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聽到這個聲音，大姐猛地回頭，語氣非常的不客氣。</p>
映入她眼簾的，卻是一位她並不認識的男子。</p>
不過一旁的鄭毅卻瞪大了眼睛。</p>
因為。</p>
這個男子鄭毅他們很熟悉。</p>
他是李鑫。</p>
對於這位大姐的質疑，李鑫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膽怯。</p>
麵帶嚴肅地走到了大姐近前，李鑫朗聲說道：</p>
“剛剛聽聞你的介紹，你是艾佳琳的母親對吧。”</p>
李鑫這底氣十足的語氣讓大姐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p>
眼睛從上到下掃視了李鑫一遍，大姐在心中暗自琢磨。</p>
這個人自己並不認識，而且看起來也不像是醫院的工作人員。</p>
想到這裏，大姐也覺得自己的腰板挺直了起來，語氣也開始完全不讓嗆：</p>
“是啊，怎麽了？”</p>
這一刻，這位大姐就差拿鼻孔對著李鑫了。</p>
“那就好辦了。”李鑫可是久經沙場的人，哪能被大姐這三言兩語就給嚇住。</p>
隻見李鑫的嘴角一揚：</p>
“說起來真巧。”</p>
“在來這裏之前，我剛從慈善總會那邊打聽到了一些消息。”</p>
“聽聞您在多年前，得知艾佳琳身體有恙之後，便拋棄了他們父女。”</p>
“當初究竟是出於什麽心理，才驅使著你這麽做的呢？”</p>
李鑫的話好像是一根長矛，深深地紮進了大姐的心裏。</p>
“你……一派胡言！”大姐的眼神好像要把李鑫給生吞活剝了一般。</p>
麵對大姐這種暴怒的語氣，李鑫隻是嘴角撇了撇，繼續說道：</p>
“還有，我一直心裏有一個疑問，既然你已經拋棄了艾佳琳父女。”</p>
“又是什麽促使著你，居然能拉下臉來，要一個孩子的救命錢呢？”</p>
李鑫的話字字誅心，大姐的臉色也是變了又變。</p>
很快，這位大姐的臉上隻剩下了一片陰沉。</p>
“你再這樣汙蔑我，我是要告你誹謗的！”大姐聲音已經變得咬牙切齒。</p>
可惜了。</p>
大姐的這番話，要是去嚇唬一般人，可能還真的有點用。</p>
然而。</p>
她現在麵對的，是身經百戰的李鑫。</p>
作為一名自媒體工作者，李鑫這麽長的工作生涯中，什麽樣的妖魔鬼怪沒見過？</p>
“是嗎？”聽著這話，李鑫麵露冷笑，絲毫不怯：</p>
“那請問。”</p>
“你要不要聽聽慈善總會裏的其他人怎麽說的？”</p>
邊說著李鑫一邊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調到了播放器的那一欄，作勢就要播放。</p>
這一下子，大姐的臉色可就變了。</p>
“別！”大姐連忙伸手去攔。</p>
李鑫身子輕輕一閃躲到了一邊，大姐一下子撲了個空，腳下緊跟著就是一個趔趄。</p>
險些摔了一腳，大姐的麵容都跟著有些扭曲起來。</p>
“你……”大姐現在隻覺得一股火氣直衝腦門。</p>
現在的大姐已經什麽都顧不上了，隻想伸手指著李鑫的鼻子開罵。</p>
但是。</p>
這位大姐沒有想到的是，有些事情才剛剛開始。</p>
一陣汽車鳴笛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p>
就看見一輛車身上印著“環海日報社”的小轎車，出現在大家的視線裏。</p>
這輛小轎車緩緩減速，穩穩地停在了醫院門前。</p>
車門打開，一個身影風風火火地下了車，直奔著眾人而來。</p>
這個人，居然是張瀾。</p>
看見正在那裏，準備張牙舞爪的大姐，張瀾的麵色立馬就是一冷。</p>
“什麽情況？”快步走到了大姐身前，張瀾的語氣冰冷。</p>
這位大姐也是病急亂投醫，此刻完全沒有聽出來張瀾語氣裏的冰冷之意。</p>
眼睛看到了小轎車上的大字，她心裏當真是心花怒放。</p>
這是媒體來維持正義了啊！</p>
什麽情況，能比一位見不到孩子的母親，更能打動媒體，更能讓人軒然淚下的呢？</p>
心裏有了主意，大姐的眼睛裏一下子就寫滿了悲傷。</p>
“您是記者對嗎？”大姐一臉委屈地看著張瀾，眼眶裏的眼淚幾乎都要呼之欲出了。</p>
“是的，我是《環海日報》的主編張瀾。”張瀾冷漠地說道。</p>
一聽張瀾自報家門，大姐的心裏別提多高興了。</p>
這可是主編啊！</p>
自己要是能……</p>
再次在心裏斟酌了一下用詞，大姐說道：“記者小姐，你可要給我做主啊！”</p>
邊說著，大姐一邊伸出手顫抖地指向了鄭毅他們，好像鄭毅他們剛剛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一樣：</p>
“就是他們！”</p>
“我女兒病重在醫院裏住院。”</p>
“我現在想來看看我的女兒，可是這些冷血的家夥就這麽把我趕在門外。”</p>
</p>
“主編小姐，您能知道我現在的這種心情嗎？”</p>
