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兩日黛玉又被淑寧接去遊玩, 賈府眾人看在眼裏, 心思各異。


    幾個年輕的姑娘基本都是羨慕多一些,畢竟她們能出門的機會是少之又少,一年下來怕是也出去不去一次。


    而黛玉, 光九月一個月裏,已經出去兩次了。


    這一天, 黛玉又是去了公主府。去的時候一輛馬車接,回來便是兩輛馬車送了, 大包小包的東西, 縱使她屋裏四五個婆子,還有二門上的婆子跟著一起拎,也是來回兩趟才清幹淨。


    賈母那邊剛吃完飯, 一家子坐在花廳裏吃茶聊天, 黛玉進去請了安,便回屋了。


    她倒是投了個好胎!王夫人心裏暗暗咒著, 隻是看見賈母遞過來一個警告的眼神, 不免收了臉上表情,又恢複了往日慈眉善目的菩薩模樣。


    “公主還真是喜歡她。”寶釵笑道,隨著黛玉定親,宮裏又是幾次三番的請她,顰兒二字再沒在她嘴裏出現過。


    賈母笑的很是滿意, “她生的好,嫁的也好。”


    “可不是,王府就在咱們後頭一條街上, 將來回來看您也方便。”王熙鳳休養了一月,身子已經好了許多,隻是賈母體恤她,不叫她伺候吃晚飯了。


    賈母掃了一圈,寶釵眼裏滿是算計,湘雲眼裏呢,怕是嫉妒夾雜了一點點心酸,還有自家的三個姑娘。


    迎春除了豔羨看不出什麽來,探春看著黛玉的背影,眼神裏慢慢的爭強好勝,還有惜春,嘴角微微翹起,打量著坐在她對麵的寶釵。


    賈母笑了兩聲,“你們幾個跟她年紀相仿,閨閣裏的姐妹,要好好相處。”


    幾人齊齊答應了。


    王夫人臉上又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表情。


    寶玉略有惆悵的歎了口氣,“林妹妹快要出門子了。”


    黛玉回了屋,雪雁帶人去收拾東西,紫鵑端了熱茶上來,笑道:“姑娘暖暖身子。”


    黛玉接了茶,抿了兩口,聽見紫鵑道:“姑娘,您不在這兩天,兩個姑姑要了鑰匙開了箱籠,整理東西去了。”


    “嗯。”黛玉表示知道了,繼續喝茶。


    紫鵑又道:“兩個姑姑畢竟是宮裏娘娘賞的人,在咱們家裏養著供著便是,現如今她們開始做事了,到讓我們有些不安裏。”


    黛玉放下茶杯,道:“她們即是宮裏的人,你也知道要敬著她們,由她們去吧。況且不過是些衣服等物,橫豎沒她們兩個的時候,這一攤子也不歸你管,你當好你的差便是。”


    紫鵑臉色一變,言語裏立即有了哭意,“姑娘可是鬧了我。”


    “你這哭哭啼啼的成什麽樣子。”黛玉冷冷的反問道:“早先你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不成?”


    紫鵑立即止了哭聲,隻是還時不時的啜泣兩聲。


    黛玉微微皺了皺眉頭,“公主今兒賞的點心,說是南邊來人做的,味道怪怪的,我不愛吃那個,你帶了人,去給姐妹們,還有寶玉送去。”


    紫鵑脆生生的答應了,黛玉又道:“洗了臉才去。”


    等到紫鵑出門,雪雁悄無聲息的進來。


    “姑娘,東西收拾好了。”


    黛玉點頭,“你帶著兩個姑姑繼續整理東西去。我穿過的衣服,用過的手帕被褥全部帶走,這府上給我的沒裁剪過的新布料全都留下,這兩年賈府給置辦的東西,能留下的都留下。”


    雪雁答應了,見黛玉悶悶不樂,小聲又問一句,“書房裏的香用完了,那個半新不舊的木盒子還要嗎?”


    黛玉笑出聲來,斜眼看她,“你要是敢扔,你便試試。”


    雪雁歎了口氣,“可總算是要家去了。”


    黛玉也惆悵起來,“王爺說最遲不過過年,等到……”黛玉略略害羞,道:“問名的船回來,我便知道回家的日子了。”


    雪雁跟著笑了笑,又道:“那紫鵑怎麽辦?她是老太太賞的丫鬟……”


    “自然是留下來了。”黛玉道:“早先我雖想得通,但是不敢做。這些日子幸虧王爺還有公主……紫鵑是外祖母賞的不假,而且也是個聰明人,隻是太過聰明了。”


    黛玉想了想,又道:“王爺從江南回來那一次看我,第二天紫鵑就私下裏跟我說,要伺候我一輩子。”


    雪雁啊了一聲,“我日日在這屋裏沒出去過,竟然都不知道。”


    “她求了我帶她回揚州,但是絕口不提她的爹媽兄弟,我如何敢用她?”


