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日軍的這個少佐一手提著雪亮的軍刀,一手從那名年輕女子的身後挽著她的脖頸,緩步走出了茶莊,投鼠忌器的趙木頭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周邊則響起陣陣怒吼:


    ——小鬼子,趕緊投降!


    ——你奶奶的,放開女人!


    ——死到臨頭還他媽的囂張,信不信把你打成篩子!?


    走到大街上的福田岡,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一下剛才的戰場,他的部下不是被擊斃、就是倒在地上掙紮和哀嚎,實際上已經近於“全滅”態勢。


    “八嘎!”


    大隊長少佐悲憤地咆哮了一聲,抬手將那柄軍刀橫在了手中女子的胸前,此時此刻,威猛的帝國軍官唯一有把握製裁的,就是懷裏這名手無寸鐵的中國女人。


    他的這個動作再度引來一片叱罵,步槍、*拉動槍栓的聲音響成一片,那名被挾持的年輕女子則已經嚇得麵無血色。


    “都別開槍!”趙木頭高聲喊著,隨即朝著五六步開外的福田岡喝道:“有種的放開女人,我和你一對一拚刀!”


    福田岡聽不懂這個顯然是這夥支那軍長官的話語,但他看見趙木頭將手裏的*交給了身邊的士兵,轉而從腰間拔出了一柄短刀,衝著他比劃著。日軍少佐明白了,支那軍官是要和他較量冷兵器。


    長刀對短刀,自己自然是占上風的,可是,麵對周邊站滿了的支那兵,自己贏得了一時、卻注定會輸掉一切——罷了,該是殺身成仁的時候了!


    說時遲那時快,福田岡右手將長長的軍刀猛地抬到胸前女子的脖頸處,用力一抹,濺起了一條血箭,隨即一腳踹開已經被鮮血堵住喉嚨而叫喊不出聲音的女子。


    在場中國軍人全被驚呆了,沒有人料到這個鬼子軍官竟然在這個關頭還敢行凶殺人!


    福田岡抓住這個間隙,一手扯開自己的軍大衣,將軍刀改為雙手倒攥,朝著自己的小腹高高揚起:“天皇萬歲!”


    他的吼聲卻被趙木頭發出的吼聲蓋住了:“我日你祖宗!”


    特務連長暴叫的同時,已經淩空躍起,揚起雙腿,以中國武術中一個標準的飛腳動作,趕在福田岡的軍刀剖腹之前、將他連人帶刀踹得飛了起來,重重地撞在了茶莊的牆麵上,隨即,幾乎所有的*都在這一刻噴出了火舌,日軍少佐嗥叫著被打成了血葫蘆。


    內城的戰鬥結束了!


    秦忠孝先是得到了參謀長從南門的急報,日軍的一股援兵從小榆樹山方向打出,攜有重武器,已經將參謀長帶領的二營6連趕進了城,目前在死守南門;中央軍上校一驚,此次反攻縣城,他最擔心的也正是文城方向是否會有鬼子的重兵來援,果不其然!但又接到參謀長的報告,說日軍援兵火力雖猛,兵力卻隻在百人上下。


    很快,特務連和一營1連的戰報也傳來了,城中的日偽軍基本被殲滅,殘部全數逃往北城。秦忠孝心裏一寬:解決了內城的事情,就主動權在握了,假如敵人重兵來援,全團隨時可從東門撤走。


    他正準備派特務連前往南門增援、同時調一營1連回來參與對北城敵人的總攻,不料,參謀長再度報告:南城外出現數百八路軍,從攻城日軍的背後發動偷襲,已經將該股日軍擊潰!


    八路軍?!


    秦忠孝驚愕不已——在去年的晉北作戰以及忻口會戰期間,他倒是耳聞過八路軍也就是十八集團軍的大號,隻是從未與之謀麵。當時他的旅部長官稱,八路軍多半穿插到日軍的側後進行襲擾性攻擊,很少參與二戰區組織的正麵攻防。而據他所知,早在太原保衛戰之前,這支共產黨軍隊就基本脫離了長官部的節製,猶如魚入大海般化整為零、去向不明了。但今天,豐店城外竟然出現了八路軍的身影!


    參謀長並報告稱,這支八路軍的出擊還伴有炮火支援,炮彈打得又準又狠;而從炮彈的炸點來判斷,很有可能是391團曾經擁有過的民國二十式八十二毫米迫擊炮!


    這無疑激起了中央軍上校的好奇心,他要參謀長留意觀察,看能否與城外的這支友軍取得聯絡——自晉軍獨立12旅臨陣脫逃後,391團真可謂孤軍奮戰,盡管八路軍的身份在正統的國軍看來有些不尷不尬,可他們敢於主動出擊日寇,就值得與之聯手!


