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外麵的梆子聲響起。</p>


    躺在床上的老農翻身起來,同他一起醒來的還有老妻。</p>


    老妻有些慌張,淒苦的臉上添了許多皺紋。</p>


    “當家的,我聽說今天雲大夫就要走了。”老妻看向老農,老農哼了一聲道:“嫩管這多事幹甚?雲大夫想走,我們這些土裏刨食能攔得住?”</p>


    老妻不語,雲錦不但在這荒村之中為他們治病,還向文鬆請了縣尊的手令。荒村暫時交給一眾病患管理。</p>


    這個因麻風病而廢棄的荒村終於迎來了百姓,荒村裏的建築大多數倒塌,在雲錦的指揮之下,荒村中的病患發揮力量,將這裏修繕好。</p>


    老農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半大孩子,心中歎息一聲。他拖家帶口遠離故鄉,踏上逃亡之路就是因為該死的瘟疫。家鄉死了太多的人,若不是雲錦,他們一家人斷不能活下去。</p>


    “你不要亂跑,我出去上工。”老農囑咐一句,穿上衣服便推門走了,外麵有同他一樣沉默的百姓。在梆子聲召喚下,如同一滴滴水融入洪流中。</p>


    自從雲錦和雲中鶴接手瘟疫治療後,文鬆這個醫官便成了管理荒村的村長。他按照雲錦的吩咐,將荒村病患的力量用上。</p>


    看著逐漸圍上來的百姓,文鬆沉聲道:“既然大家都來齊了,我宣布一件事。我已經請示過縣尊大人,縣尊大人同意將荒村劃給你們,你們以後就是平安鎮的農戶。”</p>


    沉默的老農們臉上都露出笑容,他們拖家帶口遠離故鄉不就是為了一口吃食,這些天在荒村中的勞作讓他們逐漸認可荒村。</p>


    何況雲錦就住在不遠處的平安鎮,聽說平安鎮的雲氏醫館可以用穀物雞鴨付賬。</p>


    “大人,俺們都是不識字的。以後誰來當荒村的村長呀,你總得給俺說清楚。”一個老農看向文鬆,文鬆微笑道:“縣尊大人已經考慮過,就在你們這些人中選出一個,有誰讀書識過字。”</p>


    老農們提起搖頭,這時有一個灰色衣衫的中年漢子向前走了一步,他躬身對文鬆說道:“醫官在上,學生曾學過千字文。”</p>


    文鬆大喜道:“那便是你了,你叫什麽名字?”</p>


    “學生江進。”江進是個落魄的士子,家中沒有銀子又遭了瘟疫,便隨著這些人逃荒。江進本以為自己會死在逃荒的道路上,沒成想上天有好生之德,讓他在荒村落腳。</p>


    “好,我會稟明縣尊大人,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荒村的村長。”文鬆露出笑容,他環視一圈道:“諸位都是從外鄉逃難的苦命人,從今天開始便在同一個村落生活。此處離平安鎮不遠,有誰患了病可去雲氏醫館找雲大夫。”</p>


    江進記在心上,大夜國女大夫可不常見,像雲錦醫術這樣好的女大夫更是鳳毛麟角。</p>


    等文鬆離開後,江進轉頭看向一群農人。一路上他們也算是相互扶持,可江進被文鬆選為村長之後,他能感覺到這些人的眼神已經變了。</p>


    他明白自己服不了眾很快村長會再換一個,可不要小看這些逃荒的苦命人,小農的智慧有時很致命。</p>


    “諸位且聽我一言,雲大夫馬上就會離開荒村,我等受雲大夫救命之恩,有道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等當送雲大夫一件禮物。”</p>


    這些人都看向江進,他們雖有小農的智慧,可雲錦乃是平安鎮的大夫,小小年紀就經營著一家醫館,他們想不出來送什麽合適。</p>


    江進露出一個笑容道:“我知諸位心中定有疑惑,不如我來說個東西,大夥一定能夠做出來的。而且雲氏醫館就在平安鎮上,荒村靠近山脈,我等能夠進山采藥再賣於雲氏醫館。”</p>


    眾人心中恍然,采藥所得可比他們辛苦種地刨食要多。眾人目光火熱的看向江進,江進知道村長的位子他坐穩了。</p>


    荒村內,還沒有撤掉的隔離區。雲錦將針從文起的身上拔下,一旁雲中鶴微笑道:“總算把他身體裏的毒逼出來了,隻要安心靜養他便能恢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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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錦點頭,她吩咐雲翼取藥去煎。身旁的雲中鶴看著文起突然開口道:“民心可用,民心大用。”</p>


    雲錦笑道:“雲先生真是說笑了,我不過是一個開醫館的大夫。”</p>


    “我嶺南雲家也不過是出了一個厲害祖宗的家族。”雲中鶴幽幽說道:“你的醫術不在我之下,若是針灸之法傳遍天下,你能夠名揚大夜國。名與利,這世間人誰能逃得掉!你唯有在名揚之前掌握足夠多的利。”</p>


    雲錦聽出雲中鶴話外的意思,大夜國不是科技昌明的後世,那些達官權貴一句話便能決定醫者的性命。雲錦不由思考起來,她想起原身的父親,一個醫術極高卻安心待在平安鎮的大夫。在原身模糊的記憶中,父親總會在某些時候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仿佛黑夜中有什麽正在追殺他。</p>


    “這些道理你能明白便好,有時候名聲會庇護你,有時候名聲會要了你的命。”雲中鶴的提點到此結束。</p>


    很快兩人便收拾好東西,今天是啟程回平安鎮的日子。荒村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文鬆從縣尊那裏得了恩準,這些苦命的逃難人能夠生活在荒村。</p>


    天色大亮之時,雲錦拉著雲翼就要上大胡子的馬車,這時一個聲音叫住了她。</p>


    “雲大夫!”剛上任的村長江進手裏麵拿著一個東西匆匆跑了過來,雲錦停下。她看向江進道:“江村正,何事?”</p>


    “雲大夫,這是村裏人的一點心意,雲大夫快些收下吧。”江進將一個東西塞到雲錦手中,這是一把傘,傘麵之上寫著密密麻麻感謝話,有些筆跡歪歪扭扭。</p>


    “萬民傘。”雲錦臉上露出笑容,她看向江華道:“傘我收下了,荒村靠近大山。以後你們進山采藥所得可送到雲氏醫館。”</p>


    江華用力點頭,雲錦和雲翼上了馬車。大胡子一甩馬鞭,馬車緩緩行進,雲錦透過窗簾看向外麵。</p>


    荒村外,道路兩旁,老農們拖家帶口站著。當馬車經過時,他們跪在地上,用大禮恭送雲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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