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軍聯隊長大塚康介的心目中,曾經防禦文城的晉軍獨12旅,實在算不上一支合格的軍隊。當初他的聯隊攻克豐店縣城後,很快沿著小榆樹山的山內公路,前出到了同蒲鐵路線上,向文城發動了進攻。記憶中,守城的晉軍獨12旅隻在城外與大塚聯隊的前鋒交手了一個回合,就開始了無節製的潰逃;他們甚至在文城東郊毫無遮蔽的曠野上、愚蠢地擺出了密集的人陣,結果被皇軍的炮火一轟,頓時傷亡慘重。隨後,獨12旅就匆匆放棄了文城,沿鐵路線逃之夭夭了。可以說,大塚聯隊取得文城,堪稱兵不血刃。


    如此看來,這支閻錫山的雜牌軍,似乎唯一的優勢就是人數眾多——結束了與大塚康介的通話之後,日軍旅團長與特務機關長又分析了起來。根據從前的情報,晉軍獨12旅屬於支那政府軍委會還沒能來得及整編的地方部隊,編製比較臃腫龐大,全旅轄兩個團六個營,總兵力接近三千人;雖經過幾次戰損,目前退守到平泉縣的獨12旅,大概仍有將近兩千之眾。


    “人多這一優勢,也不可小瞧,”萩原晃看著小島正雄,緩緩說到:“支那人的軍隊善於搶地盤,而人多恰恰為搶地盤提供了支撐。如果這個晉軍獨12旅以平泉縣為老巢,再派出小股部隊向我們這個方向擴展地盤,你想到將會對我們構成什麽樣的威脅嗎?”


    小島正雄一時有些疑惑,他想,既然晉軍獨12旅的戰鬥力一般,就算他們出平泉縣蠢蠢而動、搶占了一些鄉間地盤,皇軍隻要派兵前去掃蕩,當可隨時隨地將其擊潰,又有何威脅而言呢?


    驀地,特務機關長心中一寒,目光與坐在寬大桌子後麵的旅團長少將相遇,並且這一對視,他立即確定了旅團長正與他想到的是同一個問題:慰安婦的秘密抓捕!


    此前,他們剛剛製定了由憲兵隊長平井寺一帶領抓捕小隊、向文城以南的鄉村搜索抓捕支那婦女的方案;平泉縣雖然與文城相隔百裏,但晉軍獨12旅如果派兵向北擴張,則恰恰擋在了平井寺一向南行動的正前方。數天前,出師不利的抓捕小隊遇到的是八路軍一股小部隊,今後,他們是否又會遭遇到晉軍獨12旅的小部隊呢?!


    絕對不能輕看了支那軍的“小股部隊”,因為出於保密,平井寺一的抓捕小隊也正是以小股部隊的形式行動,一旦與對方遭遇,在人數不占優的前提下,很難說梨花浦的那一幕險情不會重演。


    小島正雄說出了自己的憂慮,旅團長少將則要他立即派人前出平泉縣方向偵察,搞清從文城到平泉縣之間的村落數目和規模,並確認晉軍獨12旅是否已經有了向北擴張的態勢。萩原晃從純粹的軍事常理看來,區區一座平泉縣城應該容不下一支兩千多人的步兵旅駐紮,向外延擴張防區,幾乎是必然的。


    如果不幸被自己言中,那麽這種擴張是絕對不被允許的——所有威脅到“風計劃”實施的元素,都必須受到清除!


    被文城的日酋念念不忘的那支八路軍小股部隊,已經離開了梨花浦。


    林師二營騎兵連長夏連山,當然不可能知道在梨花浦遭遇的一夥日軍便衣,竟然正做著一件喪盡天良的驚世醜聞。在沒有抓到活口、具體情況不明的前提下,他決定不受意外幹擾,帶隊繼續南進。


    在村內交火的時候,工作隊當中的步兵班有一名戰士負了傷,是被從側後方向飛來的*炸傷的,所幸傷勢不算嚴重。然而那顆*卻另外炸死了一名、炸傷了三名村民。這個向來平靜的梨花浦小村落,驟然遭遇戰火侵襲,給整個村子都帶來了極大的震動。追擊敵人未果的夏連山一麵命令戰士們警戒,一麵組織對傷者的搶救。


    女兵張繡則找到夏連山,詢問了敵人的情況。當確定襲擊者是日軍便衣之後,張繡便在村民中將這一情況盡快傳播了出去。死傷的悲情眼下正在梨花浦中彌漫,這給了張繡意外的宣傳機會。她向村民們揭露了日本侵略軍在山西各地的暴行,其中就提及了豐店縣城內發生的屠城事件;同時大力宣講八路軍抗日救國的綱領,號召村民當中的適齡者積極參加八路軍,保家衛國。