    “怪不得。”雪雁道:“自打那以後,姑娘便對她沒什麽好臉色了。”


    黛玉點頭,“她跟著我,日後是必要一起進去王府的,她是我身邊的大丫鬟,她爹媽在賈府裏怕是也要得寵了。”黛玉歎了口氣,“不管她是想左右逢源,還是想給爹媽兄弟搏前程,我是不能用她的。”


    “日後王府裏的事情……是一點都不能泄出去的。”黛玉低著頭,臉上一片緋紅,“王爺這般待我,我自然也是要全心待他才是。”


    雪雁看見黛玉這個模樣,笑道:“可惜王爺不在旁邊,看不見。”


    黛玉啐了她一句,道:“還不快收拾東西去!”


    隻是雪雁抬腳剛走,臉上有點遲疑,又轉過身來,道:“姑娘,你這般待她,她又是個聰明人,萬一紫鵑走漏風聲呢?老太太是避不讓你順順利利的走的。”


    黛玉歎了口氣。


    “我就是想透過她慢慢透給外祖母知道,省得……到時候殺個措手不及。王爺定下的日子是明年初六。”黛玉想起瑞定跟她說的話,不免一笑,“王爺說我人出來就行,東西事後他讓宮女去收拾,看誰敢攔。”


    “這可真是……”雪雁歎道,“皇帝家裏的人就是霸道。”


    “外祖母她……”黛玉停了許久也沒說出來什麽,轉臉又道:“況且我們走了,紫鵑還要在這府待著,她伺候我這兩三年的確盡心盡力,單就這一點說,我也不能讓我走之後,她的日子太過艱難。”


    雪雁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便出了屋子。


    十月初九,虞嬪所出七皇女滿月。


    虞嬪宮裏一大早就擠滿了人。


    齊妃看了看奶媽抱著出來的七皇女,笑道:“出了月子倒是長開了,這麽一瞧,倒也有幾分小美人坯子的模樣。”


    “她親媽便是個大美人。”陳妃接了一句,兩人相識一笑。


    這時候周嬪過來了,口氣有點酸酸的,“可惜是個女兒,不然怕是要升了妃位。”


    齊妃聽了這話心裏有點不是滋味,虞嬪還沒進來的時候,她隻最受寵的一個,也是生了女兒之後便升了妃位。


    齊妃勉強擠出個笑容,隻聽見周嬪又道:“妃位上倒是滿了,可惜她了。”


    齊妃岔開話題,左右看看道:“皇後娘娘怎麽沒來?”


    周嬪笑道:“我方才去請安,娘娘說昨夜吹了風頭痛,還請了太醫去看,怕是來不了。”


    幾人說了沒兩句,便見皇帝帶著進忠來了。


    眾人急忙行禮。


    這時,吳妃和虞嬪也從內殿裏出來了。


    周嬪微微側頭掃了一眼齊妃,道:“她也真敢站在虞嬪身邊,虞嬪怕是還沒淑寧大吧?也不怕把自己襯老了。”


    齊妃的嘴也隻張開一點,小聲擠出來,“怪不得皇後娘娘不來,看今天這架勢,滿月交給吳妃辦了。”


    兩人冷哼一聲,齊齊上去祝賀了。


    不多時,眾人一一落座。


    皇帝喝了兩杯酒後看了公主,道:“這孩子長的喜慶,又像朕……”


    吳妃看了虞嬪一眼,虞嬪笑道:“小名兒還沒起呢,這兩天就是小七小七的叫著,陛下給起個名字?”


    皇帝笑了笑,道:“路上朕還真想了一個,叫做鳳芷如何?”


    虞嬪聽見鳳字便開心的跟什麽似的,急忙起來謝恩。


    不多時酒宴吃完,幾個嬪妃一一告退,皇帝留了下來。


    吳妃跟著一起去了內殿,皇帝道:“你照顧的很好,朕很是放心。”


    吳妃笑道:“多謝陛下誇獎。”說完她又看了看虞嬪,道:“妹妹好不容易生了孩子,那天……”吳妃歎了口氣,道:“我看了都心疼。”


    “隻是現如今妃位上滿了,”吳妃道:“臣妾想著,倒是不如將妹妹的月例提一提?”


