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禮堂式的影廳，座位極多。</p>
此時才9月初，天氣仍然炎熱。</p>
燈光一暗，隻有一束光從後麵照到前方的熒幕上，有人聚精會神，有人則要的就是這個氣氛。</p>
宋陽和沉晴雪就隻是牽著手。</p>
沉晴雪的目光一直看著熒幕，但一直心神不定。</p>
晨間一起慢跑，每周有兩門一起上的課，還有在教室和圖書館一起自習的時間，都比不上此刻一起看電影的感覺。</p>
總在想他有沒有看看自己，總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手掌和指尖帶來的觸覺，因此她終於偷偷轉頭看了看宋陽。</p>
然後看到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他果然就隻是靠在椅背上，偏著頭帶著笑意看自己。</p>
光線很暗，但看得到他的姿態。</p>
沉晴雪頓時心頭大窘，自己偷看的動作當然也被他看到了。</p>
宋陽的手果然微微捏了捏。</p>
“……你不喜歡電影嗎？”她終於借機也往後靠了靠，小聲問。</p>
這電影宋陽喜歡，《霸王別姬》，今年的新電影。</p>
但已經看過多遍了，所以宋陽並不那麽專注。反而一本正經坐得直直的姑娘，手心越來越熱卻又僵僵的一直都沒動彈一下，讓人覺得格外有趣。</p>
“喜歡啊，就是更喜歡看你。”宋陽撓了撓她的掌心，隨後就將手指扣入她的指縫，翻了過來讓她的手擱在上方，“放鬆點嘛，一直坐那麽直直的。”</p>
沉晴雪抿著嘴嗔視了他一眼。</p>
宋陽笑了笑，另一隻手放在嘴前“噓”了一下，然後指了指熒幕。</p>
沉晴雪的心亂了，哪能專心再看電影。</p>
於是就拽起他的手，往下壓了壓抗議他剛才使的壞。</p>
宋陽樂在其中。</p>
等到劇情漸漸推進，沉晴雪終究還是專心看起來。</p>
後來，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宋陽的手，眼睛紅潤起來。</p>
宋陽看著熒幕上的這段劇情，不知道這些是不是引發了沉晴雪對於父親的回憶。</p>
據說這個片子能在國內上映，是經曆了一些波折的。而燕大剛從敏感的時期走過來，居然也安排了這部電影在校內播映。</p>
這也許是屬於風向剛變時，很特別的決心吧。</p>
電影放完，有些激動又文藝的同學就難以壓抑情緒地開始討論了。</p>
宋陽牽著沉晴雪慢慢往外走，聽著前後左右的議論並沒有說話，直至到了門口時聽見一個熟悉又激昂的聲音。</p>
“胡子？”宋陽看著頭發幾乎要比沉晴雪還長的胡東，意外又不意外。</p>
“你是誰來著……”胡東拍了拍腦門，隨後響了起來，“喊喇叭的，什麽陽？”</p>
“……宋陽。”</p>
“對對對！”胡東對同伴說道，“我們係92級的師弟。”</p>
“宋陽？”他的同伴眼睛一亮，“我聽說過你！在石門莊是不是寫了一首民謠？我看過歌詞，怎麽不到文學社來？”</p>
</p>
“……什麽民謠？”胡東有點懵，然後對宋陽介紹著，“我們社長，社會學係的師兄莊文宇。”</p>
“……師兄好。”宋陽有點頭大，“怎麽上課都還沒搞明白呢，暫時沒精力。也許等下個學期才會想著加入什麽社團吧。”</p>
“上課有什麽難搞明白的，月底招新，一定來啊！”莊文宇看他的眼神都有點饞了。</p>
“好，到時候去膜拜一下師兄們。我還要送女朋友回宿舍，師兄們再見！”</p>
說罷拉著沉晴雪趕緊溜了。</p>
胡東看著兩人手拉手的背影，瞪眼吐槽了一句：“這不是有精力談戀愛嘛！”</p>
都說校園裏文藝青年都被女同學另眼相看，怎麽文學社裏的大家大多都一無所獲？</p>
……</p>
從大飯廳到沉晴雪住的31樓，正兒八經走路隻需要兩三分鍾。</p>
但看沉晴雪的情緒有些低落，宋陽就牽著她問道：“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p>
沉晴雪抬頭對他笑了笑：“沒事啊，就是覺得這個電影很好。”</p>
