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如掌水,又是一年春好時。


    煙波紅塵深處,滿城飄飛輕柔柳絮,春光曼妙,風情旖旎。


    簾卷清風,煙雨迷蒙。青石板街巷,朱紅色的瓦簷下,學堂傳出一聲聲悅耳的詩詞歌賦。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靜卻無……”


    朗朗少年聲中,突兀地響起一個不和諧的吟詩聲。


    “蝶舞梨園雪,鶯啼柳帶煙。小池殘日豔陽天,苧蘿山又山。青鳥不來愁絕,忍看鴛鴦雙結。春風一等少年心,閑情恨不禁。”


    “先生,花燈節將至,他小子這是思春難耐了!”


    嘈雜聲頓起,滿堂哄笑,遙遙傳誦。


    天邊是幹淨透澈的暮雲淡煙,我靜坐在怡紅院的高樓朱閣前,閑聽著紅塵趣聞,手中敲琢著黑玉棋子。


    “瀾月,在走神麽,該你落子了。”春三娘柔聲催促我。


    我抬眼望向教我對弈的春三娘,那一場死神之蠱,我成了三娘的救命恩人。


    雖然,她的白淨脖頸落下撕裂結痂的疤痕。但如今,她在脖子處係上條青花瓷色的絛巾遮擋,倒也別致美麗。


    我斂起遐思莞爾一笑,在方格棋盤上,漫不經心瀟灑地落下黑子。


    春三娘衝我搖頭惋惜:“瀾月,你看你,原本穩操勝券。這一走神,一招不慎,最後滿盤皆輸。”


    “一場棋局而已,我樂得輸,你樂得贏,自在就好。”我替自己的慵懶,不喜費神辯托道。


    春三娘意味尤深地教導道:“棋如人生,不可任性妄為,需時時穩慎。”


    我點頭敷衍應允,托腮望著窗外來往的熙攘人群,憂心的事著實不少。


    自邪屍爆亂後,因我而受傷的術士,不知是死是活。


    我每日都會攥著一枚銅錢,去月老廟尋他,可惜回回都是無功而返。


    我還憂心著彩蝶和念兒,也不知是不是私奔了。


    自從死神之蠱平息後,得知洛笙被人安全送回玄天門,我匆匆趕去,卻未見到念兒的身影。


    連帶著彩蝶也徹底消失了,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再沒有半點音訊。


    見我一臉愁容,春三娘好心做東。


    “瀾月,我要去街上買些胭脂水粉,陪我去趟吧,正好你也順道選一選。”


    “好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陪你去。”


    我爽快作應,隨即收拾好棋子盤具,隨著春三娘利落出門去。


    琳琅滿目的街道兩旁,春三娘細心挑好款淺桃花色的水粉和一隻碧玉簪子,大方遞予我。


    “杏臉桃腮,黑髻碧簪。真心適合你。”


    世間哪有不愛胭脂水粉,不愛玉器首飾的女子。


    我眉眼歡喜地接過春三娘贈予的物件,朱唇微啟:“多謝三娘。”


    “不客氣。”


    春三娘大把銀子一掏付後,側身對我略帶討好的臉色。


    “瀾月,三娘素來對你不薄。你也知道,前段時間鬧亂子,我手下許多姑娘都毀容了。怡紅院的經營日漸危艱,我答應過你,不會讓你在我怡紅院賣身,但賣個藝總可以吧?”


    我剛捧在手心裏的胭脂水粉和碧玉簪子,頓時一個變得像團火,一個變得像團冰,灼手又涼心。


    春三娘繼續含淚喋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道:“瀾月,隻要你肯登台露麵,重振我怡紅院就指日可待了。你總不忍心,見我和一竿子姐妹喝西北風吧。”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好在賣藝不賣身。


    我悲壯仰著臉,應下了,唯有一個要求:“登台的時候,讓我蒙個麵紗行不行?”


    好歹百餘歲的老臉了,還得要點麵子啊。


    若是被荒戟萬妖知道,若是被舜璟神君知道,若是被黑龍兄妹知道……


    不敢想,不敢想!


    春三娘興奮地一拍自己的腦門,猶若醍醐灌頂般,一番驚喜讚許——


    “瀾月,你這個主意真好!我以前怎麽沒想到!愈是千呼萬喚登上台,愈是猶抱琵琶半遮麵。奪人眼球,撩人心弦,甚好甚好!”


    我一臉黑線,弄巧成拙,就這麽自己把自己給坑了。


    回怡紅院的路上,途徑月老廟,我下意識回頭望一眼。


    月老廟前焚香鼎,縷縷白煙,浮動繚繞。


    清風拂柳,夕陽西下,春色淡柔的陽光灑落在碧瓦朱簷下,細細碎碎地投落在一雙清澈而滄桑的眸子裏。


    夕陽沉淪在他身後,算命幡亦寂寂立在他身側。


    他始終清和獨坐,如玉似水,孤如鬆柏老樹。


    術士。


    他沒死,他沒事,他還在。


    恍若春光灼灼。


    我驚喜悉堆眼角,不由得緊緊攥了攥,握在手心裏的那枚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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