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毒,仵作也查了嘔吐出來的血漬跟肉塊,都腐了,偏偏沒有毒……”


    九阿哥說起來,喉嚨也是一陣惡心。


    “實在是太過蹊蹺,汗阿瑪招了嶽父跟椿泰過來,太醫跟仵作也都驗看了,錫柱確實是身上沒有傷,沒有刑訊過,也沒有中毒的跡象,之前的脈案也記得清楚,就是有些著涼感冒,之前喝了藥渣子也查了,並無異樣”


    整整一上午,就在忙這個。


    九阿哥是因為有十阿哥打發王平安送信,所以早上錫柱一發病的時候就過去了,算是目睹了全程。


    九阿哥怏怏的,不管什麽時候,死亡都令人敬畏。


    連帶著看著椿泰,都顧不得犯酸了。


    那是正紅旗旗主,被傳召入宮,也是對此事做個見證。


    舒舒心裏也說不上什麽滋味。


    錫柱跟莫爾暉還不同。


    莫爾暉就是個遠親,打過交道也隻是打過交道。


    錫柱不一樣。


    舒舒剛記事那幾年,正好是覺羅氏接二連三產育,她就伯夫人接過去。


    一年的時間有半年住在伯府。


    與錫柱之間,雖比不得她跟福鬆親近,可是也是日日相見的。


    居然這樣就沒了。


    “隕星牌子的事情,應該會公之於眾了吧?”


    舒舒道。


    要不然的話,錫柱的死亡就說不清楚,會引起更多的猜測。


    說不得還有人會懷疑是宗室下手,操控勳貴人家爵位更替之事。


    畢竟這個時間點,太過敏感。


    九阿哥點頭道:“汗阿瑪已經讓刑部、大理寺、督察院會審此案材。”


    這就是宗人府不插手了,也是避免嫌疑。


    舒舒默默。


    人都是自私的,她聽到這裏,心裏反而鬆了口氣。


    這樣比較好。


    查得清清楚楚的,往後董鄂家的非議就會少些。


    即便是有,也落不到齊錫身上,隻是會揭開伯爺的舊事。


    錫柱的身世,怕是要廣而告之了。


    康熙將隕星之事說出來,那就要溯源,從當初撿了隕星牌的邢全之父查起來。


    九阿哥是有些嚇到了,沒有食欲。


    舒舒這裏則是心裏有些難受,也沒有食欲。


    等到膳桌擺上來,清爽的麻醬綠豆涼粉,兩盤涼菜,兩盤鹵肉,兩人也沒有吃幾口。


    “哎!真是沒趣,大家都太太平平的不好麽?”


    等到膳桌撤了下去,九阿哥就拉著舒舒躺了,道:“你說莫爾暉跟錫柱冤不冤?前頭的那個,要不是被官司攪合的,心裏憋悶,也不至於去城外跑馬;後頭的錫柱,要說大惡,也不至於,一個病秧子,養著就是,可是這一場感冒就將別的帶出來……蘇努貝子也麻爪呢,前頭他將兩家的案子都查得清清楚楚的,眼見著就要塵埃落定,有幾分功勞,可這死了一個人,不問罪就不錯了。”


    錫柱本人微不足道,可是卻是勳貴子弟,又是家族爵位更替的時候。


    舒舒顧不得蘇努貝子的前程了,心裏想到了家裏的長輩。


    雖說錫柱的性子不討喜,可是估計也不好受。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畢竟是看著長大的孩子。


    “阿瑪看著如何?”


    舒舒問道。


    “嶽父想要去看隕星牌子,汗阿瑪沒讓·”


    九阿哥道。


    那牌子已經拿到景山十來天,就算要試,估摸也快有了結論。


    接下來,應該是刑部那邊拿過去,接著試驗。


    舒舒握著九阿哥的手,道:“爺,要是聖駕往園子裏去,不在宮裏,那爺能不能帶我歸寧一次”


    不是她多事,而是她不放心伯夫人。


    都統府這邊,阿瑪有額涅,夫妻倆彼此寬慰。


    伯府那邊,伯夫人一個人清冷不說,還會遭受外頭的非議。


    死者為大。


    不用細想也能明白,大家會給她扣個命硬心硬的帽子。


    九阿哥道:“這還用你說,等到時候汗阿瑪不在宮裏,咱們就是最大的,想出門就出門……”


    *


    伯府,內院正房。


    伯夫人聽了錫柱的喪信,神色恍然。


    “嫂子。”


    覺羅氏在旁,有些擔心。


    伯夫人搖搖頭道:“不用擔心我,我就是沒想到會這麽快,真的是那個東西害的麽?”


    覺羅氏道:“刑部的人去房山莊子上找當年的人,邢全那邊,也會問到。”


    不單單是活人,邢全之父,說不得也要開墳驗屍。


    “好像是說天降隕星,都是下餃子似的,單蹦的時候少,怕真是害人的東西留在外頭,那邊的莊子跟林地,估摸著也要挨著查了……”


    覺羅氏道。


    伯夫人似想起什麽,道:“你還記得當初婆母去世前的病症麽?”