“是嗎？”張瀾推了一下眼鏡，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p>
“那麽這樣吧。”</p>
“剛剛我們了解到了一些情況，想要對您進行一下采訪，您方便嗎？”</p>
這一次，大姐從張瀾的語氣裏開始察覺到了不對了。</p>
“方便啊。”大姐點了點頭。</p>
“那麽請問。”張瀾的嘴角浮現了一絲冷笑：</p>
“您是艾佳琳的母親對嗎？”</p>
這個問題，讓大姐的臉上這一次真的閃過了一抹慌亂。</p>
記者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具體身份，自己剛剛並沒有說自己是誰啊。</p>
再一想張瀾出現的時機，一種不好的感覺開始浮現在這位大姐的心頭。</p>
難道，這些記者也是和那些大夫一夥的？</p>
“我……”這位大姐剛準備開口拒絕。</p>
可是張瀾已經如同連珠炮一般地發起了攻勢：</p>
“我們近日從我市慈善總會獲悉，您在得知艾佳琳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之後，便拋棄了他們父女。”</p>
“這件事是真的嗎？”</p>
“還有，聽聞您在拋棄他們父女之後。開始沉迷下注等賭錢的娛樂，並且在這幾年中輸了不少的金額。”</p>
“其中有不少，甚至是家中你現任丈夫的存款。”</p>
“你為了補上這些窟窿，總是間斷去和艾佳琳要錢。”</p>
“這也是真的嗎？”</p>
“還有……”</p>
張瀾每說一句話，就像有人掄起大錘擊打了一下這位大姐的胸口，讓這位大姐的臉色變得蒼白了好幾分。</p>
終於，這位大姐忍不住了。</p>
“都是胡扯！”</p>
大姐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歇斯底裏：</p>
“我告訴你，你們這是誹謗！”</p>
“你們再這樣誹謗我，我會起訴你們！”</p>
“我這就去起訴你們！”</p>
嘴裏嚷嚷著，這位大姐氣勢洶洶地來到張瀾麵前，快步地從張瀾身邊走過。</p>
然後，越走越遠。</p>
她這時候的背影，看起來是如此的慌張。</p>
“真不經嚇。”何傑努了努嘴，關掉了還在保持著和張瀾通話狀態的手機。</p>
“是啊。”李鑫也應了一聲，對著何傑和鄭毅點了點頭：</p>
“也沒想到她這麽不經嚇。”</p>
說著，李鑫拿出自己的手機搖了搖，手機裏空空如也。</p>
什麽音頻，什麽其他人說的話，都是李鑫剛剛拿出來嚇唬那位大姐的。</p>
李鑫也是個幹脆人，看到此間事情已了，便著鄭毅和何傑打了個招呼之後，準備離去。</p>
準備離開之前，李鑫特意拍了拍鄭毅的肩膀：</p>
“我都聽何大夫說了。”</p>
“鄭大夫，你可是我們的英雄，得保護好自己啊。”</p>
“什麽英雄？”聽著李鑫這有點沒頭沒尾的話，鄭毅的臉上全都是問號。</p>
“哎幼，鄭總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呢。”看出了鄭毅眼中的不解，一旁的張瀾輕笑了一下，鼓足了勇氣先開了口：</p>
“您可能還不知道。”</p>
“這兩天，您可都成網上的紅人了呢？”</p>
“啥？網上紅人？”鄭毅臉上閃過了一抹不解。</p>
“一看你這兩天就忙得沒空看手機。”何傑笑嘻嘻地拍了拍鄭毅的肩膀：“你好好看看本地視頻吧，你這可小小地火了一把呢。”</p>
“啥？”</p>
看了何傑一眼，鄭毅將信將疑地掏出了手機。</p>
手機上，一則《環海市中心醫院醫務人員，見義勇為救助車禍受傷人員》的視頻，赫然登上了本地熱搜。</p>
視頻裏，正是之前在車禍現場，鄭毅和何傑灰頭土臉地撬開車門，將一位位傷員從車裏拖出來的畫麵。</p>
還有那個呼吸道梗阻的傷者，鄭毅和何傑在緊急氣管切開的畫麵。</p>
拍攝視頻的人，看起來應該是臨時起意，明顯是用手機的錄的像。</p>
甚至在視頻上，還能感受到畫麵略微有些抖動。</p>
“這是什麽時候拍的？”鄭毅的眼睛裏寫滿了詫異。</p>
“哎呀，現在你不應該先說說你的感覺怎麽樣啊？”何傑看了一眼鄭毅，臉上笑嘻嘻的：“你看沒看到視頻底下一大群人都在給你點讚呢？”</p>
“是嗎？”鄭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手機往下一劃，還真是。</p>
“說到這個視頻，你可得謝謝我們的張大主編呢。”何傑在旁邊幫襯道：</p>
“這個視頻，據說就是出自長大主編的手筆呢？”</p>
“你拍的？”何傑的話讓鄭毅略微有點不可思議，轉頭看向了張瀾。</p>
“嗯。”張瀾輕輕頷首：</p>
“當時我正好路過，然後就看到了你正在救援傷者的那一幕。”</p>
“然後我就給拍下來了。”</p>
“然後，本來想和你打個招呼的，看到你和何大夫當時很忙，我就沒敢上前來打擾你們。”</p>
“回去之後我就想著能不能做些什麽。”</p>
