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歆玲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起身穿了鞋就往外一路風風火火地向大殿跑去,那裏還有著許多僧人,正一車一車地將那毀壞的佛像搬運走,見玉歆玲走來,有幾個僧人憤懣地別開頭去,餘下的大多都垂頭不去看她。


    玉歆玲自知理虧,也不敢胡鬧,繞過他們走進大殿去,那徐姑子見她走來,礙於禮數還是向她走了過來,“公主何不在客房歇息,也省得來此受盡白眼。”


    玉歆玲歉然,“今日是歆玲解釋不全,望徐姑子見諒,這大殿所需的一切費用,歆玲會自覺承擔的。”


    徐姑子聽到她願意承擔費用,卻依舊沒有緩下臉色,“那當然是要公主來承擔的,這爛攤子,誰惹的,就誰收拾。”


    “徐姑子教訓的是,歆玲受教。”


    “玲兒,你過來。”皇後不知何時看了過來。


    玉歆玲扭過頭去,才看到一直在靈柩旁的皇後,其他的皇子也不知跑哪裏去了,少了他們陪著,她一個人縱是要慫,也無處可躲。


    她故作輕鬆地跑過去,甜甜地叫了聲義母,皇後倒也沒說她今日的不是,隻陪她聊了起來,久了,玉歆玲卻也忘了她最初心中害怕著什麽了……


    臨走前,謝織桉偷偷塞給玉歆玲許多稀奇的玩意,悄聲道,“原本不想要你守陵的,如今出了這麽大事,整個京城風風雨雨的,你在這寺中待上一陣子,等著風頭過了,我再接你回宮去。”


    玉歆玲朝她一笑,“無妨,左右我也早已決定在此守上個一年半載的,你著實不用擔心我。”


    “守陵的日子有多淒苦,我還是知曉一些的,”謝織桉偷眼看了看身後還在跟徐姑子說著什麽的皇後,又道,“皇後娘娘會幫你將那些誹謗之語清理好的,況且我也在,你二哥他們也在,相信不用多久,你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


    一眨眼一年便這樣過去了,玉歆玲辭別了徐姑子等人,走出安國寺笑看著麵前等待她的馬車,她不顧形象地伸了個懶腰,連傘都沒舍得打開。


    謝織桉就著阮釋沐的伸出接她的手自馬車上走下來,一臉不樂意地看著玉歆玲一身灰白素衣,扯著厚度適中的披風給她披上,幾近咬牙切齒道,“早幾個月讓你出來,就不聽,如今舍得出來了,也不曉得多加件衣裳,凍不死你。”


    玉歆玲嘿嘿地笑開來,“好桉桉,人家是知道你會帶漂亮外套來才不添衣的,不然你心思都白費了。”


    “油嘴滑舌,誰給你帶了,若不是你二哥怕我冷著,你以為會多出這披風?到時要是哼哼唧唧地跟我哭可憐,我可不理你。”


    “哦喲喲,說起來……”玉歆玲抓緊披在身上的披風退後幾步,眼睛賊亮賊亮地打量著謝織桉與阮釋沐,最後她將目光定格在阮釋沐身上,笑嘻嘻道,“二哥哥好本事,辣手摧殘花…呸,辣手摘秋月,一舉將剛及笄的桉桉給拿下……啊…哎呀——”


    話還沒說完,她為了躲謝織桉賞她的暴栗,退著退著竟踩上了自個兒的裙擺,一時失了重心便往後仰去,謝織桉見她失了重心,趕忙拉住她,不曾想沒能拉住,倒是把自己帶得摔玉歆玲身上去了……


    阮釋沐連忙將她二人扶起,忍俊不禁道,“九月末了,待會涼著了看你們兩個怎麽折騰。”


    好不容易站起來了,謝織桉還作勢要去戳玉歆玲的小腦袋,玉歆玲跑著躲到阮釋沐身後,見躲不過,又往馬車上跑去,嚷嚷著謝織桉要學會心疼阮釋沐的妹妹,才能當個好嫂嫂……


    好不容易鬧夠了,玉歆玲往外一看,才知不知不覺早已進了皇宮,隨口吃了一塊糕點,又鬧著要去禦花園摘花,謝織桉恨不得將她的穴道點住,省得她一出來就瞎鬧。玉歆玲察覺到她的目光,眨巴了幾下眼笑道,“不能對我動歪心思哦,休要以為我不會對美人兒下手……”


    謝織桉倒也不懼,當即就往阮釋沐懷裏靠,輕歎道,“舒服呀!”又看向玉歆玲,語氣略略得意道,“如今,我也有了新的大靠山了,你敢對我下手麽?”


    玉歆玲嘖嘖嘖地咂舌,起身就要往馬車外去,謝織桉問,“幹嘛去呢?”


