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慶郡王很少記東西, 前頭約好要來盛景意帶狸奴來玩,轉天他就忘得差不多了。


    聽人說太子與準太子妃過來了,瑞慶郡王一時沒想起來, 還是小太監提到黑色的狸奴,他才記起來早前的約定, 叫人趕緊把盛景意他們領進來。


    盛景意與穆鈞相攜入內,隻見瑞慶郡王撅起屁股趴在地上, 語氣十分溫柔地哄道:“奴奴, 出來,奴奴,出來啊。”


    穆鈞:“…………”


    穆鈞瞄了眼盛景意懷裏的大帥, 很難想象這隻威風凜凜的狸奴學別的狸奴一樣鑽床底和桌底。


    盛景意倒不覺得奇怪,她記得後世進入網絡時代之後突然湧現一大批貓奴,還伴生了許多類似於“爸爸一開始不同意養貓, 後來趴在地上給貓當馬騎”的段子。


    這種趴在地上呼喚貓貓的事,小意思而已!


    奴奴看起來美貌又嬌氣, 性格卻是活潑好動的類型, 從前就引著瑞慶郡王到處跑。


    這會兒聽到瑞慶郡王的召喚, 它擺足譜後才從桌底下鑽出來。


    瑞慶郡王也不嫌髒, 把它抱在懷裏起身。


    等看到被領進來的兩人,瑞慶郡王連人帶貓眼睛都亮了起來。


    奴奴更是掙脫瑞慶郡王的懷抱, 一躍下地, 麻利地跑到穆鈞身邊熟練地歪倒碰瓷。


    瑞慶郡王瞪圓了眼睛。


    大帥也瞪圓了眼睛。


    這, 怎麽回事?


    大帥也從盛景意懷裏掙脫,跳地上朝奴奴齜牙咧齒。


    世上竟還有狸奴和它撞了必殺技!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奴奴亮亮的眼睛縮了一下,往後退了兩步, 躲到穆鈞身後,模樣瞧著弱小可憐又無助。


    盛景意看了以後心軟得一塌糊塗,覺得有義務約束自家大帥。她蹲身摸著大帥的後頸說道:“大帥,這是奴奴姐姐,你要好好和它相處,別嚇唬它。”


    大帥:“………”


    大帥不甘不願地看了看奴奴那身白毛。它居然恃白而驕!


    麵對大帥凶巴巴的金瞳,奴奴看了看瑞慶郡王,又看了看盛景意和穆鈞,想了想,邁步上前伸出舌頭給大帥舔了舔毛。


    大帥金瞳一震。


    兩隻狸奴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很快玩到一起去了。


    瑞慶郡王看著兩隻狸奴一下子從劍拔弩張變得友好親近,眼裏有些迷茫。


    舔一下,關係就會好嗎?


    盛景意拿出最近林四娘那邊出的新玩具教瑞慶郡王怎麽逗狸奴玩。


    瑞慶郡王立刻拋開疑惑,興致勃勃地學著盛景意的模樣逗兩隻貓玩了起來。


    到盛景意兩人要走時,瑞慶郡王還很舍不得,牽著穆鈞和盛景意的衣擺問:“你們什麽時候再來?”


    盛景意說道:“回頭忙完了,我們再帶大帥過來玩。”


    瑞慶郡王這才高高興興地鬆了手。


    盛景意抱著大帥出宮,到了宮門外頭,跟著她進宮的立夏才說道:“剛才陛下來過,不讓我們驚動你們。他在外頭站了好一會才走呢!”


    她年紀還小,這幾年跟著盛景意到處跑,膽量比一般人要大得多,直麵聖顏也沒有太害怕。


    當今陛下立在冷風裏瞬也不瞬注視著屋內三人的眼神,叫立夏頭一次意識到天家竟也有父子之情。


    盛景意聽了,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當今陛下到底還是愛重瑞慶郡王這個兒子的吧。


    穆鈞送盛景意到謝家門前,把盛景意扶下馬車。


    他這幾年身量越發高了,頎長的身形立在馬車前看起來十分顯眼。冬天街上過往的行人雖然不多,卻都忍不住頻頻側目,看向這對毫不避諱的未婚夫妻,越來越相信他們青梅竹馬、感情甚篤的傳聞。


    盛景意對穆鈞這些殷勤的舉動雖不太習慣,卻也坦然地與他演出這樣的深情戲碼。


    作為一個當過演員的人,這點職業操守還是有的!