“然後就把你們救助傷員的這些畫麵給發布出去了。”</p>
張瀾這話，讓鄭毅的心裏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溫暖。</p>
“哎呀，鄭總，別漏出這種表情嘛。”何傑對著鄭毅勾肩搭背的：“你可別忘了，人家張主編借著這個機會，可是給她的《環海日報》掙了一大波流量呢。”</p>
“那。”鄭毅又想到了張瀾和李鑫。</p>
這兩位，一位自媒體，一位官媒，居然都這麽巧來到了這裏。</p>
抬頭看了一眼何傑，鄭毅心中已是了然：“李鑫和張瀾都是你叫過來的。”</p>
“那可不。”何傑嘴角一勾，大大方方地承認了：</p>
“這酒實在是有點上頭，今天早上起來的比平時稍微晚了一小會兒。”</p>
“我剛上車，就接到了咱們護士的電話。”</p>
“然後，我立刻就告訴張瀾和李鑫了。”</p>
說著，何傑對著張瀾那邊努了努嘴。</p>
“謝謝張主編來幫忙解圍啦。”</p>
“沒事，應該的。”張瀾淺笑了一下。她能夠感覺到，之前她和鄭毅他們的隔閡，經曆了這一次時間之後，已經消散了很多。</p>
又客套了幾句之後，張瀾也對著眾人打了個招呼之後便離開。</p>
目送著張瀾離開後，鄭毅的耳朵裏突然傳入了一陣輕輕的啜泣聲。</p>
轉頭看去，隻看到艾佳琳正癱坐在地麵上，雙手捂著臉龐。</p>
雖然她在努力地壓製住自己的聲音，但是她抽動的雙肩卻早已經出賣了她。</p>
還有，淚水正一滴一滴地沿著她的雙手滑落，然後墜落，最後破碎在地麵上。</p>
“小蒿！”何傑見狀立馬飛身上前，輕輕拍著艾佳琳的肩膀：“小蒿，你怎麽了？”</p>
“我沒事。”艾佳琳仰起小臉，眼角還猶自掛著淚珠：</p>
“就是剛剛心裏突然特別難過，就忍不住哭出來了。”</p>
說著，艾佳琳努力地揚起了嘴角：“哥哥姐姐，對不起。”</p>
“我今天又給你們添麻煩了……”</p>
說話的時候，艾佳琳的肩膀還一抽一抽的，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再次哭出來。</p>
這一次，這個懂事的小丫頭，是真的難過得不能自已了。</p>
“別這麽說。”鄭毅也走過來輕輕拍著艾佳琳的肩膀：“這種事情怎麽能怪你呢？”</p>
“鄭總，你不會安慰人就別說話了好不。”何傑瞪了一眼鄭毅。</p>
在看到鄭毅訕訕地退到了一邊之後，何傑才繼續說道：</p>
“小蒿，你要知道，你有愛的父親。”</p>
“還有愛你的我們，對不對？”</p>
邊說著，何傑一邊看著天空：</p>
“對了，還有那些愛你的大哥哥，大姐姐們。”</p>
“你呀。”何傑伸出手刮了一下艾佳琳的鼻子：“就是太善良了。”</p>
“哥哥。”艾佳琳揚起小臉，看著何傑，難得的語氣有些嚴肅：“善良，到底是不是一種錯呢？”</p>
“瞎想什麽呢。”何傑揉了揉艾佳琳的小腦袋：</p>
“我們喜歡小蒿，不也正是因為小蒿的善良嗎？”</p>
“走吧，回去吧。”何傑一把抱起了艾佳琳：</p>
“小蒿，一切都會好的對不對？”</p>
艾佳琳勉強地擦了擦眼淚，點了點頭。</p>
何傑將艾佳琳送回了病房後，又安撫了艾佳琳好久。</p>
一直到艾佳琳終於擦幹了眼淚，展開了笑顏後，何傑這才從病房裏走了出來。</p>
何傑立刻直奔鄭毅的診室。</p>
看見鄭毅的診室裏沒有人，何傑直接推門而入，一進門就麵帶幽怨地嚷嚷了起來：</p>
“鄭總啊！”</p>
“你這不厚道啊。”</p>
何傑坐在了鄭毅對麵，臉上全都是大寫的委屈：</p>
“我都聽說了，你昨天做了個雜交主動脈手術！”</p>
“你成天一趁我不在醫院，就偷偷摸摸地弄這種新花樣！”</p>
“你這讓我很難過的誒！”</p>
“情況緊急。”麵對何傑的鬼哭狼嚎，鄭毅絲毫不為所動，言簡意賅地解釋道。</p>
“那你不會叫我嗎！”何傑像是一個受氣包一樣，氣鼓鼓地看著鄭毅。</p>
“你都喝成那個樣子了，我怎麽叫你。”鄭毅斜著眼看了一眼何傑：</p>
“叫你過來，你能保持清醒做手術嗎？”</p>
麵對鄭毅的奪命三連，何傑頓時沒話說了，隻能用幽怨的眼神看著鄭毅。</p>
就在一股尷尬的氣氛正在診室裏不斷蔓延的時候，一聲輕輕地咳嗽聲在診室門口響起。</p>
原來是段海清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門口。</p>
“段主任，您怎麽來了？”看到段海清來了，鄭毅和何傑連忙從座椅上站了起來。</p>
被兩人注視著，段海清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尷尬。</p>
看著兩人，段海清笑了笑：“怎麽，打擾到你們談事情了？”</p>
“沒有沒有。”鄭毅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段主任，客套話我也不會太說，您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p>
