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回答道:“也就前天一大早吧,至於是官員,我小老兒一個平頭百姓,從哪裏得知,不過看上去像是一個告老還鄉的大官,往西邊去了。“


    陸衍皺起來眉頭,驛站被燒毀之前,有滿滿幾大車的東西從這裏拉出去,這件事裏透著古怪。對朱衣巷說道:“歇夠了沒?歇夠了我們繼續趕路!”


    朱衣巷苦著臉哀求:“在休息一會!”但看陸衍一臉嚴肅,忙又改口道:“哎!歇夠了,歇夠了!公子您這邊走,小的給您提行禮!”


    離開茶肆,兩人便一路向西,沿途打聽,路上遇到一名打柴的樵夫,說他在山上砍柴的時候,看見一個車隊過去,兩人按照那個樵夫說的方向找過去。


    這是一條偏僻的小路,崎嶇難走,一般人應該不會選擇這樣一條路。


    朱衣巷是個百無一用的讀書人,不像陸衍那樣能文能武,走幾十裏山路依舊步履如飛都不帶喘氣的,走了大概有兩個時辰,朱衣巷就感覺土地爺扒著他的腳,邁不開腿了,抬頭看看前麵陸衍大步流星的身影,覺得自己要是追上他非得累廢了不成,索性一屁股坐在路邊,朝陸衍大聲嚷道:“我走不動了,千戶大人!”


    陸衍回過頭來,看到朱衣巷跟塊爛泥似的癱坐在路邊,麵色潮紅滿頭大汗,有心讓他休息一下,可他卻一副要耍無賴的架勢,便說了句:“真是個廢物!”


    聽到陸衍給自己這個評價,朱衣巷的脾氣也上來了,憤憤不平的說道:“哎!千戶大人,我不來可是你逼著我跟你出來的,現在反倒怪我是個廢物!你手下不是有胡十七胡十八胡十九一大幫子心腹,幹嘛非讓我這個廢物陪你出來!”


    至於陸衍這趟出來為什麽會帶上朱衣巷,那是因為他覺得朱衣巷腦瓜比較好用,很多事情自己不必吩咐,一個眼神他便明白了!


    自己其它下屬雖然忠心耿耿,對自己唯命是從,可就是缺少了朱衣巷身上這骨子機靈。


    不過陸衍並不是個喜歡誇人的人,看到朱衣巷這股耍無賴的勁頭,就更懶得說一句好話了。“行吧,既然你這麽心不甘情不願,我也不逼你,你就在這裏歇著,我先走了!”說完轉身就走。


    朱衣巷在路邊眼睜睜的看著陸衍走遠了,心裏莫名發慌,那個要殺自己的高豐高老板還沒抓住,萬一他要是一路尾隨自己,就等自己落單了下手怎麽辦?越想越慌,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喊道:“千戶大人您等等我,小人可是對您忠心耿耿,願為您肝腦塗地,不就是走幾十裏的山路,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小人都不怕,您可千萬別丟下小人!”說著就要追上去,忽然有什麽明晃晃的東西晃了他一下,眼前一花,差點又跌倒。


    “什麽東西?”朱衣巷扒開草叢一看,當即慘叫起來!


    走在前麵的陸衍聽到朱衣巷的慘叫,以為是出了什麽意外,急忙轉身往回跑,卻看到朱衣巷跟個狗熊似的朝他撲過來,直接闖進他懷裏,一手摟著他的身子,一手指著草叢裏嚷道:“死人——死人——草叢裏有半個死人——”


    “什麽叫半個死人?”陸衍將八爪魚似的朱衣巷從自己身上扒拉下去,撥開草叢一看,原來他所謂的半個死人,就隻是一條拿著刀的手臂!


    陸衍從懷裏掏出手帕,撥弄著地上的半截手臂,竟然仔細端詳起來。


    站在旁邊的朱衣巷看到千戶大人這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說果然是活閻王,自己比不了,還是躲得遠遠的好,一步一步後退,忽然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朝後坐了下去,心裏暗罵了句“娘的!”,撥開腳底下雜草一看,剛才絆倒自己的,竟然是一顆圓滾滾的頭顱,已經腐爛了大半,有白色的蛆蟲正從他的鼻孔鑽進鑽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珠子盯著自己,一臉死不瞑目的表情。


    “啊——啊——”朱衣巷這次叫的比殺豬還慘,爬起來也不管方向連滾帶爬的就跑。


    陸衍正檢查這半截胳膊,聽到朱衣巷更淒慘的叫聲,扭頭去看,就見他跑著跑著一頭撞在路邊的樹幹上,然後整個人軟軟的倒在地上,徹底埋沒在荒草之中。


    這條路十分荒僻,路邊野草瘋長,足有半人多高,要是不管他,估計他死在這裏,也沒人會發現。陸衍思考了一下,起身將朱衣巷往草叢深處拖了拖,又割了些草蓋在他身上做了個掩護。先放了個信號彈出去,召集人手過來,自己去周圍查看去了!