    更何況穆鈞長得養眼,和他搭戲一點都不虧。


    過去她年紀還小,從來沒演過感情戲來著,正好磨練磨練,說不準以後能更好地理解戲文裏那些愛恨情仇!


    穆鈞對上盛景意灼灼的星眸,雖然清楚她所想的與自己所想的必然不同,心中還是有些喜悅。


    他微微地笑著,適時地鬆開手裏握著的柔荑,極具風度地目送盛景意進府。


    沒過幾日,臨京又下雪了,盛景意便在謝家的園子裏設了賞雪宴,宴請許多想一睹她廬山真麵目的權貴人家女眷。


    對盛景意來說這點小宴會安排起來自然是小意思,她把任務分攤給從金陵帶回來的幾個大丫鬟,一切都比照著暢清園那邊的服務安排得井然有序。


    不少女眷沒機會去金陵,感受到比在自己家裏還周到的服務之後心中都有些震動,覺得這位準太子妃著實不簡單。再看宴會期間許多環節設置得十分風雅,伺候在側的丫鬟卻毫不怯場,不管是談吐還是舉止都不像奴仆。


    這種丫鬟各家都會特意培養一批,隻是謝家怎麽像是所有丫鬟都能識字斷文、吟詩作對?


    難道謝家早就知道自家女兒有可能當太子妃?


    這有點可怕啊!


    等服裝秀、折子戲這些環節紛至遝來,臨京女人們的娛樂生活仿佛突然遭遇了一次大洗牌。


    也是在主持人的介紹之中,眾人才知曉原來這是金陵暢清園請來的班底。


    暢清園可是金陵各家女人最愛去的去處,而且隻有那些有頭有臉的人家才有資格進去,旁人是不許進的,尤其是那些個整天在外頭忙著忙那或者尋花問柳的臭男人!


    眾女眷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撼與不敢置信。


    金陵那邊的女眷以前過的居然是這樣的生活嗎?!


    完了,感覺自己以前白活了!


    ……


    過了年,宮中朝中都為太子的冊封與大婚忙了起來。


    盛景意被盛娘悄悄喊去,教她一下房中之事。


    這時代每家每戶都有本“避火圖”當做壓箱底的嫁妝,盛景意聽著盛娘的教導,麵上沒多少羞澀。


    她好奇地湊到盛娘身邊,看著上頭那些擺著各種姿勢的小人,這本避火圖看起來畫得還挺好,隻是相關知識還挺淺顯,隻大概說明洞房的幾個步驟。


    盛娘見盛景意認認真真地盯著那些圖看,麵上全無羞意,不由歎著氣說道:“你呀,馬上就要嫁人了,還是不開竅,成親後怎麽辦才好?”真正開竅的人,頭一次看避火圖哪個不是麵紅耳赤?


    盛景意就不。


    盛景意把一本避火圖翻完了,陷入沉思。


    她覺得這本性啟蒙讀本不是很科學,缺少一些環節。


    比如身體許多或者年齡太小大夥該怎麽避孕、生理期行房的危害之類的基礎兩性教育,最好再加點如何讓女方也獲得快感的小技巧。


    這時代大部分人成親時都才十幾歲,說實話,都還是高中生甚至初中生,許多生理教育還是必須的,光知道個洞房步驟遠遠不夠。


    盛景意把自己這想法和盛娘講了講。


    盛娘聽得一陣沉默。


    她覺得這個女兒大概是掰不回來了。


    不過她看過太多女孩子遭遇的悲劇,對盛景意這些想法還是挺讚同的。


    冒死生孩子這種事,盛娘覺得不可取,自己命都沒了,能指望誰好好照顧自己的骨肉?