“哎呀，小鄭你講話還是這麽直接啊。”段海清笑了一下：</p>
“方便和我一起去看個老患者嗎？”</p>
“這個患者，有些特殊。”</p>
段海清繼續招呼道：“把你們那個外國學生也叫上。”</p>
“好的。”兩人點了點頭，何傑立馬跑出去把歐博特給拖了過來，三人便跟著段海清朝著一個方向走去。</p>
隻是，走到了一半，鄭毅突然感覺這條路的方向有些不太對。</p>
“段主任。”鄭毅叫住了走在前邊的段海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不是往心胸外科走的路啊。”</p>
“是的。”段海清點了點頭：“我們去的地方，確實也不是心胸外科。”</p>
“那……”鄭毅的眼睛裏閃過了一抹好奇。</p>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段海清邊走邊解釋道：</p>
“這是我的一位老患者。”</p>
“而且，誰說所有的心髒病，誘發的問題，都在心髒上的？”</p>
段海清的這番話，一下子就勾起了鄭毅的好奇心。</p>
三拐兩拐之後，鄭毅看到眼前的告示牌上寫著“胃腸外科病房”這幾個大字。</p>
“到了普外科啊。”鄭毅輕聲自語著。</p>
段海清到胃腸外科的護士站打聽了一聲之後，便徑直前往了胃腸外科的監護室。</p>
監護室裏隻有一位患者。</p>
那是一位大叔。</p>
此刻，他正雙眼無神地躺在病床上，空洞的目光盯著頭頂上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著什麽。</p>
一旁的吊瓶架上，乳白色的靜脈營養液沿著輸液器緩緩流入到了大叔的血管裏，補充著他的營養。</p>
供應著他的能量。</p>
維持著他的生命。</p>
從被褥的縫隙中，還能看到。</p>
他的肚子上，一道猙獰的彷若蜈蚣般的刀口，昭示著大叔在不久前曾經經曆了什麽。</p>
“這……”鄭毅看著這位大叔，眼神裏已經越發的有些不懂。</p>
一位普外科手術後的患者，為什麽會讓心胸外科的主任過來查看。</p>
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嗎？</p>
在鄭毅詫異的眼神裏，段海清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走到了大叔的身邊。</p>
大叔呆呆地望了段海清一眼，似乎認出了段海清是誰。</p>
大叔幹癟的嘴唇微微動了一動，似乎想要說話。</p>
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p>
段海清輕輕拍了拍大叔的肩膀以作安撫，伸手撩起了大叔的病號服。</p>
胸口，一道縱行的刀疤，如此的顯眼。</p>
鄭毅看了一眼，這種刀疤，他無比地熟悉。</p>
那不就是正中開胸的刀口嗎？</p>
“患者曾經做過心髒手術？”鄭毅問道。</p>
“是的。”段海清點了點頭，向監護室的護士要過來了一個聽診器，直接把聽診器遞給了鄭毅：</p>
“小鄭，你先來聽一聽。”</p>
“我先來吧。”鄭毅還沒等伸手，何傑在旁邊已經迫不及待地率先搶過了聽診器。</p>
戴好了聽診器，何傑把聽診器放在患者的心前區，準備按照標準的逆時針聽診法進行聽診。</p>
可是聽診器剛剛落下，何傑的眉頭就不禁輕輕聳了一聳。</p>
在患者的心尖部，何傑清晰地聽到了一陣陣“卡噠”、“卡噠”的聲音。</p>
這個聲音叫做機械瓣開瓣音。</p>
“患者換過二尖瓣機械瓣？”何傑低聲地發出了驚呼。</p>
“是的。”段海清點了點頭。</p>
段海清剛想繼續開口解釋什麽，大叔旁邊陪護的阿姨顯然也認識段海清，連忙湊上來打斷了段海清還沒說出口的話：</p>
“段主任。”阿姨在看向段海清的時候，眼睛裏閃過的是一抹深深的愧疚：</p>
“我家老頭子情況如何了啊。”</p>
“唉。”段海清歎了口氣，看著這位阿姨：</p>
“胃腸科大夫都和你交代過了吧。”</p>
“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吧。”</p>
家屬明顯也知道患者的情況，對於段海清這番話，沒有流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p>
對段海清說了一聲謝謝之後，患者家屬便不再吱聲。</p>
隻是在段海清準備離開病房的時候，輕輕地說了一聲“對不起”。</p>
“段主任。”鄭毅心中疑惑很多：“為什麽那位家屬要對你說對不起呢？”</p>
“因為很多原因。”走出了病房，段海清看著周圍人疑惑的眼神，緩緩開了口：</p>
“這是一位一年前我做手術的患者。”</p>
“做的是二尖瓣機械瓣膜置換術。”</p>
“手術很成功。”</p>
“可是你看，患者現在的情況很不好。”</p>