    覺羅氏仔細想了想,道:“好像當時說是肺不好,都以為是從憂上來的。”


    憂傷肺思傷脾。


    當初伯爺立住了,娶了伯夫人,卻是數年沒有孕信。


    “當時太醫查了,私下裏跟婆婆說了,是伯爺體虛的緣故,婆婆央求了我瞞著,隻說我宮寒……”


    伯夫人說著,麵上無悲無喜。


    為了這個,明麵上調理身體的藥,都是她吃著。


    伯爺那邊,就是各種“養生藥膳”。


    隻是她們的婆母從旁人獻了牌子開始算,也活過了二十年。


    這個牌子被趙氏藏著,也藏了十六、七年,現下人還活蹦亂跳的。


    錫柱前後就擺在屋子裏半年左右,怎麽就沒了?


    “反正有些邪乎,既是刑部接手了,就讓他們查去”


    覺羅氏道。


    伯夫人點點頭,道:“董鄂家的私事怕是要眾所周知,說不得會影響到侄兒們的親事,就是舒舒那裏,也會被人嚼舌頭。”


    覺羅氏不以為然道:“誰家不被人說呢?大的幾個都差不多定了,小的幾個年歲還早,過幾年旁人也想不起了……”


    她很是淡定。


    要知道之前因為拴馬樁之事,她們夫妻都想到已故太爺的操守上去了,真有幾分懷疑邢全一脈也是董鄂家子孫。


    結果虛驚一場。


    至於伯爺這點事情,在勳貴人家中也不算什麽。


    不說旁人,彭春兩個私生子一個私生女也都擺著……


    *


    三貝勒府,正房。


    三福晉正在榻上歪著。


    前些日子在娘家治喪,也是熬人,身心俱疲。


    如今也算是走上正軌,不用他們夫妻在那邊守著。


    等到“燒七”跟出殯的時候過去就行了。


    兩位小阿哥都在跟前,大的四歲,已經開始會跟大人聊天了。


    小的九個月,也開始學爬,穿著藍色肚兜兜,露著小鳥,正在涼席上一拱一拱的。


    大的則乖巧的坐在三福晉身邊,依賴得不行,恨不得眼睛都黏在三福晉身上。


    眼見著三福晉看著小的,大的就奶聲奶氣,道:“額涅,弟弟羞羞。”


    三福晉道:“你弟弟還小呢,等到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就好好穿衣裳了……”


    雖說孩子落地就是奶嬤嬤跟保母帶著,可是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


    尤其是長子,還是不同。


    這次分別小半年,小的還是嬰孩沒有記憶,大的卻是哭慘了。


    現下就跟小狗似的黏著她,生怕她又不見了。


    三阿哥匆匆進來,就看到娘幾個這樣安逸的情景。


    他覺得礙眼,皺眉道:“大阿哥都四歲了,該開蒙了,回頭爺選個老師。”


    之前的時候,夫妻倆都跟著南巡,孩子都送到公府去了。


    後來那邊雖送回來一次,可是等到南巡之前,他們還是又送回去了,由那邊的側夫人帶著。


    三福晉坐起來,心疼道:“弘晴生日小,十一月生的,說是四歲,實際上才兩生日半,哪裏就這樣著急了?怎麽也要過了年吧?刀。”


    “三阿哥搖頭道:(‘慈母多敗兒’,他看著不大機靈,往後叔伯兄弟中總不能排到末流去,‘笨鳥先飛’的道理你還不懂麽?”


    三福晉不愛聽這話,道:“怎麽就不大機靈了,誰家的孩子這麽大記人記得這麽真切,咱們弘晴卻是記得正正好。”


    三阿哥不以為然道:“這算什麽長處?你是親額涅,他要是認不出,那這兒子也不用要了!刀。”


    四歲的孩子,也知曉好話賴話。


    弘晴的眼裏就含了一包淚。


    三阿哥越發看不過眼,嗬斥道:“憋回去!”


    弘晴嚇得一激靈,縮在三福晉懷中。


    三福晉也惱了,壓了心火,吩咐旁邊的奶嬤嬤帶了兩個小的下去。


    而後,她才耷拉著臉,道:“爺又是哪裏吃的邪火,要跟我們母子幾個撒?”


    三阿哥這才想起正事,道:“錫柱死了,董鄂家的官司交到三法司會審了!”


    三福晉一下子捂了嘴,好一會兒,道:“二哥、三哥兩個幹的,他們有這個膽子?刀。”


    打小沒看出有出息來,可是前頭為了爵位能攀誣齊錫就能看出是個膽子壯、沒有什麽腦子的。


    “想要死無對證麽?”


    三福晉道:“那不是一查一個準?”


    這出了人命,可就與之前不同了。


    之前頂多就是流。


    這牽扯到謀殺,就要償命了。


    人又真死了,想要斬監候與絞監候都不行。


    三阿哥旁觀者清,道:“他們的手還伸不進宗人府去,要是下毒這樣的小道,也不會驚動三法司·”


    他正好去禮部衙門,聽了一嘴,而後還專門去了宗人府一趟,可是也隻打聽到眾所周知的消息。


    就是錫柱之死。


    至於隕星那個,隻有齊錫、椿泰與三法司那邊的主官曉得,消息沒有外傳,他也不知曉,所以才會覺得雲山霧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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