕的,雖然離開的車轍印被刻意抹去了。但我發現到暮雲浦的車轍印有些淺,不像是裝了十萬兩的白銀,而且,我檢查了周圍的痕跡,感覺劫匪用的刀……”


    “怎麽樣?”


    朱衣巷咽了口唾沫“和您用的刀有些像,不過不是繡春刀,倒像是……倭刀!而且……”


    “而且什麽?”


    “我去的時候,那些官兵的屍體已經被衙門收殮起來了,我沒見到屍體,當然我膽子小,也不敢看死人,不過從現場來看,幾乎隻有倭刀的痕跡,沒有發現官兵反抗的痕跡,就算是有,也很小,這完全就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陸衍眼神陰冷的狠狠盯著朱衣巷,剛才他說的這些,與自己調查的分毫不差。


    朱衣巷在陸衍陰冷的注視下額頭冷汗直冒,聽到腦袋上麵冷颼颼的聲音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大人明鑒呀,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平頭老百姓,我可是從來不作奸犯科殺人放火的,我充其量也就是畫點春/宮圖,寫點淫/穢話本,這也夠不上進詔獄的級別,該說的我可都說了,您行行好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陸衍勾起一臉笑裏藏刀,蹲下身子拍了拍朱衣巷那張俏臉,說道:“你可比衙門裏那群酒囊飯袋聰明多了,給你開個後門加入錦衣衛怎麽樣,就憑你這機靈勁,過不了兩年,說不定能當上百戶!”


    聽到這話,朱衣巷立馬嚎啕大哭起來“哎呀,我們家還等著我考舉人中進士當大官,光耀門楣呢,我要是這時候進了錦衣衛壞了前途,可就是不孝呀,以後我還有什麽臉麵去見我們家的列祖列宗……哎呀呀……”


    “一個畫春宮圖的斯文敗類,還有臉說考舉人中進士光耀門楣!”


    朱衣巷止住嚎啕,抽抽搭搭的看著陸衍說道:“人總是要有理想的,活著沒有理想,那跟鹹魚有什麽分別!”


    陸衍嘴角抽搐了一下,他還是個秀才的時候,一直覺得能經過科舉走上仕途的,都是孔孟口中的君子,後來才知道,滿口聖賢的官大人,大都是朱一巷這樣的斯文敗類。強忍住用繡春刀砍下他頭顱的衝動,和顏悅色道:“強扭的瓜不甜,我也不逼你,不過我最近還用得著你,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的在揚州城裏帶著,但凡我要見你,你就立馬滾到我眼皮子底下來,要不然詔獄裏的十八般刑具可是候著你呢!讓你也嚐嚐那些忠臣良將們受過的罪!”


    朱衣巷磕頭如搗蒜,忙說“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陸衍深諳對付這類人,威逼利誘要雙管齊下,隨手丟了一定銀子在朱衣巷麵前,說道:“滾吧!”


    朱衣巷一看能活著從錦衣衛千戶所裏的牢房裏出去,還從錦衣衛大人手裏賺了一錠銀子,忙說了聲:“謝大人!”然後撒丫子就跑!


    看著他比兔子還快的身影,陸衍身邊的胡十七不解的問道:“千戶大人,就這麽放他走了?”


    “不然還能怎麽樣?這人沒劫軍餉的能耐,但也絕不會真是個普普通通的平頭百姓,這種人,留著他放長線釣大魚,比關在牢房裏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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