段海清看著天花板，似乎陷入到了一陣回憶中。</p>
映入她眼簾的，卻是一位她並不認識的男子。</p>
不過一旁的鄭毅卻瞪大了眼睛。</p>
因為。</p>
這個男子鄭毅他們很熟悉。</p>
他是李鑫。</p>
對於這位大姐的質疑，李鑫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膽怯。</p>
麵帶嚴肅地走到了大姐近前，李鑫朗聲說道：</p>
“剛剛聽聞你的介紹，你是艾佳琳的母親對吧。”</p>
李鑫這底氣十足的語氣讓大姐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p>
眼睛從上到下掃視了李鑫一遍，大姐在心中暗自琢磨。</p>
這個人自己並不認識，而且看起來也不像是醫院的工作人員。</p>
想到這裏，大姐也覺得自己的腰板挺直了起來，語氣也開始完全不讓嗆：</p>
“是啊，怎麽了？”</p>
這一刻，這位大姐就差拿鼻孔對著李鑫了。</p>
“那就好辦了。”李鑫可是久經沙場的人，哪能被大姐這三言兩語就給嚇住。</p>
隻見李鑫的嘴角一揚：</p>
“說起來真巧。”</p>
“在來這裏之前，我剛從慈善總會那邊打聽到了一些消息。”</p>
“聽聞您在多年前，得知艾佳琳身體有恙之後，便拋棄了他們父女。”</p>
“當初究竟是出於什麽心理，才驅使著你這麽做的呢？”</p>
李鑫的話好像是一根長矛，深深地紮進了大姐的心裏。</p>
“你……一派胡言！”大姐的眼神好像要把李鑫給生吞活剝了一般。</p>
麵對大姐這種暴怒的語氣，李鑫隻是嘴角撇了撇，繼續說道：</p>
“還有，我一直心裏有一個疑問，既然你已經拋棄了艾佳琳父女。”</p>
“又是什麽促使著你，居然能拉下臉來，要一個孩子的救命錢呢？”</p>
李鑫的話字字誅心，大姐的臉色也是變了又變。</p>
很快，這位大姐的臉上隻剩下了一片陰沉。</p>
“你再這樣汙蔑我，我是要告你誹謗的！”大姐聲音已經變得咬牙切齒。</p>
可惜了。</p>
大姐的這番話，要是去嚇唬一般人，可能還真的有點用。</p>
然而。</p>
她現在麵對的，是身經百戰的李鑫。</p>
作為一名自媒體工作者，李鑫這麽長的工作生涯中，什麽樣的妖魔鬼怪沒見過？</p>
“是嗎？”聽著這話，李鑫麵露冷笑，絲毫不怯：</p>
“那請問。”</p>
“你要不要聽聽慈善總會裏的其他人怎麽說的？”</p>
邊說著李鑫一邊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調到了播放器的那一欄，作勢就要播放。</p>
這一下子，大姐的臉色可就變了。</p>
“別！”大姐連忙伸手去攔。</p>
李鑫身子輕輕一閃躲到了一邊，大姐一下子撲了個空，腳下緊跟著就是一個趔趄。</p>
險些摔了一腳，大姐的麵容都跟著有些扭曲起來。</p>
“你……”大姐現在隻覺得一股火氣直衝腦門。</p>
現在的大姐已經什麽都顧不上了，隻想伸手指著李鑫的鼻子開罵。</p>
但是。</p>
這位大姐沒有想到的是，有些事情才剛剛開始。</p>
一陣汽車鳴笛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p>
就看見一輛車身上印著“環海日報社”的小轎車，出現在大家的視線裏。</p>
這輛小轎車緩緩減速，穩穩地停在了醫院門前。</p>
車門打開，一個身影風風火火地下了車，直奔著眾人而來。</p>
這個人，居然是張瀾。</p>
看見正在那裏，準備張牙舞爪的大姐，張瀾的麵色立馬就是一冷。</p>
“什麽情況？”快步走到了大姐身前，張瀾的語氣冰冷。</p>
這位大姐也是病急亂投醫，此刻完全沒有聽出來張瀾語氣裏的冰冷之意。</p>
眼睛看到了小轎車上的大字，她心裏當真是心花怒放。</p>
這是媒體來維持正義了啊！</p>
什麽情況，能比一位見不到孩子的母親，更能打動媒體，更能讓人軒然淚下的呢？</p>
心裏有了主意，大姐的眼睛裏一下子就寫滿了悲傷。</p>
“您是記者對嗎？”大姐一臉委屈地看著張瀾，眼眶裏的眼淚幾乎都要呼之欲出了。</p>
“是的，我是《環海日報》的主編張瀾。”張瀾冷漠地說道。</p>
一聽張瀾自報家門，大姐的心裏別提多高興了。</p>
這可是主編啊！</p>
自己要是能……</p>
再次在心裏斟酌了一下用詞，大姐說道：“記者小姐，你可要給我做主啊！”</p>
邊說著，大姐一邊伸出手顫抖地指向了鄭毅他們，好像鄭毅他們剛剛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一樣：</p>
“就是他們！”</p>
“我女兒病重在醫院裏住院。”</p>
“我現在想來看看我的女兒，可是這些冷血的家夥就這麽把我趕在門外。”</p>
</p>
“主編小姐，您能知道我現在的這種心情嗎？”</p>
“是嗎？”張瀾推了一下眼鏡，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p>
