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浦的這場戰鬥,並沒有太多幹擾林師徐旅二營的備戰步伐,特別是得知中央軍391團的聯合作戰預案已經完成的情況後,他們更加有意識地加快了厲兵秣馬的節奏。


    但此次日軍(已經查明出自老冤家瀨名師團大塚聯隊)僅以一個搭乘汽車的步兵中隊、在一個下午的時間裏橫掃了五處村落的快速機動動作,卻從另一麵給了吳子健很大的刺激和啟迪,他覺得有必要將自己的隊伍也從現在的分兵據守態勢中解脫出來,加強一部分機動作戰的能力。


    為此,吳子健臨時做出了一個比較大膽的防區調整計劃,決定將王雙龍的6連改為關門山腳下兩處根據地的專屬防禦力量:兩個排留守西坪村,兩個排調往河口村接防;5連則整體拉出,進入西坪村駐紮,與7連一道成為機動部隊。


    河口村由於接近日軍占據的豐店縣城,堪稱是二營的防禦前哨,吳子健從前曾經對此最為擔心;但是眼下他們已經與中央軍391團結盟,而該團就駐紮在豐店一側,對縣城內日偽軍的作戰力量構成了強有力的牽製;所以就河口村而言,當前的防守壓力應該化解掉了大部,如果再將全營最精銳的5連留置那裏顯然有些不劃算。


    二營副營長專門做通了王雙龍的思想工作。之所以如此選擇,他也是看中了王雙龍和6連的防禦作戰能力:在上一次的反夜襲之戰,6連近乎獨力支撐起了西坪村的正麵防線,為營部的安全轉移贏得了寶貴的時空。此次,他要6連的副連長率領兩個排,留下來負責西坪村的外沿防務;6連長和連指導員則親自率領兩個排進駐河口,在關門山山口和河口村內各部署一個排,其中重點防禦關門山山口。吳子建的思路是,河口村村落規模小,且缺乏戰略屏障,今後將不做為必保的防區,這樣也可使得村內的百姓盡量少地受到戰火殃及。


    但關門山山口必須嚴防死守,因為那是通往山內紅星峽根據地的大門,絕對不容有失。王雙龍本人親自在山口坐鎮,剛剛成立的營部重機槍排取消,原本一直架設在山口處防禦工事的兩挺日式九二重機槍,連人帶槍全部劃歸6連指揮。另外兩挺重機槍——馬克沁和剛剛修理好的民二十四式,則分別劃歸5連和7連。


    這樣,二營拿出一個連擔負防區的守衛,卻騰出了整整兩個連作為未來的機動戰鬥力量。王雙龍一度對這樣的安排表示擔憂,認為西坪村幅員廣闊,僅靠自己的副連長帶領兩個排執行防禦任務,恐怕力不能支。吳子健則要他放心,剛剛聯絡上的晉軍獨12旅已經控製了西坪村以南的平泉縣一帶,可以作為那個方向的友鄰屏障。何況,二營的5連、7連、騎兵連、營部以及直屬的炮兵排也全部駐紮在西坪,隨時可參與到防禦作戰中來。


    這個剛剛調整的部署,極大激發了部隊的求戰欲望;尤其是從防務中脫身而出的5連,李天林早就厭煩了按部就班的守衛任務,現在他全連六個排的步兵清一色地持有三八式和中正式步槍,並且擁有三挺捷克式輕機關槍、一挺馬克沁重機關槍,吳子健甚至將原本屬於炮兵排的唯一的一枝擲彈筒和兩名射手也配屬給了5連。


    “李連長,很不好意思,這枝擲彈筒沒有*了。”新任炮兵排長趙野郊在移交裝備和人員的時候,笑嘻嘻地對李天林解釋著;如今他的炮兵排先後送走了兩枝擲彈筒,幹淨利落的留下了三門迫擊炮,這讓中央軍正宗嫡係炮兵出身的他反倒感到很開心。


    “沒關係,有筒子就行,”李天林當然更開心,愛不釋手地摩挲著被他稱之為筒子的半新不舊的日式擲彈筒:“隻要一開戰,老子就有辦法從日本人那裏把*搞過來!”


    看著身邊的兵強馬壯的5連,7連長魏鑫當然又要眼熱嫉妒不止。7連四個排隻有半數步兵用上了三八大蓋和中正式,其餘的則還是漢陽造和鞏縣造;輕機關槍隻有一挺捷克式,另一挺則是用起來不大靈光的日式歪把子;雖然重機槍與5連持平,但對方終究多了一枝擲彈筒。


    沒辦法啊——魏鑫悻悻地咽著口水,他知道5連向來是二營的尖刀,何況吳子健還是從前的5連長。然而就在7連長鬱悶不已之際,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降臨了:他的義妹劉五妹帶著幾個手下,突然出現在了西坪村。


    黑石崖女匪首的這趟出山,絕非心血來潮。由於已經和林師徐旅二營修好,劉五妹也就不必再提心吊膽地躲著八路軍走,此番,她帶著師爺和三個保鏢以及表妹小菊,大搖大擺地前出到了關門山西麓河口村附近的那個山口,隨身還帶著二營副營長以及7連長寫給她的親筆信作為“路條”。她要先到西坪村拜會八路軍長官和自己的義兄,然後一行再轉赴文城。