    既然南城外的危機已經解除,秦忠孝就決定全力對北城的日軍用兵。他算定經過內城的幾戰,逃往北城的日偽軍應該所剩不多了;中央軍上校迅速調整了部署,命令二營的三個連分別接守南、東、西三座城門,同時各自派部清剿附近的敵軍殘餘;而一營的三個連加上趙木頭的特務連,即刻集結再兵分四路,向北城攻擊前進。


    麻生中佐倉促來到北城城門下的時候,身邊已經隻剩了不到一個小隊的兵力,隨著槍炮聲的越來越弱,不斷有從城內各處逃出的殘兵敗將來到這裏,日軍的副聯隊長最後清點了大致的人數,算上蒙疆軍的步兵、騎兵,約有兩百左右——大隊長福田岡已經失去了通訊聯絡。


    麻生命令電訊兵在北城城牆上立即架起臨時的電台天線,電話通訊全部中斷了,他必須和文城的旅團部保持聯係;此前,旅團部發電稱已經命令福田大隊調防小榆樹山山口的那個步兵中隊增援豐店,但眼下麻生無法知道那個中隊的進展。


    從稍早時候福田岡少佐的步話機通報裏,已經得知攻擊縣城的這股支那軍就是原來駐防這裏的中央軍391團,麻生感到了棘手:他雖然未曾親自與中央軍391團交過手,可是聽了聯隊官兵的講述,副聯隊長還是對這支支那軍勁旅頗為忌憚。


    從城門樓上瞭望筆直的南北大街以及左右的街巷,可以依稀看到活躍在街頭巷尾的支那軍士兵的身影,但無論皇軍還是蒙疆軍則基本絕跡。麻生絕望地意識到,包括大隊長福田岡在內的官兵,恐怕已經玉碎。而豐店縣城,守住的希望也微乎其微。


    麻生給文城的旅團部發去了急電,告知守備部隊損失大半,支那軍來勢凶猛,自己手下的殘部已經難以支撐,請求向君陵一線撤退。


    旅團部的複電尚未收到,麻生聯隊部的一個上尉參謀卻驚呼起來:支那軍開始向北城進攻了!


    麻生抓起望遠鏡掃視著,果然,城中大街有一大股支那軍在搜索行進,目測在三百人上下;而北城牆上的東西兩端,也先後出現了小心翼翼隱蔽前行的敵人尖兵。


    麻生決定不等旅團部的複電了:再不撤走,很有可能全軍覆沒。他下令打開北門,全體出城,沿公路撤往大塚聯隊的老駐地:君陵。


    日軍副聯隊長的抉擇,是明智和正確的,他們的後衛還沒有撤完,中央軍391團的在大街上的前鋒就撲了上來,與此同時,沿著城頭攻擊的隊伍也合圍而至;這個三麵夾攻的局麵,是麻生中佐這區區兩百人無力應對的。


    幸好支那軍並不出城追趕,他們截殺了後隊的一小部分人馬,然後就占據了北門而收兵。


    晉中南門戶重鎮豐店,宣告易主。


    南門外打掃戰場的吳子健興奮得很。


    八路軍二營5連,以三死二傷的輕微代價,斬獲了日軍一個步兵中隊的大部分重裝備:一門九七式八十一毫米迫擊炮,一挺九二式重機關槍,兩支八九式擲彈筒。另外有迫擊炮炮彈五箱,每箱裝有六枚炮彈;九二式重機槍子彈兩箱,每箱裝有十八板子彈。


    炮兵班長趙野郊樂得手舞足蹈,這個戰果正是吳副營長許諾給他們炮兵班的。


    其中擲彈筒這玩意,吳子健、李天林等八路軍官兵都還是第一次見到。以往曾經聽說,日軍的擲彈筒如何如何厲害,這一回總算目睹了其真身。


    趙野郊是中央軍十四軍炮兵出身,對這種日軍普遍裝備的八九式擲彈筒有一定了解,在忻口會戰期間,國軍的陣地也沒少遭到鬼子擲彈筒的精準打擊;與擲彈筒一起繳獲的,還有兩個日軍身上背著的擲彈筒彈藥袋,一共四個彈藥袋,除了打出去的*,尚餘二十三枚。趙野郊就拿著一枝擲彈筒和一枚*,比劃著給吳子健等人講解這武器的用法。


    得知這個看上去十分不起眼的東西,居然能夠打出去四五百米以上,並且爆炸開來的威力也堪稱巨大,八路軍官兵們都有些咋舌,許多人甚至不相信,躍躍欲試地鼓動趙野郊嚐試著打一枚看看。


    正亂哄哄地喧鬧著,豐店城頭上卻傳來了喊話聲,那是中央軍391團的士兵在試圖與城外的這支野戰軍打招呼。吳子健原本也正打算聯絡攻打縣城的國軍,當即派出敵工隊長陳栓柱,帶著兩個人,向城門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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