“那麽這樣吧。”</p>
“剛剛我們了解到了一些情況，想要對您進行一下采訪，您方便嗎？”</p>
這一次，大姐從張瀾的語氣裏開始察覺到了不對了。</p>
“方便啊。”大姐點了點頭。</p>
“那麽請問。”張瀾的嘴角浮現了一絲冷笑：</p>
“您是艾佳琳的母親對嗎？”</p>
這個問題，讓大姐的臉上這一次真的閃過了一抹慌亂。</p>
記者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具體身份，自己剛剛並沒有說自己是誰啊。</p>
再一想張瀾出現的時機，一種不好的感覺開始浮現在這位大姐的心頭。</p>
難道，這些記者也是和那些大夫一夥的？</p>
“我……”這位大姐剛準備開口拒絕。</p>
可是張瀾已經如同連珠炮一般地發起了攻勢：</p>
“我們近日從我市慈善總會獲悉，您在得知艾佳琳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之後，便拋棄了他們父女。”</p>
“這件事是真的嗎？”</p>
“還有，聽聞您在拋棄他們父女之後。開始沉迷下注等賭錢的娛樂，並且在這幾年中輸了不少的金額。”</p>
“其中有不少，甚至是家中你現任丈夫的存款。”</p>
“你為了補上這些窟窿，總是間斷去和艾佳琳要錢。”</p>
“這也是真的嗎？”</p>
“還有……”</p>
張瀾每說一句話，就像有人掄起大錘擊打了一下這位大姐的胸口，讓這位大姐的臉色變得蒼白了好幾分。</p>
終於，這位大姐忍不住了。</p>
“都是胡扯！”</p>
大姐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歇斯底裏：</p>
“我告訴你，你們這是誹謗！”</p>
“你們再這樣誹謗我，我會起訴你們！”</p>
“我這就去起訴你們！”</p>
嘴裏嚷嚷著，這位大姐氣勢洶洶地來到張瀾麵前，快步地從張瀾身邊走過。</p>
然後，越走越遠。</p>
她這時候的背影，看起來是如此的慌張。</p>
“真不經嚇。”何傑努了努嘴，關掉了還在保持著和張瀾通話狀態的手機。</p>
“是啊。”李鑫也應了一聲，對著何傑和鄭毅點了點頭：</p>
“也沒想到她這麽不經嚇。”</p>
說著，李鑫拿出自己的手機搖了搖，手機裏空空如也。</p>
什麽音頻，什麽其他人說的話，都是李鑫剛剛拿出來嚇唬那位大姐的。</p>
李鑫也是個幹脆人，看到此間事情已了，便著鄭毅和何傑打了個招呼之後，準備離去。</p>
準備離開之前，李鑫特意拍了拍鄭毅的肩膀：</p>
“我都聽何大夫說了。”</p>
“鄭大夫，你可是我們的英雄，得保護好自己啊。”</p>
“什麽英雄？”聽著李鑫這有點沒頭沒尾的話，鄭毅的臉上全都是問號。</p>
“哎幼，鄭總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呢。”看出了鄭毅眼中的不解，一旁的張瀾輕笑了一下，鼓足了勇氣先開了口：</p>
“您可能還不知道。”</p>
“這兩天，您可都成網上的紅人了呢？”</p>
“啥？網上紅人？”鄭毅臉上閃過了一抹不解。</p>
“一看你這兩天就忙得沒空看手機。”何傑笑嘻嘻地拍了拍鄭毅的肩膀：“你好好看看本地視頻吧，你這可小小地火了一把呢。”</p>
“啥？”</p>
看了何傑一眼，鄭毅將信將疑地掏出了手機。</p>
手機上，一則《環海市中心醫院醫務人員，見義勇為救助車禍受傷人員》的視頻，赫然登上了本地熱搜。</p>
視頻裏，正是之前在車禍現場，鄭毅和何傑灰頭土臉地撬開車門，將一位位傷員從車裏拖出來的畫麵。</p>
還有那個呼吸道梗阻的傷者，鄭毅和何傑在緊急氣管切開的畫麵。</p>
拍攝視頻的人，看起來應該是臨時起意，明顯是用手機的錄的像。</p>
甚至在視頻上，還能感受到畫麵略微有些抖動。</p>
“這是什麽時候拍的？”鄭毅的眼睛裏寫滿了詫異。</p>
“哎呀，現在你不應該先說說你的感覺怎麽樣啊？”何傑看了一眼鄭毅，臉上笑嘻嘻的：“你看沒看到視頻底下一大群人都在給你點讚呢？”</p>
“是嗎？”鄭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手機往下一劃，還真是。</p>
“說到這個視頻，你可得謝謝我們的張大主編呢。”何傑在旁邊幫襯道：</p>
“這個視頻，據說就是出自長大主編的手筆呢？”</p>
“你拍的？”何傑的話讓鄭毅略微有點不可思議，轉頭看向了張瀾。</p>
“嗯。”張瀾輕輕頷首：</p>
“當時我正好路過，然後就看到了你正在救援傷者的那一幕。”</p>
“然後我就給拍下來了。”</p>
“然後，本來想和你打個招呼的，看到你和何大夫當時很忙，我就沒敢上前來打擾你們。”</p>
“回去之後我就想著能不能做些什麽。”</p>
“然後就把你們救助傷員的這些畫麵給發布出去了。”</p>