宋陽將她拉著靠近了自己一些，緩緩朝南慢慢走去，卻並非是31樓的方向。</p>
這條路旁，有些筆直的銀杏。</p>
“宋陽，你以後想出國嗎？”沉晴雪忽然問。</p>
“不想。”宋陽回答的聲音不大，但很果斷，幹脆。</p>
沉晴雪沉默了一下，隨後就說道：“那我也不做這方麵的準備了。”</p>
宋陽意外地看著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之前不是說……”</p>
沉晴雪主動將手指放入他的指縫，笑著說道：“現在不一樣了啊。”</p>
樹葉在夜風中緩緩撩動著彼此，宋陽的心也再次輕輕地動了動。</p>
於是他也開心地笑了笑：“好啊。”</p>
“你說……段小樓為什麽會變成那樣呢？”</p>
宋陽想起之前看過的一個評論，緩緩說道：“因為他從來沒有什麽真正在意的東西。世界很有趣，也很殘酷。沒有真正在意的東西，那麽趴下就會特別安全。有真正在意的東西，那就既是軟肋，也能成為一個人的脊梁。能不能一直站著麵對好這個世界，既需要本事，也需要有追求。”</p>
話說得很玄乎，但沉晴雪也是聰明的女孩，回想著之前電影裏的劇情，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p>
隨後，她就抬頭看著宋陽，眼神亮亮地說道：“你既有本事，也有追求，我覺得你以後不會變。”</p>
“你覺得我的追求是什麽？”宋陽笑著問了一句。</p>
“我還不知道。”沉晴雪誠實地搖了搖頭，“有時候覺得你說話做事，很像我從史書上看到的那些胸懷大誌的人，總能認識一些特別的人，對朋友也康慨舍得。”</p>
“怎麽聽著我將來的下場不太好啊。”宋陽開著玩笑。</p>
“不要這麽說。”沉晴雪的神情很認真，“宋陽，我知道你對我媽媽心裏並沒有疙瘩，但她其實……一直沒走出來。她想讓我出國，但我知道，不管在哪都得靠自己的本事。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我不僅會變得更有本事，也會很安心、很開心的。”</p>
宋陽再次感受著姑娘麵對麵的勇敢，也認真說了一句：“會的！”</p>
“昨天晚上我跟媽媽一起睡的，又聊了很多你。我知道，她隻是因為以前大伯對爸爸做的事，就害怕我將來因為很親近的人受苦……”</p>
沉晴雪似乎是被這個電影觸動了，在夜色中的校園裏，和宋陽一起手牽著手，漫無目的地慢慢走著，講著當年的細節。</p>
混亂的時代，有人為了私利又或者根本隻是出於恐懼、愚蠢，做出了禍及親人的事，在哪個時期都不會少。</p>
“我想學曆史，就是想懂得更多。我記得爸爸後來其實並不怨大伯，隻是媽媽放不下。”沉晴雪走著走著，已經和宋陽挨得很近了，這時忽然停下，將頭輕輕歪在了他的肩膀，“她也隻是個普通的妻子和母親。”</p>
宋陽懂得她想說什麽，心裏甜蜜又心疼，幹脆輕輕抱住了她，小聲說道：“別裝這麽多心事啊！你覺得我聰不聰明？我比你更理解的。”</p>
姑娘和他的開始就遭遇過母親的偏見，這些話在她心裏也許已經藏了很久，想著什麽時候化解那些“隔閡”。</p>
都說男人要在媳婦和媽之間左右為難，現在竟然角色互換了。</p>
沉晴雪感受著他親近但又並不肆意的擁抱，隻覺得這種滋味剛剛好，甜蜜又安心。</p>
他當然是頂頂聰明的。</p>
隨後，她終究還是因為這樣親密的動作想到了別的，小聲說著：“會被看見的……”</p>
宋陽放開了她，重新隻牽著手甩了甩：“你擔心我，我也擔心你啊。別裝這麽多心事知道嗎？你說得對，你變得有本事了，阿姨才不會擔心。我嘛，阿姨始終還是會防一手的。”</p>
“怎麽會一直這樣！”</p>
“你看，這就是你不懂了。這很正常，她經曆過那麽多事，一個人把你帶大，沒點防人之心怎麽過來的？”</p>
“……宋陽，謝謝你。”沉晴雪目光如水地看著他，眼裏都是溫情。</p>
現在，更加喜歡他這麽體貼，又喜歡他當時因為自己對媽媽生的氣。</p>
也喜歡剛才，那個恰到好處的擁抱。</p>
此時才9月初，天氣仍然炎熱。</p>
燈光一暗，隻有一束光從後麵照到前方的熒幕上，有人聚精會神，有人則要的就是這個氣氛。</p>
