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傳了椿泰跟齊錫入宮,不會是有人盯上正紅旗都統,想要構陷齊錫吧?”


    三阿哥摸著下巴,想的複雜了些。


    好好的人就死了,看著像是滅口,可是這仔細一琢磨,更像是栽贓嫁禍。


    到時候,齊錫這名聲可就爛到家了。


    要知道宗人府主理此案的不是旁人,正是齊錫家的姻親與未來的親家貝子蘇努。


    三福晉聽了,不由皺眉道:“會不會是那拉家?”


    雖說因為之前官司的緣故,董鄂家這兩支有些不大痛快,可三福晉還是能分清楚遠近親疏。


    這正紅旗滿洲都統握在董鄂家手中,與不握在董鄂家,還不同。


    之所以董鄂家在正紅旗地位超然,不單單是跟禮烈親王一係世姻,主要還是正紅旗都統的位置。


    從三福晉與舒舒的曾祖父開始,這滿洲都統大多數時間在董鄂家嫡脈手中。


    她提的那拉家,也是正紅旗大姓,就是七福晉的娘家,也是世代與禮烈親王一係聯姻,現下七福晉之父任正紅旗滿洲副都統。


    三阿哥聽了,覺得有道理:“真要如此,那老七跟老九之間往後可就有熱鬧瞧了!刀。”


    三福晉忙道:“爺您可不能束手旁觀,真要讓那拉家成了勢,往後董鄂家想要再將滿洲都統拿回來,可就不容易了。”


    都統府那幾個年歲還小,能夠獨當一麵少說也要二十年往後;自己的大哥增壽,這回鬧的灰頭土臉,連家事都處理不明白,更不要說放在外頭。


    董鄂家,想要屹立不倒,還是要靠齊錫支撐著。


    三阿哥心裏也有一筆賬。


    即便隔著旗色兒,兩相關係不大,可嶽家有實權與沒有實權還不一樣。


    齊錫那邊雖掛著個討人嫌的老九,眼下還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行了,爺會盯著,明天也問問老九到底怎麽回事兒……有老十在呢,他消息應該更靈通些……”


    有這事情在,夫妻倒是難得安靜說了會兒話。


    *


    因彭春之薨,舒舒本就穿得素淡,如今又加上錫柱一樁,就將鮮亮色兒都收了。


    盛夏天燥,倒是看著清爽。


    今日六月初一,內務府開始正式供冰。


    按照現下的規矩,是立夏就要開第一個冰窖,皇帝賜大臣冰。


    等到五月初一開始,乾清宮與寧壽宮兩處就開始供冰。


    其他宮室,則是要六月才開始供冰。


    現下的冰塊,都是冬天的時候儲備的,窖藏在散落紫禁城各處的地下冰窖。


    舒舒就估摸著時間,讓內務府的人將送冰塊的時間固定在巳正左右。


    這樣等到大半個時辰後,屋子裏就正好清涼。


    九阿哥回來用午飯後屋子裏也是涼快的,正好午歇。


    舒舒有些怕熱,院子裏就依照去年的例,安排人一日三遍的灑水。


    抬水班上的太監,本月開始多拿一份月俸。


    院子裏的水缸,也都是盛得滿滿的水。


    可正如宜妃說的,阿哥所這邊的院子不如西六宮那樣朗闊,屋子也不如那邊高,就有些窩風。


    冬天的時候舒服,夏天的時候跟個大蒸籠似的。


    舒舒每天洗一遍,擦一遍,身上才舒服些。


    可因為苦夏,也沒有胃口,她看著蔫耷耷的。


    齊嬤嬤見了心疼,避開人小聲道:“不能跟阿哥爺說一聲麽?多要些冰,咱們自己個兒掏銀子?”


    舒舒道:“現下不好,等回頭看看。”


    聖駕要是帶了後宮與小皇子、格格們去園子,那邊都是水,比宮裏涼快,也有那邊的冰窖。


    宮裏的冰就會富裕些。


    齊嬤嬤猶豫了一下,道:“那娘娘那邊呢,娘娘產褥,用不得冰,能不能挪過來?刀。”


    舒舒搖頭道:“不妥當,娘娘生產前用的冰,都是太子妃體恤,不在娘娘份額裏)如今不用了,頂多就算是補上前頭的;即便有富裕,也不好挪給二所用,翊坤宮還有十七阿哥呢……”


    養恩大於生恩。


    宮裏尤其明顯。


    宮妃們對養子也是要做到麵上一視同仁。


    就像惠妃,每次給大阿哥預備東西,都會有八阿哥的一份。


    阿哥們對養母,也是要更恭敬孝順,要排在生母前頭。


    八福晉之前在宮裏,先給延禧宮請安,就是這個道理。


    十七阿哥也是宜妃的兒子。


    往後十七阿哥娶了福晉,也會跟在舒舒與五福晉後頭給宜妃請安。


    齊嬤嬤不是不曉得這個道理,可是偏著舒舒。


    舒舒道:“沒事的等十阿哥他們跟著去園子了,可以先將三所的冰挪過來用。”