張瀾這話，讓鄭毅的心裏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溫暖。</p>
“哎呀，鄭總，別漏出這種表情嘛。”何傑對著鄭毅勾肩搭背的：“你可別忘了，人家張主編借著這個機會，可是給她的《環海日報》掙了一大波流量呢。”</p>
“那。”鄭毅又想到了張瀾和李鑫。</p>
這兩位，一位自媒體，一位官媒，居然都這麽巧來到了這裏。</p>
抬頭看了一眼何傑，鄭毅心中已是了然：“李鑫和張瀾都是你叫過來的。”</p>
“那可不。”何傑嘴角一勾，大大方方地承認了：</p>
“這酒實在是有點上頭，今天早上起來的比平時稍微晚了一小會兒。”</p>
“我剛上車，就接到了咱們護士的電話。”</p>
“然後，我立刻就告訴張瀾和李鑫了。”</p>
說著，何傑對著張瀾那邊努了努嘴。</p>
“謝謝張主編來幫忙解圍啦。”</p>
“沒事，應該的。”張瀾淺笑了一下。她能夠感覺到，之前她和鄭毅他們的隔閡，經曆了這一次時間之後，已經消散了很多。</p>
又客套了幾句之後，張瀾也對著眾人打了個招呼之後便離開。</p>
目送著張瀾離開後，鄭毅的耳朵裏突然傳入了一陣輕輕的啜泣聲。</p>
轉頭看去，隻看到艾佳琳正癱坐在地麵上，雙手捂著臉龐。</p>
雖然她在努力地壓製住自己的聲音，但是她抽動的雙肩卻早已經出賣了她。</p>
還有，淚水正一滴一滴地沿著她的雙手滑落，然後墜落，最後破碎在地麵上。</p>
“小蒿！”何傑見狀立馬飛身上前，輕輕拍著艾佳琳的肩膀：“小蒿，你怎麽了？”</p>
“我沒事。”艾佳琳仰起小臉，眼角還猶自掛著淚珠：</p>
“就是剛剛心裏突然特別難過，就忍不住哭出來了。”</p>
說著，艾佳琳努力地揚起了嘴角：“哥哥姐姐，對不起。”</p>
“我今天又給你們添麻煩了……”</p>
說話的時候，艾佳琳的肩膀還一抽一抽的，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再次哭出來。</p>
這一次，這個懂事的小丫頭，是真的難過得不能自已了。</p>
“別這麽說。”鄭毅也走過來輕輕拍著艾佳琳的肩膀：“這種事情怎麽能怪你呢？”</p>
“鄭總，你不會安慰人就別說話了好不。”何傑瞪了一眼鄭毅。</p>
在看到鄭毅訕訕地退到了一邊之後，何傑才繼續說道：</p>
“小蒿，你要知道，你有愛的父親。”</p>
“還有愛你的我們，對不對？”</p>
邊說著，何傑一邊看著天空：</p>
“對了，還有那些愛你的大哥哥，大姐姐們。”</p>
“你呀。”何傑伸出手刮了一下艾佳琳的鼻子：“就是太善良了。”</p>
“哥哥。”艾佳琳揚起小臉，看著何傑，難得的語氣有些嚴肅：“善良，到底是不是一種錯呢？”</p>
“瞎想什麽呢。”何傑揉了揉艾佳琳的小腦袋：</p>
“我們喜歡小蒿，不也正是因為小蒿的善良嗎？”</p>
“走吧，回去吧。”何傑一把抱起了艾佳琳：</p>
“小蒿，一切都會好的對不對？”</p>
艾佳琳勉強地擦了擦眼淚，點了點頭。</p>
何傑將艾佳琳送回了病房後，又安撫了艾佳琳好久。</p>
一直到艾佳琳終於擦幹了眼淚，展開了笑顏後，何傑這才從病房裏走了出來。</p>
何傑立刻直奔鄭毅的診室。</p>
看見鄭毅的診室裏沒有人，何傑直接推門而入，一進門就麵帶幽怨地嚷嚷了起來：</p>
“鄭總啊！”</p>
“你這不厚道啊。”</p>
何傑坐在了鄭毅對麵，臉上全都是大寫的委屈：</p>
“我都聽說了，你昨天做了個雜交主動脈手術！”</p>
“你成天一趁我不在醫院，就偷偷摸摸地弄這種新花樣！”</p>
“你這讓我很難過的誒！”</p>
“情況緊急。”麵對何傑的鬼哭狼嚎，鄭毅絲毫不為所動，言簡意賅地解釋道。</p>
“那你不會叫我嗎！”何傑像是一個受氣包一樣，氣鼓鼓地看著鄭毅。</p>
“你都喝成那個樣子了，我怎麽叫你。”鄭毅斜著眼看了一眼何傑：</p>
“叫你過來，你能保持清醒做手術嗎？”</p>
麵對鄭毅的奪命三連，何傑頓時沒話說了，隻能用幽怨的眼神看著鄭毅。</p>
就在一股尷尬的氣氛正在診室裏不斷蔓延的時候，一聲輕輕地咳嗽聲在診室門口響起。</p>
原來是段海清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門口。</p>
“段主任，您怎麽來了？”看到段海清來了，鄭毅和何傑連忙從座椅上站了起來。</p>
被兩人注視著，段海清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尷尬。</p>
看著兩人，段海清笑了笑：“怎麽，打擾到你們談事情了？”</p>
“沒有沒有。”鄭毅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段主任，客套話我也不會太說，您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p>
“哎呀，小鄭你講話還是這麽直接啊。”段海清笑了一下：</p>
