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送秘密強征的慰安婦的方案,是萩原晃旅團長與遠在文城的特務機關長小島正雄幾番密電商議並做了推演之後,才最終定下的。


    這個運送方案,可謂縝密之極。在執行過程中,各方更是銜接得非常到位。


    在太原火車站的那列軍列,午夜時分用木板密封了車廂,天明即駛出了太原站——這也正是軍統女少校僅僅離開監視點一個小時就失去了目標的原因——搭載著大塚聯隊一個步兵中隊的軍列,一路向南,在太原與太穀縣之間的荒原上停下,全中隊下車警戒;而停車地點的方圓十裏之內,已經提前由大塚聯隊所屬的蒙疆軍騎兵團全麵封鎖。


    軍列從太原火車站剛剛駛離,在太原城內瀨名師團部兵營原址內,三十八名強征來的中國慰安婦就被押上了四輛軍用卡車;為掩人耳目,這些慰安婦都穿著瀨名師團部的軍裝,棉大衣掩住了她們的身材,棉軍帽遮住了她們的頭發,每個人的嘴裏都被塞入了毛巾,並從後麵捆住雙手。每輛卡車裝載九到十名慰安婦不等,她們每人身邊都有一名平井寺一憲兵隊的士兵看押。


    除了這四輛車,另有數輛卡車裝載著憲兵隊的其他士兵,以及大塚聯隊副聯隊長麻生中佐率領的一個中隊——後者剛剛執行完槍決掩埋慰安婦家屬的秘密任務返回——這個浩浩蕩蕩的汽車隊,由萩原晃少將親自帶隊指揮,從兵營裏駛出,一路出了太原城南的迎澤門,沿著與同蒲鐵道線平行的公路,開進了蒙疆軍騎兵團的封鎖圈,直駛到軍列旁邊。


    慰安婦從汽車車廂被轉押上了封閉嚴實的軍列,萩原晃旅團長和平井寺一隊長,帶領全體憲兵隊登上火車;麻生副聯隊長則帶領兩個中隊的步兵搭乘卡車。萩原晃一聲令下,蒙疆軍騎兵團率先沿公路出發,作為尖兵向前疾馳開道;之後,軍列啟動;再之後,卡車隊啟動殿後。


    就這樣,這個由戰馬、列車和卡車組成的特混編隊,由同蒲路南下,越過太穀、祁縣和君陵;自君陵開始,軍列和卡車隊繼續沿鐵道線南下,蒙疆軍騎兵團則完成任務,在騎兵團長和麻生副聯隊長的帶領下,向東轉入君陵至豐店的公路行進,他們到達豐店後,將與那裏的大塚聯隊福田大隊一道,進行駐防,麻生副聯隊長擔任指揮。十幾天前,大塚聯隊的主力正是沿著這個路線,攻占了豐店縣城。


    而慰安婦軍列和卡車隊,則一直駛到了文城北郊。


    同蒲鐵路在文城的北郊,向東延伸出了一條小小的支線,這個支線從文城北郊橫穿,再略微轉入文城的東郊,然後就直奔了小榆樹山內的宋家溝小站。


    此刻,軍列就離開了同蒲路幹線,轉入了通往宋家溝的支線,而卡車隊搭載的大塚聯隊奈良大隊兩個中隊的士兵,這時也完成了押送任務,進入文城歸建。


    於是,慰安婦軍列在隻有平井寺一憲兵隊的押運下,沿著支線,開進了宋家溝車站,停靠在了修葺一新的站台上。至此,“風計劃”實施完了重要的一步,慰安婦密營正式啟用。


    宋家溝在這之前就部署完畢。小榆樹山裏通往文城這邊的山口,以及通往豐店那邊的山口,均已經由工兵構築了路障和工事,由岩田騎兵中隊的兩個小隊分別把守;工事裏還剛剛增加了由華北方麵軍獨立山炮兵聯隊調來的兩門七五山炮,一個山口配置一門。


    站在山風凜冽的站台上,萩原晃少將看著平井寺一的手下,將三十八名慰安婦押解進了營地。營地就在站台後麵的一大片開闊地上,共有五排營房,已經用鐵絲網圍了起來。


    平井少佐將他憲兵隊的一百五十人分成了三個小隊,第一個小隊在營地內看管慰安婦,第二個小隊駐守站台並看護軍列,第三個小隊在山溝內布哨巡邏。


    萩原晃旅團長少將很滿意:看來,他們——他和師團長——沒有選錯人,迄今為止,平井寺一對這項任務,顯然是非常勝任的。在叮囑和勉勵了一番平井少佐後,萩原晃離開宋家溝,奔赴了文城。


    在文城火車站臨時紮營的瀨名師團長,為萩原晃舉行了私人慶功晚宴,從這一天開始,萩原少將將帶領旅團部坐鎮文城,指揮大塚康介聯隊長和小島正雄機關長,繼續執行“風計劃”。


    瀨名中將很欣慰,“風計劃”如期實施,從秘密征集到秘密轉進,做得堪稱瞞天過海、天衣無縫。如今,慰安婦密營所在的宋家溝不僅戒備森嚴,其前後兩端的文城和豐店也完成了兵力部署,等於為密營關上了兩扇堅固的大門。他在下午已經將此重大進展電告了華北方麵軍司令部,接下來,就是等候方麵軍司令部的下一步指示了。


    “將軍,向晉西南和晉南的全麵進攻,何時開始?”萩原晃少將今晚喝了不少清酒,此刻顯得極為興奮;既然自己負責的“風計劃”已經高枕無憂,他就將關注的目光轉向了進攻支那軍殘部的戰場。


    不料,談及此事,瀨名中將的臉色卻變得凝重起來:“現在看來,山西的戰局或許會變得很微妙。”


    萩原晃一怔:“怎麽,是敵情起了變化嗎?”


