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楊司馬難道不想打贏此戰,立下奇功?”</p>


    楊元壽並未停手,隻是蹙眉道:“此戰除了死守別無他法,陸軍主還是別再浪費時間了。”</p>


    “死守肯定是死守的,但也不能一味死守。”楊遇安無視步步逼近的諸楊,姿態澹定道,“不知楊司馬可曾聽說過周亞夫平七國之亂的典故?”</p>


    “前漢的周亞夫?”</p>


    楊元壽目光微動,抬手事宜眾人停下。</p>


    作為漢人士族子弟,哪怕是門第不高的遠房旁支,他到底還是吃過些墨水的。</p>


    父親好歹當過一地太守呢。</p>


    加上自身又熟知兵事,自然聽說過這個著名戰例。</p>


    當下若有所思道:“陸軍主的意思是,讓我等效彷周亞父平亂之法,以一處堅城吸引敵方主力圍攻,同時以另一路大軍趁機掃蕩敵人外層勢力,最終將敵人各個擊破?”</p>


    “不愧是楊司馬,一點就通!”楊遇安趁機拍了個馬屁。</p>


    不過楊元壽並不吃這一套,繼續追問:“蠕蠕各部統禦複雜,全靠一時貪念集結一處,勉強算得上‘七國’。但除此以外,誰來擔任一錘定音的周亞夫,誰來擔任消耗敵人的梁王劉武?”</p>


    楊遇安已有腹稿,毫不猶豫道:“蠕蠕多騎兵,我們隻能以騎對騎。所以周亞夫隻能由我麾下魏三擔任。”</p>


    “魏三麽,倒也合適。”</p>


    楊元壽微一思索,認可了這個人選。</p>


    “那誰是梁王劉武?”</p>


    “東堡地勢險要,蠕蠕有心攻下此地,疲敵的梁王國都,隻能落在這裏。”</p>


    聞得楊遇安此言,楊元壽沉吟不語,他身後的楊氏子弟卻議論紛紛,言語間頗有微詞。</p>


    因為眾所周知,在周亞夫平七國之亂的典故裏,梁王劉武是個苦逼的工具人,為了幫周亞夫拖住聯軍主力,幾乎拚光了家底。</p>


    最後損失最大,功勞最高卻不是他,完全成了周亞夫功震天下的踏腳石。</p>


    按照楊遇安這個安排,就算最終成功,楊氏一家壯丁怕也十去七八了。</p>


    “老夫倒不是怕死,但我是家中頂梁柱,若我一去,家中怕是……”</p>


    “楊司馬誤會了。”未等楊元壽說完,楊遇安立即打斷,“我隻說東堡適合當梁王都城,可沒說這梁王劉武是楊司馬。”</p>


    “那誰是梁王?”</p>


    “當然是陸某了!”楊遇安指著自己輕笑道,“梁王劉武疲敵之關鍵,是在於七國聯軍要攻入漢都長安,必須先拿下梁國都城。故而聯軍明知有周亞夫在身後虎視眈眈,也不得不全力與梁國死磕。”</p>


    “如今東堡有梁國之於前漢的重要性嗎?顯然沒有。”</p>


    “可若在加上一位龍驤將軍的侄兒,那就不同了。”</p>


    楊遇安說到這裏,楊氏一家已經徹底聽明白了。</p>


    他這是要拿自己當誘餌,吸引柔然人發動總攻!</p>


    這固然依舊可能導致楊氏子弟死傷慘重,但人家陸大郎不也沒有置身事外,反而留下同生共死麽?</p>


    而且不得不說,對方這個思路,確實有可行性。</p>


    所以諸楊頓時無話可說。</p>


    楊遇安趁勢又道:“至於楊司馬你,可以帶上一兩位子侄輩,先行回城。”</p>


    楊元壽聞言頓時笑罵:“怎麽,你陸大郎不貪生,老夫就怕死了?”</p>


    “非也非也。”楊遇安接著解釋,“雖說七國之亂,周亞夫居功至偉,梁王劉武也有苦勞,但可別忘了,這兩位之所以能通力合作,是因為背後還有一位漢景帝統籌調度,調解雙方矛盾。”</p>