“方便和我一起去看個老患者嗎？”</p>
“這個患者，有些特殊。”</p>
段海清繼續招呼道：“把你們那個外國學生也叫上。”</p>
“好的。”兩人點了點頭，何傑立馬跑出去把歐博特給拖了過來，三人便跟著段海清朝著一個方向走去。</p>
隻是，走到了一半，鄭毅突然感覺這條路的方向有些不太對。</p>
“段主任。”鄭毅叫住了走在前邊的段海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不是往心胸外科走的路啊。”</p>
“是的。”段海清點了點頭：“我們去的地方，確實也不是心胸外科。”</p>
“那……”鄭毅的眼睛裏閃過了一抹好奇。</p>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段海清邊走邊解釋道：</p>
“這是我的一位老患者。”</p>
“而且，誰說所有的心髒病，誘發的問題，都在心髒上的？”</p>
段海清的這番話，一下子就勾起了鄭毅的好奇心。</p>
三拐兩拐之後，鄭毅看到眼前的告示牌上寫著“胃腸外科病房”這幾個大字。</p>
“到了普外科啊。”鄭毅輕聲自語著。</p>
段海清到胃腸外科的護士站打聽了一聲之後，便徑直前往了胃腸外科的監護室。</p>
監護室裏隻有一位患者。</p>
那是一位大叔。</p>
此刻，他正雙眼無神地躺在病床上，空洞的目光盯著頭頂上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著什麽。</p>
一旁的吊瓶架上，乳白色的靜脈營養液沿著輸液器緩緩流入到了大叔的血管裏，補充著他的營養。</p>
供應著他的能量。</p>
維持著他的生命。</p>
從被褥的縫隙中，還能看到。</p>
他的肚子上，一道猙獰的彷若蜈蚣般的刀口，昭示著大叔在不久前曾經經曆了什麽。</p>
“這……”鄭毅看著這位大叔，眼神裏已經越發的有些不懂。</p>
一位普外科手術後的患者，為什麽會讓心胸外科的主任過來查看。</p>
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嗎？</p>
在鄭毅詫異的眼神裏，段海清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走到了大叔的身邊。</p>
大叔呆呆地望了段海清一眼，似乎認出了段海清是誰。</p>
大叔幹癟的嘴唇微微動了一動，似乎想要說話。</p>
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p>
段海清輕輕拍了拍大叔的肩膀以作安撫，伸手撩起了大叔的病號服。</p>
胸口，一道縱行的刀疤，如此的顯眼。</p>
鄭毅看了一眼，這種刀疤，他無比地熟悉。</p>
那不就是正中開胸的刀口嗎？</p>
“患者曾經做過心髒手術？”鄭毅問道。</p>
“是的。”段海清點了點頭，向監護室的護士要過來了一個聽診器，直接把聽診器遞給了鄭毅：</p>
“小鄭，你先來聽一聽。”</p>
“我先來吧。”鄭毅還沒等伸手，何傑在旁邊已經迫不及待地率先搶過了聽診器。</p>
戴好了聽診器，何傑把聽診器放在患者的心前區，準備按照標準的逆時針聽診法進行聽診。</p>
可是聽診器剛剛落下，何傑的眉頭就不禁輕輕聳了一聳。</p>
在患者的心尖部，何傑清晰地聽到了一陣陣“卡噠”、“卡噠”的聲音。</p>
這個聲音叫做機械瓣開瓣音。</p>
“患者換過二尖瓣機械瓣？”何傑低聲地發出了驚呼。</p>
“是的。”段海清點了點頭。</p>
段海清剛想繼續開口解釋什麽，大叔旁邊陪護的阿姨顯然也認識段海清，連忙湊上來打斷了段海清還沒說出口的話：</p>
“段主任。”阿姨在看向段海清的時候，眼睛裏閃過的是一抹深深的愧疚：</p>
“我家老頭子情況如何了啊。”</p>
“唉。”段海清歎了口氣，看著這位阿姨：</p>
“胃腸科大夫都和你交代過了吧。”</p>
“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吧。”</p>
家屬明顯也知道患者的情況，對於段海清這番話，沒有流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p>
對段海清說了一聲謝謝之後，患者家屬便不再吱聲。</p>
隻是在段海清準備離開病房的時候，輕輕地說了一聲“對不起”。</p>
“段主任。”鄭毅心中疑惑很多：“為什麽那位家屬要對你說對不起呢？”</p>
“因為很多原因。”走出了病房，段海清看著周圍人疑惑的眼神，緩緩開了口：</p>
“這是一位一年前我做手術的患者。”</p>
“做的是二尖瓣機械瓣膜置換術。”</p>
“手術很成功。”</p>
“可是你看，患者現在的情況很不好。”</p>
段海清看著天花板，似乎陷入到了一陣回憶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