    朱衣巷做了個噩夢,先夢到一條胳膊舉著把明晃晃的大刀追著他砍,他拚命的跑,跑呀跑呀,前麵又有一顆頭顱攔住了去路,他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聽到耳邊一陣“刷刷刷!”好像是割麥子的聲音,然後他看到了一排排的人被一個巨人用鐮刀割倒了。


    “啊……”朱衣巷慘叫著醒了過來,與一個正拿著鐮刀割草的錦衣衛四目相對。


    那錦衣衛欣喜的扭頭朝身後喊道:“太好了,這還有個活口!”


    朱衣巷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氣急敗壞的朝那校尉罵道:“什麽活口,我本來就是活的,剛才你想幹什麽?是不是想把我也當草似的割了?”


    他爬起來那校尉才看清是朱衣巷,也沒好氣的說道:“千戶大人忙的團團轉,你倒好,居然在這裏偷懶睡覺!”


    “誰說我是偷懶睡覺了,我那不是……”被死人嚇暈這件事雖然在普通人身上沒什麽,但錦衣衛裏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陸衍這些手下,都是閻羅王底下的牛頭馬麵,讓他們知道還不知被嘲笑到幾時,還是不要說出來好。“要不是因為我,千戶大人能有這麽大發現,這件事我可是第一功臣,你以後對話說話可得客氣點!”


    “切!”校尉顯然是對朱衣巷這個一無是處還得千戶大人青睞的人不屑一顧,這校尉今天聽到些風言風語,說是他們英明神武的千戶大人是個斷袖,看上這細皮嫩肉的小子了,昨晚上這朱衣巷一宿沒見著人,是鑽到千戶大人那去了!


    蒼天可鑒,他們英明神武的千戶大人怎麽可能會是個斷袖,一定是這個個沒臉沒皮的小子纏上他們千戶大人了!於是他看朱衣巷的眼神,除了不屑一顧外,還有有那麽一絲絲的鄙視!


    朱衣巷自動略過這校尉的白眼,問道:“千戶大人呢?”


    “千戶大人在二裏外的山裏發現個埋死人的大坑,他和胡百戶都到那去了!你是個什麽東西,自己心裏清楚,最好少纏著千戶大人!”說完這校尉便繼續割草去了!


    “哎!我……”朱衣巷莫名其妙被這校尉損了兩句,敢說我是個什麽東西?說出來嚇死你祖宗十八代!


    這時候後知後覺的胖知縣被一頂晃悠悠的小轎子抬了過來,下轎子的時候腿一軟差點跌在地上,幸好是旁邊的朱衣巷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縣太爺喲,您的小妾功夫了得呀,不行就吃點羊鞭補補腎!”朱衣巷打趣道。早上見這個縣太爺,還是個油光水滑的健康胖子,這還不到申時(下午3-5點),他就變成了個慘白虛弱的可憐胖子。


    縣太爺滿臉愁容“朱兄弟呀,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就別拿老哥哥我開刷了!”縣太爺覺得自己最近流年不利,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命案怎麽都出在自己管轄境內,這要是再遠個十裏八裏的,就到了鄰縣了,怎麽就偏偏在自己縣內呢!是該去廟裏給菩薩燒柱高香添點香火錢,買個平安!


    “老哥你且放寬心!”


    “先是驛站被燒,現在又出了這麽大的人命案,怎麽讓我放寬心呀!”


    “大不了把這顆油光水滑的頭顱賠給朝廷,像您這顆頭顱,一個頂倆,殺了你朝廷還賺一個!”


    一聽這話,知縣忙拉住他的袖子哭訴道:“朱老弟呀!朱老弟呀!這次你可得幫老哥哥我在千戶大人麵前說幾句好話呀,這案子……我可是什麽都不知道呀!”


    朱衣巷實在是弄不懂,這胖知縣怎麽就會覺得自己是陸千戶眼前的紅人呢!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糾正胖知縣的錯誤認知,而是這些斷臂殘肢究竟是什麽人的。


    便不在與他打趣,正經八百的問道:“聽說前日有個大官路過,大人您可知是哪位官員?”


    胖知縣一臉茫然,身邊的師爺提心他道:“是浙江巡按監察禦史左賢左大人,近日因病辭官回鄉,路過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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