    “不,是我方起了變化,”瀨名中將點燃了一支香煙:“大本營剛剛重新構建了南方戰場的指揮係統,原來的華中方麵軍、上海派遣軍和第10軍的司令部,統統撤銷了!鬆井石根大將等原來的司令官們被撤職,新組建了唯一的華中派遣軍司令部,全權統一指揮南方戰場,司令官是畑俊六大將!”


    萩原晃倒吸了一口涼氣:“鬆井石根大將撤職了?!大本營這是什麽意思?真的要和支那政府言和嗎?”


    瀨名正樹吐了口煙,沒有立即作答。兩個將軍都知道,目前天皇禦下的大本營,主張不擴大對支那的全麵戰爭,而是爭取利用眼下已經取得的勝利,逼迫蔣介石的民國政府投降合作。


    “當然囉,”瀨名中將淡淡地說到:“鬆井大將的部下,這一次在支那人的首都,鬧得有些過分,殺人、強-奸婦女的數量都大大超出了常規,在國際上犯了眾怒;大本營拿下他,或許是為了平息輿論譴責的風潮。”


    “就沒有對主戰派打壓的味道嗎?”萩原晃難以置信地搖著頭問到。


    “不過,據說寺內大將的態度仍然是強硬的!”瀨名正樹仍很謹慎地不在部下麵前評論大本營事務,他所提及的寺內大將,就是時任華北方麵軍最高司令官的寺內壽一,是在對華作戰方麵力主大打特打的鷹派人物:“據悉,寺內大將近日又連續向參謀本部建議,由我華北方麵軍南下攻擊徐州,尋求與支那軍在那裏的會戰。”


    “那我們在山西的進攻,還如期展開嗎?”萩原晃也是鷹派將領,熱切期盼著將閻錫山殘餘逐出山西。


    “是的,不僅要如期展開,而且給我們師團以及山岡師團的任務,可能還要加重。”


    聽師團長如此說,萩原晃禁不住亢奮了起來,但很快他卻發現,坐在對麵的瀨名中將,神色間卻蒙上了些許憂慮。


    原來,華北方麵軍司令部剛剛由第一軍司令官香月清司中將,向駐紮山西的兩個師團口頭傳達了有關本次進攻的兩道修正命令,首先,駐屯晉中的山岡師團,要加強派出一部分兵力,在進攻晉西北的同時,會同關東軍駐屯在大同的後宮師團,進攻黃河彼岸的延安八路軍大後方;其次,進攻晉南的瀨名師團,也要考慮爭取渡過黃河(山西與河南交界的黃河大轉彎地帶),進入河南阻截隴海鐵路,側麵支援徐州會戰。


    聽了師團長的這番話,原本躍躍欲試的萩原晃少將,也一下子變得沉默起來:方麵軍交給第一軍的修正後的任務,的確是太重了,重得有可能將這兩個師團壓垮!


    目前,華北方麵軍共分為兩個軍,第一軍下轄四個師團,即瀨名師團、山岡師團、土肥原師團和下元師團;後兩個師團已經配置到山東方向,準備與華北方麵軍第二軍(下轄板垣師團、磯穀師團)聯合展開徐州會戰。而留在山西的這兩個師團,不僅要完成原來部署的驅逐境內支那軍殘部的任務,如今更要分頭渡過黃河,進入陝西和河南!


    即使身為鷹派,萩原晃少將也難免倒吸一口涼氣。


    “將軍,方麵軍以及第一軍會考慮為我們增兵嗎?”萩原晃心存幻想地問了一句。


    “增兵?那是不可能的,寺內大將已經下決心要在徐州集中重兵決戰,無論方麵軍還是第一軍的司令部,都不可能再給山西派來一兵一卒。”


    瀨名中將的回答,讓萩原晃的表情現出了一絲悲涼。他也終於明白他的頂頭上司為什麽在剛才麵露憂鬱了。


    “你知道嗎?我現在最擔心的,不是能不能打進河南,”瀨名中將壓低了聲音:“而是我們的後方一旦出現空虛,會不會威脅到宋家溝慰安婦營地的安全!南京事件發生後,大本營非常頭疼軍隊的紀律問題,所以才有了風計劃在北方戰場的出台;如今南方戰場的鬆井石根顯然又因為這個丟了職……”


    瀨名正樹說不下去了,萩原晃的眼睛則直愣愣地看著他——師團長考慮得顯然更深刻:宋家溝密營!


    是的,倘若負責守*中(太原至君陵一線)的山岡師團,不得不再抽調兵力去進攻陝西,而瀨名師團的主力又要一口氣打進河南,那麽文城——宋家溝——豐店一線的後方和前方,都將要變得極為空虛;就憑一個大塚聯隊和配屬的那點兵力,能始終確保慰安婦密營的平安無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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