宋陽和沉晴雪就隻是牽著手。</p>
沉晴雪的目光一直看著熒幕，但一直心神不定。</p>
晨間一起慢跑，每周有兩門一起上的課，還有在教室和圖書館一起自習的時間，都比不上此刻一起看電影的感覺。</p>
總在想他有沒有看看自己，總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手掌和指尖帶來的觸覺，因此她終於偷偷轉頭看了看宋陽。</p>
然後看到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他果然就隻是靠在椅背上，偏著頭帶著笑意看自己。</p>
光線很暗，但看得到他的姿態。</p>
沉晴雪頓時心頭大窘，自己偷看的動作當然也被他看到了。</p>
宋陽的手果然微微捏了捏。</p>
“……你不喜歡電影嗎？”她終於借機也往後靠了靠，小聲問。</p>
這電影宋陽喜歡，《霸王別姬》，今年的新電影。</p>
但已經看過多遍了，所以宋陽並不那麽專注。反而一本正經坐得直直的姑娘，手心越來越熱卻又僵僵的一直都沒動彈一下，讓人覺得格外有趣。</p>
“喜歡啊，就是更喜歡看你。”宋陽撓了撓她的掌心，隨後就將手指扣入她的指縫，翻了過來讓她的手擱在上方，“放鬆點嘛，一直坐那麽直直的。”</p>
沉晴雪抿著嘴嗔視了他一眼。</p>
宋陽笑了笑，另一隻手放在嘴前“噓”了一下，然後指了指熒幕。</p>
沉晴雪的心亂了，哪能專心再看電影。</p>
於是就拽起他的手，往下壓了壓抗議他剛才使的壞。</p>
宋陽樂在其中。</p>
等到劇情漸漸推進，沉晴雪終究還是專心看起來。</p>
後來，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宋陽的手，眼睛紅潤起來。</p>
宋陽看著熒幕上的這段劇情，不知道這些是不是引發了沉晴雪對於父親的回憶。</p>
據說這個片子能在國內上映，是經曆了一些波折的。而燕大剛從敏感的時期走過來，居然也安排了這部電影在校內播映。</p>
這也許是屬於風向剛變時，很特別的決心吧。</p>
電影放完，有些激動又文藝的同學就難以壓抑情緒地開始討論了。</p>
宋陽牽著沉晴雪慢慢往外走，聽著前後左右的議論並沒有說話，直至到了門口時聽見一個熟悉又激昂的聲音。</p>
“胡子？”宋陽看著頭發幾乎要比沉晴雪還長的胡東，意外又不意外。</p>
“你是誰來著……”胡東拍了拍腦門，隨後響了起來，“喊喇叭的，什麽陽？”</p>
“……宋陽。”</p>
“對對對！”胡東對同伴說道，“我們係92級的師弟。”</p>
“宋陽？”他的同伴眼睛一亮，“我聽說過你！在石門莊是不是寫了一首民謠？我看過歌詞，怎麽不到文學社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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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民謠？”胡東有點懵，然後對宋陽介紹著，“我們社長，社會學係的師兄莊文宇。”</p>
“……師兄好。”宋陽有點頭大，“怎麽上課都還沒搞明白呢，暫時沒精力。也許等下個學期才會想著加入什麽社團吧。”</p>
“上課有什麽難搞明白的，月底招新，一定來啊！”莊文宇看他的眼神都有點饞了。</p>
“好，到時候去膜拜一下師兄們。我還要送女朋友回宿舍，師兄們再見！”</p>
說罷拉著沉晴雪趕緊溜了。</p>
胡東看著兩人手拉手的背影，瞪眼吐槽了一句：“這不是有精力談戀愛嘛！”</p>
都說校園裏文藝青年都被女同學另眼相看，怎麽文學社裏的大家大多都一無所獲？</p>
……</p>
從大飯廳到沉晴雪住的31樓，正兒八經走路隻需要兩三分鍾。</p>
但看沉晴雪的情緒有些低落，宋陽就牽著她問道：“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p>
沉晴雪抬頭對他笑了笑：“沒事啊，就是覺得這個電影很好。”</p>