    男人大多是靠不住的,哪怕他樣樣都好,心裏也永遠有許多東西比家人和情愛重要。


    到那種時候,你若是拿家中的小事去拖男人後腿,旁人會說你太不懂事;你要是死了,別指望他們會親自照看孩子,他們隻會另找一個女人當續弦,替他主持中饋教養孩子。


    所以,嫁人之後更應該愛重自己。


    避火圖若是能照著盛景意說的那樣改,不僅新嫁娘該有一本,秦淮河畔那些懵懵懂懂的姑娘們更應該有一本。


    這些姑娘們落入伎籍,更容易遭人輕賤,而且還沒處說理。


    盛娘說道:“你馬上要當太子妃了,別摻和這些事,於你名聲有礙,傳出去別人不知會怎麽說。”她怕盛景意背著她們瞎搞,又補充了一句,“回頭我和你二娘她們商量商量,按著你的想法弄一本新的避火圖出來。”


    盛景意眉開眼笑,偎進盛娘懷裏撒嬌:“我就知道我娘最好了!”


    盛娘戳她額頭,歎著氣說道:“你呀,都要嫁人了,還像個孩子。”


    千金樓不做皮肉生意,可到底是風月之地,盛娘在裏頭待了十幾年,你情我願的風月之事聽了不少,薄情郎的故事更是見了無數遍、聽了無數遍。


    在這方麵,她比尋常女子少了幾分羞怯,多了幾分洞徹,操刀改《避火圖》也算是專業對口。


    有盛娘攬下此事,盛景意也就不再掛心,安心備嫁。


    她不擅女紅,嫁衣也不需要她來準備,但盛娘還是要求她學會縫製一點貼身的小衣。


    這種東西,自己總要會做才行!


    盛景意認認真真學了,她悉心改良肚兜和褻褲穿脫不太方便的缺點,縫出了相對舒適的內衣內褲。


    穿衣服嘛,最要緊的是舒服!


    盛娘檢查了一下成果,再看看盛景意的試穿效果,覺得吧,這樣改也不是不行,若是再添點花樣,看起來會更好看。


    母女倆就著內衣內褲的花樣湊在一起交頭接耳起來。


    盛景意這邊在接受(被她帶歪的)婚前教育,穆鈞那邊自然也緊跟而上。


    他父母都不在了,宮中又隻有老中小三代男人,連個說得上話的妃嬪都沒有,最終還是太上皇扒拉出個被他自己忘得差不多的太妃來安排此事。


    這位太妃和穆鈞都沒見過麵,隻能遵循慣例給挑了兩個模樣好、身段好、身家清白的宮女教以房中之事,送去東宮給穆鈞當啟蒙宮女。


    倘若是從小養在宮中的正經太子,十三四歲就該派宮女去教了,穆鈞流落在外這麽多年倒是耽擱了這事兒。


    穆鈞正在東宮練習騎射,聽人說太妃送人過來,他頓了頓,有些疑惑這位太妃是哪冒出來的,怎麽早前他們進宮時都沒見過。


    不過既然是宮裏的人過來傳話,自然不會有假。


    穆鈞讓人先把太妃派來的人領去偏殿候著,自己下馬擦了把汗才整理好微微淩亂的騎馬服去見來人。


    看到為首的嬤嬤領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宮女進來,穆鈞眉頭一動,溫煦地問道:“太妃吩咐你們過來有什麽事?”


    嬤嬤還是頭一次直麵穆鈞這位新太子,隻看了一眼便垂下眼不敢多看。


    乖乖,這位太子殿下長得可真俊,氣勢也頗為不凡,今天這兩個死丫頭算是走大運了,要是伺候得好說不準能留在東宮!


    嬤嬤含蓄地把兩個宮女的身份給穆鈞講了。


    穆鈞耐心地聽完,目光掃過兩個麵色緋紅的宮女,說道:“孤不需要。”


    嬤嬤笑容一滯。


    男人還有不熱衷那事兒的嗎?要知道東宮之中可沒太多宮女,而且大部分長得都很一般,太子殿下看到兩個精挑細選選出來的美人兒就一點都不心動?


    穆鈞淡淡說道:“該懂的事孤都懂,嬤嬤把她們帶回去吧。”


    他天生淡漠,對男女之事並沒有太多好奇,也不想和不相幹的女人做那種事。


    何況以他對盛景意的了解,要是他碰了別人,她必然會能離他多遠就離他多遠。


    那不值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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