    十阿哥不是外人,這有來有往的才越發親近。


    隻是提及十阿哥,舒舒就想起住在頭所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


    章嬪……


    現在已經是六月,舒舒的心裏“咯噔”一下。


    她生出幾分焦躁來,卻不樂意齊嬤嬤跟著擔心,就道:“早上起早了,我先眯一眯·”


    齊嬤嬤聽了,就起身將蚊香挪過來,道:“那福晉睡上小半個時辰,也別歇太久走了困。”j。


    舒舒應了,齊嬤嬤就退了出去。


    舒舒躺在塌上,眯著眼睛,心裏有些亂。


    南巡回來半月,並沒有聽到章嬪生病的消息。


    夏天的急症。


    她睜開眼睛,望向屋子中間的青花陶瓷大缸。


    裏麵放著冰塊。


    冒著絲絲涼氣。


    夏天最容易發生的,就是中暑後衰竭而死。


    就跟九阿哥似的,去年很是凶險。


    曆史上的九格格就是如此病症。


    章嬪會不會也是如此?


    要是身上其他的毛病,那請平安脈的太醫早就該報到禦前。


    康熙是個念舊情的,不會全無反應。


    宜妃這邊,也是掌控西六宮多年,不會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等到九阿哥回來時,舒舒還是差不多的動作,望著冰塊若有所思模樣。


    九阿哥道:“用冰不用那麽節儉,聖駕明日就要奉太後往園子裏去了,到時候老十他們兩口子的冰,咱們就挪過來使。”


    夫妻倆想到一塊去了。


    舒舒指了指頭所方向道:“我是想到了十三阿哥。”


    九阿哥點頭道:“我怎麽把他給落下了,還有十二那邊,我都打個招呼,到時候先可著咱們用。”


    “不是咱們,是章嬪母那邊材。”


    舒舒斟酌著,道:“我這幾日不是去了兩趟翊坤宮麽,娘娘的產室設在後殿,後殿不如正殿涼快,跟咱們這邊的屋子似的,有些窩風,我就想到章嬪母,要是十三阿哥跟著去園子,爺是不是可以跟內務府打聲招呼,將頭所的冰挪到長春宮後殿去……”


    長春宮後殿,住的就是章嬪。


    章嬪最早住在永壽宮後偏殿,是永壽宮庶妃,後來產育有功,就口封為嬪,移居長春宮後殿。


    長春宮是有主位的,就是資曆比四妃還老的端嬪。


    九阿哥皺眉道:“怎麽想起這個,操心咱們就行了,還操心旁人!”


    舒舒無奈。


    她也不想啊,可是什麽也不做,等著章嬪死,也心下不忍。


    最近死的人太多了,她不想要再聽到喪報。


    再說,十三阿哥這小叔子對他們也親近恭敬,坐視他少年喪母也太冷情。


    康熙有憐弱之心,按照正常發展,十三阿哥在喪母後會成為最受寵的幾個皇子之一,但凡出巡,必要隨扈。


    可是“愛之深、責之切”,他後頭十多年的沉寂,也是因為這份寵愛,離旋渦中心太近了。


    “好了,好了,爺記在心上了,就是一句話的事……”


    九阿哥見舒舒的表情,倒是後悔方才說重了,卻也提醒她道:“往後你多操心操心爺,其他人不用太在意……刀。”


    之前管著一個十阿哥,也是夠夠的。


    現下十阿哥大婚,跟十福晉黏糊去了,開始的時候九阿哥有些不習慣,現下覺得也挺好。


    他可不想多管一個人。


    舒舒笑了,道:“我就是想到這裏,隨口提了一句,十三阿哥上頭有皇上,還有嬪母,哪裏用旁人管著?”


    九阿哥看著她,道:“是爺糊塗了,你可不是愛管閑事的性子,是不是聽說什麽了?”


    舒舒心裏將章嬪與長春宮的消息想了一遍,遲疑的點點頭道:“是聽到幾句閑話”


    那一位端嬪,也是個性子古怪的,吝嗇並不亞於榮妃。


    她名下的宮人好像也是沒有賞賜的。


    她宮裏除了章嬪之外,還有一位王庶妃,是十六格格的生母,雖隻是庶妃,可一應供給卻是按照貴人例來的。


    之前就有閑話,說端嬪愛使喚章嬪與王庶妃的宮人。


    端嬪是長春宮主位,名義上也有權利管束闔宮的宮人。


    可是宮裏舊俗不是如此,即便是同住一宮,也鮮少去管教旁人的宮女、太監。


    九阿哥帶了鄙視道:“簡直是有病,出身也不低,怎麽這個德行,居然連日用供給那三瓜兩棗的也要落下些……”


    榮妃是小氣,並不貪旁人的。


    端嬪這裏,卻是習慣性占便宜,平時走禮,一匹布都要叫人裁下兩尺。


    “不會是克扣了嬪母跟王庶妃的冰吧?”


    九阿哥也有些不放心了。


    紫禁城的冰窖又稱“官窖”,也是歸在內務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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