宋陽將她拉著靠近了自己一些，緩緩朝南慢慢走去，卻並非是31樓的方向。</p>
這條路旁，有些筆直的銀杏。</p>
“宋陽，你以後想出國嗎？”沉晴雪忽然問。</p>
“不想。”宋陽回答的聲音不大，但很果斷，幹脆。</p>
沉晴雪沉默了一下，隨後就說道：“那我也不做這方麵的準備了。”</p>
宋陽意外地看著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之前不是說……”</p>
沉晴雪主動將手指放入他的指縫，笑著說道：“現在不一樣了啊。”</p>
樹葉在夜風中緩緩撩動著彼此，宋陽的心也再次輕輕地動了動。</p>
於是他也開心地笑了笑：“好啊。”</p>
“你說……段小樓為什麽會變成那樣呢？”</p>
宋陽想起之前看過的一個評論，緩緩說道：“因為他從來沒有什麽真正在意的東西。世界很有趣，也很殘酷。沒有真正在意的東西，那麽趴下就會特別安全。有真正在意的東西，那就既是軟肋，也能成為一個人的脊梁。能不能一直站著麵對好這個世界，既需要本事，也需要有追求。”</p>
話說得很玄乎，但沉晴雪也是聰明的女孩，回想著之前電影裏的劇情，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p>
隨後，她就抬頭看著宋陽，眼神亮亮地說道：“你既有本事，也有追求，我覺得你以後不會變。”</p>
“你覺得我的追求是什麽？”宋陽笑著問了一句。</p>
“我還不知道。”沉晴雪誠實地搖了搖頭，“有時候覺得你說話做事，很像我從史書上看到的那些胸懷大誌的人，總能認識一些特別的人，對朋友也康慨舍得。”</p>
“怎麽聽著我將來的下場不太好啊。”宋陽開著玩笑。</p>
“不要這麽說。”沉晴雪的神情很認真，“宋陽，我知道你對我媽媽心裏並沒有疙瘩，但她其實……一直沒走出來。她想讓我出國，但我知道，不管在哪都得靠自己的本事。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我不僅會變得更有本事，也會很安心、很開心的。”</p>
宋陽再次感受著姑娘麵對麵的勇敢，也認真說了一句：“會的！”</p>
“昨天晚上我跟媽媽一起睡的，又聊了很多你。我知道，她隻是因為以前大伯對爸爸做的事，就害怕我將來因為很親近的人受苦……”</p>
沉晴雪似乎是被這個電影觸動了，在夜色中的校園裏，和宋陽一起手牽著手，漫無目的地慢慢走著，講著當年的細節。</p>
混亂的時代，有人為了私利又或者根本隻是出於恐懼、愚蠢，做出了禍及親人的事，在哪個時期都不會少。</p>
“我想學曆史，就是想懂得更多。我記得爸爸後來其實並不怨大伯，隻是媽媽放不下。”沉晴雪走著走著，已經和宋陽挨得很近了，這時忽然停下，將頭輕輕歪在了他的肩膀，“她也隻是個普通的妻子和母親。”</p>
宋陽懂得她想說什麽，心裏甜蜜又心疼，幹脆輕輕抱住了她，小聲說道：“別裝這麽多心事啊！你覺得我聰不聰明？我比你更理解的。”</p>
姑娘和他的開始就遭遇過母親的偏見，這些話在她心裏也許已經藏了很久，想著什麽時候化解那些“隔閡”。</p>
都說男人要在媳婦和媽之間左右為難，現在竟然角色互換了。</p>
沉晴雪感受著他親近但又並不肆意的擁抱，隻覺得這種滋味剛剛好，甜蜜又安心。</p>
他當然是頂頂聰明的。</p>
隨後，她終究還是因為這樣親密的動作想到了別的，小聲說著：“會被看見的……”</p>
宋陽放開了她，重新隻牽著手甩了甩：“你擔心我，我也擔心你啊。別裝這麽多心事知道嗎？你說得對，你變得有本事了，阿姨才不會擔心。我嘛，阿姨始終還是會防一手的。”</p>
“怎麽會一直這樣！”</p>
“你看，這就是你不懂了。這很正常，她經曆過那麽多事，一個人把你帶大，沒點防人之心怎麽過來的？”</p>
“……宋陽，謝謝你。”沉晴雪目光如水地看著他，眼裏都是溫情。</p>
現在，更加喜歡他這麽體貼，又喜歡他當時因為自己對媽媽生的氣。</p>
也喜歡剛才，那個恰到好處的擁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