    “我這個方略想要落實,少不得鎮城、西堡方向的全力配合。譬如營造出一副來救援陸某的姿態,以迫使蠕蠕不得不提前發起總攻……”</p>


    “楊司馬既熟悉武川鎮一切軍務,又熟悉東堡前線實際情況,由你回去協助鎮將居中調度,最合適不過!”</p>


    楊元壽聽到這裏,終於沒再反駁,而是仔細盯著麵前年輕人,想看清他的真偽。</p>


    想看看他到底是真有這種以身誘敵的大魄力,還是隻為了忽悠他們楊氏一家留下而故作姿態。</p>


    不過見對方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想到對方這段時日來到表現,若真的是故作姿態,那這演技未免太好了些。</p>


    至於這個計劃本身,他倒是讚成的。</p>


    甚至還聽出對方這個安排的潛台詞。</p>


    楊氏子弟在此,楊元壽在城中必然不敢不全力相救。</p>


    而他陸克在此,西堡的魏二也同樣不會怠慢。</p>


    看似小小調整了兩個人的去留,實際將三個據點力量暫時擰成一一股繩。</p>


    “此子雖無軍陣之才,但在廟堂謀劃上,卻未必沒有作為。”楊元壽目光微閃,心中暗暗評價。</p>


    ……</p>


    楊元壽離開東堡前,叮囑自己子侄無論如何,一定要全力保護好陸大郎。</p>


    他們一家今後的生死榮辱,全在此人身上了。</p>


    這之後,他沒有帶走任何一個兒孫,而孤身攀上東堡後方峭壁,沿著楊遇安來時的鳥徑折返。</p>


    作為本地知兵的司馬,這種小路他自然知曉。</p>


    如此翻山而走,到了某處下方東堡無法看見的角落,楊元壽突然停步回身,遠眺身後,神色陰鷙而倨傲。</p>


    如果楊遇安在此,便會發現他麵目已不是楊元壽的模樣。</p>


    而是一張作為楊隋皇族子弟絕不可能陌生的麵孔。</p>


    “嗬嗬,你這孽子,竟將老夫比作漢文漢景那等守成之君。”</p>


    “那你又是誰?”</p>


    “賈誼晁錯?”</p>


    “楊元壽”冷哼連連,不過片刻後,神色漸漸恢複平靜。</p>


    平靜之中,又藏著濃濃的悲哀。</p>


    “獨孤不看好你,說你出身低賤,是養不熟的白眼狼。”</p>


    “但她到底沒有否認你的才幹。”</p>


    “也罷,就看你是不是真的值得一塊‘逆鱗’吧……”</p>


    ……</p>


    “敕連達幹,我本部本在雲中搶了很多魏狗的牛羊和女人,你為何突然召我回來,是見不得老子發財嗎!”</p>


    被稱為敕連達幹的柔然軍官正在火堆前切肉,聞得此言並未停手,反而用沾滿油花的短刀切下一塊肉,遞給旁邊滿腹牢騷的軍官。</p>


    “處羅達幹,你我雖然不是同一個父母所生,但情義比親兄弟還親,你發財不就是我發財?我怎會見不得你好呢!”</p>


    “那現在是怎麽回事?”抱怨軍官,也即處羅達幹狠狠絞肉,目光死盯對方。</p>


    “我收到可汗密保,魏主打下統萬城了。”敕連達幹陰聲道。</p>


    “什麽,佛狸伐要回來了!”處羅達幹嚇得將吃到一半的肉丟在地下。</p>


    “那倒不至於,赫連夏又不止一座統萬城,以他的野心,豈會甘心隻滅一城一地?”敕連達幹出聲安慰,“但魏軍勝勢已成,滅夏隻是時間問題,這魏都平城,甚至雲中,我們怕是無緣了。”</p>


    “所以你才急召我回來,怕我有閃麽……”處羅達幹微微點頭,重新撿起肉塊。</p>


    “也是為了讓你我合兵一處,攻下東堡。”</p>


    “我知道我知道,魏狗都當了縮頭烏龜,不先拿下東堡,就無法打下武川鎮嘛!”</p>


    </p>


    處羅達幹哂笑道。</p>


    “不,武川鎮我也不要了,我隻要東堡。”敕連達幹忽而道。</p>


    “就要這鳥不拉屎的東堡?”處羅達幹停下手,目光直直看著對方。</p>


    見不似開玩笑,才沉聲問道:“東堡裏麵有什麽寶物?”</p>


    “陸俟的侄子陸克!”敕連達幹咧開嘴,露出猙獰笑意,“他,值十個武川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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