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你先回怡紅院吧,我稍晚些回來。”


    我匆忙撇下三娘,三步兩邁,白衫飄袂地站在術士攤案前,莫名欣喜濕紅眼眶。


    當下,千言萬語聚在我腦海裏,卻深刻凝華成淺短的一句,“謝謝你救我。”


    “不必,恰好路過而已。”


    術士頭也不抬,似乎並未將此事記在心上,寡是風輕雲淡的神情,微抿薄唇。


    我著急慌慌地想要解釋,“那天晚上,咬傷你的人不是我,隻是那姑娘和我有些像、”


    話未說完,術士抬頭靜望著我。


    他狹長的鳳眼略起些歲數的皮褶,卻清冽如山巔上春日未融的雪,雪底又暗掩著黛深幽色……


    這樣凜冽分明的眼神,讓我凝屏說不出話來,不知他是何用意。


    直到,一道泠淩而低沉的聲音響起,“姑娘,你說這麽多,到底還卜不卜卦?”


    這話真是死死噎住我!


    顏麵掉一地。


    我尷尬扶額,迅速將一枚銅錢擱在攤案上,幹脆道:“卜。”


    術士二話不說,伸手遞給我竹黃色簽筒。


    從他手中接過的瞬間,我不經意低頭,看到術士黝黑布滿皺紋的手背上,落下一圈清晰的紫紅色痂痕。


    我心裏悸了悸。


    由此,術士他世外高人普救眾生的形象,牢牢烙印在我腦海裏。


    我合掌扶上簽筒,虔誠晃了晃——


    一支卦簽順勢滑出來。


    還未靠近拾起來,光瞧著背麵,我就能認出,正是我不喜歡的那支。


    術士捋著銀須,淡然斂起簽筒,連卦釋都懶得再與我講,一副姑娘請便的樣子。


    我心裏一個機靈,飛快地下手摁住術士的簽筒,一把奪過來,胡亂耍賴道:“我拿碧瑙簪子跟你換它。”


    術士詫得挑眉:“你這又是鬧哪一出?”


    “許是你這地風水不好,我拿它回去慢慢卜。”我實在一本正經的如此打算。


    術士無語扶額:“我一算命的,要你的簪子做什麽。”


    “你的簽筒又不值錢,我這碧瑙簪子可是新買的,夠買你十個了。你若沒夫人,可以拿去賣了換銀子,買更新更好的簽筒。”我努力勸說。


    術士愈發無語:“那你怎不賣掉簪子,去買個好的,非要換走我這舊的。”


    “是、可這個、”我被咄問得再無說辭,隻得老實說出心中打算。


    “你救我性命,我總得知恩圖報啊。紅塵裏的人,好像都很喜歡銀子。這簪子是我身上最值錢的物件,我就是想找個借口,拿錢給你。你怎非要拆穿呢。”


    一輪絢爛瑰麗的殘陽,逶迤映入我眉眼間,白皙的臉龐上,瞳孔內的真摯鍍上一層餘暉的耀眼光芒。


    術士一語不發地久久凝量著我,幽邃的眸波,泛起一絲輕微的漣漪。


    燦爛的霞光,在四目眸波裏,飄來蕩去盤旋。


    術士緘默地收下我的碧瑙簪子,將他的舊簽筒遞給我,冷漠道:“就算卜上一千卦,也換不來你想要的。你該求的,不是簽。”


    “那我該求什麽?”我天真祈問。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你該求的,是一顆平常心。”


    他的回答意味深長,直抵我緊叩的心門。


    我由衷搖頭否決:“所謂平常心,就是不喜不悲不愛不恨,心不動則不痛。可我覺得,這樣的活著,同死了沒有區別。世間極哀,莫大過心死。”


    “無欲無求,無謂生死。”


    清風徐徐拂過術士的銀須,將他沉凜的話語,吹揚在我腦海四周……


    我緊緊不撒手地抱住簽筒,如同捍衛著自己對待感情的所有倔強與執著,沉緩踱步回怡紅院。


    簽筒到我手裏,我細致擱在擦淨的桌案上,擺好香燭果盤,日日誠心貢著。


    可即便這樣勞心費力,它還是回回與我心願相駁。


    更始料未及的是,那日竟是我與擺攤術士的最後一麵。


    月老廟前,我再沒有見過他。


    我不由得猜篤,術士定是怕我反悔,所以攜帶我的碧瑙簪子跑路了……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洛不凡明確給我的消息——


    花燈節後,舜璟上仙會應邀,前往姻緣河畔的涼亭,同洛不凡撫琴論劍,醉飲一宿。


    我等候良久的機會終於臨近。


    所有的忐忑與激動,堆積成洶湧的浪潮,日夜席卷得我坐立不安輾轉難眠。


    “神君,當菀菀站在你麵前,曆曆數盡往事,你可會一點一滴記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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