    玉歆玲回頭看她,歎了口氣,“這空氣有點酸了,我坐不住,決心出去外邊吹風。”說罷就要走出去,謝織桉正要攔她,馬車卻在這時停住了。


    負責趕車的護衛恭敬道,“啟稟太子,禦花園到了,請太子,公主和郡主移步園中。”


    玉歆玲挑眉看向謝織桉,趕在被打之前搶先跳下了馬車……


    一路跟著玉歆玲往禦花園的中心走去,謝織桉忍不住好奇,“玲兒,你在找什麽呀?”


    玉歆玲指了指頭頂,道“團子不見了,我要尋它來。”


    謝織桉無力吐槽,正想說那絨球兒自己會回來的,就見一團白毛,tui……就見團子像棉花一樣飄下來,輕飄飄地停在玉歆玲頭上,玉歆玲鬆了一口氣,將還在“哈呼哈呼”喘氣的團子取下來,仔細看了看,確定它完好無損的,便小心地將它放入荷包裏去。轉身看向謝織桉,笑道,“都走到這來了,我就帶你去看看義母吧。”


    謝織桉翻了個白眼,“你不帶路我也會自己去。”


    阮釋沐到底是太子,才跟著她們沒一會,就被晟帝差人來喚走了。玉歆玲與謝織桉二人便磨磨蹭蹭地趕往鳳鸞宮,皇後見她二人來了,招呼著她們一同在院中吃著點心。也不知這話題何時偏了開來,三人竟是聊起了那與外人苟合的安婕妤覃宇琴來。


    據說那日安婕妤在宮中與一男子苟合,恰有不知情的宮女前去,瞧了個正著,也不敢出聲,慌忙紅透了小臉跑離了去,卻好巧不巧在出宮門後撞上正好路過的皇後……


    襲白涫此時提及覃宇琴仍舊是有些窩火,“若不是那天那侍女從那妖媚子的宮中出來時紅透了臉,還撞到本宮,本宮當真不知這狐媚子竟然還敢偷腥,那賊漢子也幸虧跑得快,不然本宮定要叫他斷子絕孫。”


    玉歆玲也是一臉驚訝,“安婕妤不是自入宮以來便備受義父寵愛麽?怎麽還會做出這等齷蹉行徑來?”


    謝織桉搖了搖頭,“這大概便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吧,誰能知她竟能為了權利而做出這種辱沒家門的醜事呢?連累得覃侍郎如今還在家反省己過。”


    “那……那現如今怎樣了?可是將安婕妤關入牢中去?”玉歆玲不解地看向皇後。


    襲白涫戳了戳她的額,“別一口一個安婕妤的,如今她覃宇琴不過一介庶人罷了,”頓了頓,她又歎了口氣,“她倒是好本事,前陣子原本要將她處置了去,卻莫名又發現她竟然還插手江湖之事,甚至還貪了許多金銀,養了不少幕僚在朝中,這狐媚子,若是沒發現,她怕是要反了這天了。”


    “這麽厲害?”謝織桉有些愣,看向玉歆玲,卻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疑惑。


    襲白涫哼了一聲,“本宮倒是想感歎她床上功夫好,這麽些日子來,也不知她經曆了多少千人枕萬人嚐的齷蹉事,才有了這麽多的幕僚與錢財,不過也沒用了,如今她隻能在冷宮裏等待處置,本宮倒要看看,她能再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


    從皇後宮中出來的玉歆玲辭別了謝織桉,一路徑直地回到秋行宮去……


    秋行宮。


    身著二等宮女裝的婢女早已等候多時,一見玉歆玲,趕忙迎上去,還沒開口便是一個下跪,“公主,奴婢……奴婢已經完成了您交代的事,那……那您……”


    玉歆玲輕輕一笑,“你做的不錯,如今我也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答應你的事自然也是要幫你實現的,”她自懷中拿出一塊腰牌遞給那宮女,“拿著吧,待會跟隨阪衛到軼宮說一下就可以了,從此往後,你便不再是這皇宮裏的可憐人了。”


    那宮女接過腰牌去,頓時淚流滿麵,不斷磕頭道,“謝謝公主,若他日相逢,縱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萬死不辭。”


    一旁的阪衛伸手扶住她還要磕下的頭,道,“公主已經回房歇息了,你隨我到軼宮找總管吧。”


    那宮女站起身來,胡亂擦了擦淚,向阪衛道了聲謝,便跟著他一起到軼宮去了。


    軼宮,是管理整個皇宮裏所有宮人安排的地方,也是各宮領取俸祿的地方……她本以為離宮無望,此生怕是無法去見病重的祖母最後一麵,也無法在父親的病床前盡孝,如今卻好似夢一般,她能離宮了,她竟然可以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了……


    玉歆玲在寢殿的窗台邊靠著,看著那宮女隨阪衛愈走愈遠,才終於轉身坐到床邊去,暗暗提醒自己醒來切記要到冷宮去看一眼,便打著哈欠舒舒服服地躺下睡著了,端著茶點進門來的宮女見她要休息,又退下幫她關了寢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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