    剛剛在關門山山口和河口村接防的6連長王雙龍,早已經清楚這個女匪首與二營的一係列恩怨,出於謹慎起見,他還是派人專門“護送”劉五妹一行到了西坪。


    吳子健的營部先接到了報告,頗感意外的副營長思忖片刻,覺得還是由7連長魏鑫接待為好:可以先探探這幾名不速之客的口風,然後自己再決定是否親自出麵。


    原本正在為兄弟連隊的精良裝備眼紅不已的魏鑫,得知黑石崖匪巢裏麵的“義妹”到了,不禁又驚又喜。驚的是自己自從認下了這個義妹,麻煩事兒就接連不斷,好容易近來有所平複,不料她竟然不請自來地找上門了。喜的則是,副營長吳子健已經明令他今後負責說服收編這支綠*裝,而據他目前所掌握的劉五妹的手下有一百多號人,軍用製式長短槍支半百,土炮兩門,輕機槍兩挺,還有一部分獵槍鳥銃等民用火器,據悉彈藥均很充足——毫無疑問,這是一支堪稱強勁的武裝;如果真能將其順利收編,不僅可以壯大二營的隊伍,自己指揮的7連更可借機從中改善裝備水準。


    帶著這樣的心態,身為大哥的魏鑫會見了自己的小妹。


    臨來八路軍營地之前,黑石崖山寨的師爺曾經不無憂慮地警告了大當家的,提及雙方的兩次交火都曾經令八路軍頗有損傷,以前山寨的人可以據險而守,諒他們也不能將劉五妹怎樣;可是今天大當家的卻要輕車簡從深入對方營地,一旦八路軍念及舊怨,處境將相當危險。


    劉五妹自然清楚師爺提及的風險,但她自恃有吳子健和魏鑫雙雙寫來的親筆信,也很清楚這支孤軍深入晉中南腹地的八路軍小股人馬,眼下正處於內憂外患、非常困難的境地,拉攏己方的意願實出真誠,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反而對大當家的輕言動手。


    果然,在西坪村,女匪首看到了笑臉相迎的義兄連長,在他的指揮部裏破天荒地端上了酒食,雖不豐盛,但對於向來節儉的八路軍而言,也就算頗為難得了。


    寒暄一番後,眼尖的劉五妹發現了魏鑫外衣的腰間空紮著一條牛皮的武裝帶,卻沒有佩戴任何武器,於是脫口問道:


    “大哥,小妹送你的那把德國鏡麵匣子呢?怎不見你佩戴?”


    魏鑫當然不會說被副營長順水人情送給了教導員,但又不忍心欺騙這個誠心誠意送自己如此貴重禮物的義妹:“營裏要執行秘密任務,短槍不夠使,就又都統一收繳上去了。軍人嘛,服從命令是天職。”


    劉五妹未免有些惆悵,那支毛瑟軍用盒子槍乃是近年出廠的新品,她自己也十分喜愛的,本意是送給大哥之後讓他也支隊伍裏風光風光,卻不料仍然未能留在大哥手上。


    “你們此去文城,還要逗留些日子嗎?”體察到了義妹的失落之情,魏鑫急忙轉移了話題:“如今兵荒馬亂的,最好不要在那裏呆太久,盡早回轉山寨。”


    坐在一旁的師爺,敏銳地從八路軍連長的話語中感到了一絲異樣,裝作不經意地問道:魏長官是不是有什麽消息?那邊要打仗嗎?


    魏鑫不禁一驚,沒有料到這個幹瘦的老頭子竟然如此敏感,急忙順口遮掩道:打仗當然是要打,日本人占了文城,我們八路軍是抗日的隊伍,遲早要把隊伍拉過去和他們交鋒。


    師爺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魏鑫,沒有再接話茬。


    在這一刻,雙方彼此都各懷心腹事地打了埋伏:黑石崖的人沒有告訴八路軍,他們在文城開著一間赫赫有名的寶元酒樓,二當家的是酒樓掌櫃,她們此去文城就是奔著酒樓而去;魏鑫當然也不能將與中央軍391團即將聯合出擊南同蒲鐵路線的作戰行動泄露給對方,他唯有企盼劉五妹一行速去速回,別趕上這場戰火。


    吃喝了一陣之後,魏鑫小心翼翼地重提了收編山寨武裝的事情,詢問劉五妹究竟意向如何。當著師爺的麵,黑石崖的女匪首倒也爽快,坦承此事並非三言兩語就能搞定自己的手下,他們當中的多數人還是喜歡占山為王,特別是以三當家的黑驢為首的一批人尤為如此——上次在山寨與八路軍發生激烈衝突之後,劉五妹狠狠教訓了桀驁不馴的黑驢,但是出於維持山寨大局,她終究也無法將黑驢懲治過頭,以免失控。


    提起三當家的黑驢,八路軍連長就氣不打一處來,上次若非那廝極力攪屎,局麵斷然不會發展到那一險惡地步。看來,自己這個義妹目前對整個黑石崖武裝的控製能力,仍未達到隨心所欲的程度,收編之事隻能一步一步慢慢來。


    這未免要讓吳副營長大失所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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