    吳妃敢提這個建議,也是看了皇帝整日的給虞嬪送東西,還有一次她陪著虞嬪吃晚飯,皇帝連自己的菜都賞了十盤子過來。


    果然,皇帝臉上飛過的閃過一絲笑容。


    雖然吳妃沒看見,但是對皇帝所知甚多的虞嬪看見了,她給吳妃使了個眼色。


    皇帝沉思道:“怕是……嗯,倒是也可以,隻是你覺得提到什麽位分上好呢?”


    吳妃笑了笑,道:“悄悄的提到妃位上便是了,太過了怕是對妹妹也不好。”


    皇帝慢慢點了點頭,吳妃又道:“今兒忙了一天,我也該回去了,瑞定下月初便要出宮,我回去還有得忙呢。”


    “你去吧。”皇帝道。


    殿裏隻剩下皇帝和虞嬪兩人,皇帝環視一圈,笑道:“你這一屋子的東西。”


    虞嬪拉著皇帝的手坐下,道:“都是看在陛下的麵子上賞的。”說著虞嬪隨手拿起旁邊一個小金佛道:“這個是五王爺送的,說是當日去普陀山專門開過光的。”


    皇帝接過來在手裏掂了掂,道:“倒是實心的。”說完又笑,“朕讓他去辦差事,他這一路上給自己置辦的東西也不少。”


    虞嬪斜他一眼,“姐姐說這東西是王爺給自己閨女留的,沒想先便宜我們閨女了。”


    皇帝大笑,“送給他妹妹也算物盡其用了。”皇帝拍拍虞嬪的手,“放心,朕都記得呢。”


    這一場滿月酒辦完,皇後宮裏得了消息,又是摔了一地的茶杯。


    “從賈元春進宮來便不順!”皇後坐在床上氣急敗壞的大罵,“沒想到她走了還是這麽多事情!”


    翠竹蹲在地上撿碎片,安慰道:“過去這個年便好了。”隻是她麵容愁苦,顯然是不這麽想。


    “原本是太子的差事,陛下讓幾個皇子都去了。”皇後一條條數著,“虞嬪生孩子也不叫我看著,現如今辦滿月更是交到吳妃手上了?她算個什麽東西!”


    “還有太子,現如今也跟我離了心。”皇後越發的悲切了,狠狠道:“你去九安堂吩咐一句,務必請她們好好照顧賈元春!”


    十一月頭上,瑞定等了十幾年的出宮建府,終於實現了。


    一早起來,先是禮部安排的冊封王爺的典禮,之後瑞定拜別皇帝,又去後宮給母妃請安,正式搬離了皇宮。


    第二天中午,便是王府第一次大宴。


    宴席設在王府東路的花園裏,雖然已經到了十一月,天氣漸冷,不過屋子裏鋪設了地龍,還有火盆,進來便是暖洋洋的,況且這些皇子皇孫還有達官貴人們,一個個身上不是銀狐便是水貂,自然也是不怕冷的。


    宴會還沒開始,客人們三三兩兩的分散在花園裏,也有想瑞安這種身子不太好,或者怕冷的,已經等在偏廳裏了。


    “慶陽伯府上,還有吳翰亦府上,真的一個人都沒來?”


    瑞明和瑞啟兩個一起到了王府,打了招呼便在花園子逛著。


    瑞啟點頭道:“聽說隻讓人送了禮單過來。”


    “那瑞定送請帖過去沒有?”


    瑞啟搖頭,“這倒是沒聽說,瑞定才出宮,一時半會還插不進去人手。”


    兩人借著逛花園子的機會看了一圈,回來神色很是凝重,瑞明道:“今天來的人……瑞定怕是比太子還要棘手了。”


    “太子殿下來了。”下人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他倆對視一眼,和瑞定一起迎了上去。


    “太子還真是一點沒變,最喜歡最後一個到。”


    太子踱步到瑞定麵前,笑道:“孤來的晚了,隻是對你這花園子好奇的很,五弟配孤去逛逛?”


    瑞定笑道:“請。”


    兩人進了花園,後麵稀稀拉拉的跟著不少人。


    太子賞了幾處景致,道:“修得很是別致。”說完他餘光掃了一眼瑞定,若無其事道:“聽說西邊的府邸,地契也在你手裏了,怎麽沒修在一起?”


    瑞定眯了眯眼睛,“風聲傳的這樣快?”他很是不好意思笑了笑,“天氣冷了,等明年開春再修。”


    太子心情一下子變好了,他府裏得到的消息,是瑞定沒銀子了。


    這麽一想,慶陽伯那張菊花臉也不是不能看的。


    太子笑著拍了拍瑞定的肩膀,“要是沒銀子了跟孤說,孤從戶部給你借一些出來。”


    瑞定眼神暗了暗,道:“太子客氣了。”


    兩人正要回頭,看見順和急匆匆過來,道:“吉時快要到了,請太子殿下和王爺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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