    隻一天的工夫,林師二營的這支工作隊,就在梨花浦村中成立了護村隊,足足有二十幾名本村的青壯年加入。夏連山決定留下兩名騎兵、三名步兵(包括那名傷員)指導訓練這支成立伊始的護村隊。同時留下三名敵工隊員中的兩名,以便盡快查清剛剛出現的敵情。他本人則帶領工作隊離開梨花浦,南下平泉縣。


    到達平泉縣之前的沿途,騎兵連長又選擇了三處比較大的村落讓張繡等人進行宣講工作,每處村落都成立了護村隊,都留下了步騎兵值守。等到他們終於遠遠看見平泉縣的城郭之時,夏連山的身邊隻剩了十三騎騎兵以及一輛大車,車上是張繡等三名男女工作隊員以及一名敵工隊隊員。


    夏連山的身上,揣著林師二營副營長吳子健致晉軍獨12旅旅部長官的親筆信,以二戰區友軍的口吻,請求與獨12旅建立軍事聯絡。臨行前,吳子健特意叮囑自己的騎兵連長,此去平泉縣見獨12旅長官,是以友軍聯絡官的身份一切便宜行事,但暫時絕對不要透露肖俊平的任何下落——昔日的獨12旅旅部情報參謀,如今已經變身為八路軍的敵工隊長,眼下更是喬裝深入日偽在南同蒲路的心髒地帶刺探敵情;因此不便向肖俊平的老東家提及這些。待日後條件成熟再行通報之。


    “夏連長,你看,”女兵張繡望著已經清晰可見的平泉縣城牆,興奮地說到:“你老家的城牆,有什麽變化沒有?”


    八路軍的騎兵連長心情激動,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言語回答:離家已經五載,馬上就要見到家父家母了,或許,還有姐姐和姐夫!他正待下令加速前進,突然,路邊一處院落裏,閃出了十幾名身著晉軍服裝的士兵,迎頭攔住了他們的去向,荷槍實彈高聲喝道:什麽人?下馬!


    眼下的晉軍獨12旅,應該說已經從驚魂未定的狀態中脫離出來了。570團團長田明達,就是一例。


    從正月的豐店撇下友軍中央軍391團出逃,到後來的文城郊外與日軍大塚聯隊混戰,再到後來的南下狂奔、一路趕到平泉縣;終於遠離了戰火。平泉縣在不在同蒲路(公路)的沿線上,因此地理位置談不上重要,武裝力量隻有縣政府轄製的一支地方保安隊,兩百餘人,半數有槍。田明達帶著獨12旅570團不足千人的兵力蜂擁過來,全縣的防務就立刻變為為晉軍主導了。


    仗著有兵有槍,田明達起初連縣長都沒有放在眼裏,甚至直接下令將570團的團部設在了縣府之內,唬得文職縣長唯唯諾諾,不敢說一個不字。然而形勢不久後發生了改變,獨12旅的旅長鄭源,親率旅主力從南同蒲路的鐵道線一帶敗逃過來,抵達了平泉縣。


    旅長到了,就輪不著田明達這個團長放肆了。鄭源對自己手下的這個逃兵團長,可謂怨怒交加:在豐店,他就在未得到旅部命令的情況下,擅自帶兵逃離,間接造成了縣城的失守,隨即日軍在城內實施的屠城暴行,經國內新聞媒體報道和渲染後震驚全國,晉軍獨12旅的惡名,一夜之間傳遍南北。逃到文城後,鄭源本來布置570團在文城東郊設防,抵禦從豐店追殺而至的日軍;然而實際戰鬥剛剛開始半個多小時,田明達和570團就再次逃走,險些造成旅部和569團被日軍包圍於文城之內。


    當然,旅長鄭源率領的旅主力,也沒有什麽堪稱英勇的戰績,不僅沒有,他們同樣做出了逃跑的動作,從南同蒲路上的重鎮靈石縣,斜刺裏直奔了平泉縣。結果,兩支逃命之師在遠離戰火的晉南會師了。


    鄭源自然不會放過屢屢擅自脫逃的田明達和他的570團。到達平泉,他的旅部便接管了在縣政府中的一切,他在痛罵了一頓逃兵團長之後,將570團再次逐出城池,駐紮在縣城外的西北郊,防範日軍來襲。


    敢怒不敢言的田明達隻好忍氣吞聲,執行命令。平泉是一座平淡的縣城,比起鐵道線上的大城文城,自是無法相提並論。沒有了銷金窩,田明達倒是有了大把的精力做防禦部署。他將自己的三個營呈“品”字擺開,頂在前方的是一個營,後麵兩個營作為左右支撐。


    然而,他的“品”字防禦陣營,迎來的第一批武裝,卻不是想象中的日軍,而是八路軍林師徐旅二營的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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