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辭把南樂安排進藍楓苑的南殿中,因為她恰好是從南殿的屋頂上掉下來的。


    南樂細細打量著一塵不染的垂罄之室,比起之前的住所確實要奢華很多,能住在這麽好的地方,也不枉她往這穿越一回。


    南樂感慨,自從穿越以來,先是江州小竹樓,再是隱踏門冷弦殿,此時又是攝政王府藍楓苑南殿,到底是她南樂太受歡迎了,到哪都不愁吃不愁喝不愁住,被人包養著。


    翌日,旭日東升之時,秋季裏餘熱未散的烈陽透過南殿的窗幔斜射進來。


    南樂穿好衣裳伸了個舒坦的懶腰,不由心情大好,打算到小院去沐浴陽光。


    剛推開門,暖陽就被高大的身影擋了個幹淨。


    易辭的手懸在半空作敲門的姿勢。


    南樂對這位帶著麵具的不速之客沒有好感,道:“殿下有什麽吩咐?”


    “跟本王進宮。”


    說完,易辭轉身往前走。


    南樂追上去,兩步一小跑的跟在易辭身後,問道:“殿下要去上早朝麽?”


    易辭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回答道:“你且看看現在幾時了,早朝早已過了。”


    南樂沒聽出來他話中對她不盡職的不滿,傻傻問道:“那……殿下這是已經錯過了早朝?”話中帶著不易察覺的些許幸災樂禍。


    易辭無語道:“沒有本王,何來的早朝。”


    南樂隻以為他是自大,完全拋開自己的身份吐槽道:“你官再大也是臣,如何做的了皇上的主。”


    早朝不都是皇帝主持的嘛,又不是少了一個攝政王早朝就無法進行了。


    易辭沒有回答她,踏出了攝政王府的大門。


    停在門外的一輛馬車車旁,歸塵擺上上車的階梯,掀開馬車的車簾,請易辭坐進去。


    南樂緊緊跟著易辭,然後跟他一塊兒坐了進去。


    易辭見她坐在自己對麵,責問道:“本王為主,你為仆,本王坐車你當跟在車下步行,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從未有封建思想的南樂開口說:“為什麽?這車既然能坐兩個人,我怎麽就不能坐進來?”


    易辭冷冷開口:“沒有為什麽,這是規矩。”


    “不遵守別人的規矩也是我的規矩。”


    易辭沉默了片刻,心道南樂還真是歪理一大堆,簡直讓人無以反駁。


    他便不再同他講理,而是使用他攝政王的威嚴,冷喝道:“下去!”


    他靠上車壁緩緩閉上雙目,準備等南樂被他的威嚴嚇到準備下車時再寬宏大度的說一句“算了,本王看你小胳膊小腿的也走不快,還是進來吧,以免耽誤了本王。”


    誰知南樂直接耍起無賴:“那可不行,我得跟著殿下寸步不離啊,萬一殿下一個人在這馬車裏忘記了開窗透氣,因氧氣不足而導致呼吸困難窒息而死,那奴婢罪過可就大了,”


    說著,南樂特地跑到對麵,單腿跪在易辭身旁絨毯鋪就得坐階之上,伸手去夠易辭腦袋後麵車窗窗簾為他掀起來。


    邊還振振有詞地說著:“作為殿下的貼身丫鬟,奴婢有責任保證王爺的安全……啊!”


    忽然,一雙強有力的手臂環住了南樂纖細的腰肢,猛然一拉,將她的身子擱在腿上,穩穩圈在自己懷裏。


    他低頭將唇附在她耳畔,唇瓣一張一合,噴灑出熾熱的氣息:“貼身丫鬟?是這樣麽?”


    南樂怔愣了片刻,夢醒般驟然一驚,連忙從易辭懷裏撲騰下來,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氣急敗壞的罵道:“我還以為你會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流氓!色鬼!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南樂鑽出了馬車,易辭在身後寬宏大度的挽留道:“喂!不如你就坐進來吧,你要遵守你的規矩啊!”


    南樂出來後生著氣衝正在駕馬的歸塵大喝:“你,給老娘進去,我來騎!”沒等歸塵吭聲,她已經扯著歸塵的後頸把他拉了起來,然後往馬車裏一甩,“好好伺候殿下!”


    她騎上馬,重重甩鞭,馬兒放開了馬蹄迎風奔騰起來,仿佛同南樂一樣忘記了後麵還有個車。


    而坐在車裏飽受顛簸幾近作嘔的二人不可自控的晃來晃去,跳起永無止境的搖擺舞。


    歸塵快哭了:“殿下,您又怎麽招惹她了……嗚嗚我不想死!”


    “本王……也不想死啊……”


    歸塵衝外麵大喊:“南樂!你知道去皇宮的路嗎?”


    一直對車內叫囂置若罔聞的南樂終於回複道:“不知道!”


    說得那麽自豪。


    歸塵擔憂道:“殿下,她要是帶我們走錯路了怎麽辦?!”


    易辭眸光一閃,似也是突然想到這點,動作迅速的掀開車簾鑽出馬車跳上馬背,牢牢抓住南樂緊握韁繩的手以控製方向。


    邊還戲謔的笑道:“不是要做本王的貼身丫鬟嗎?這麽貼身,夠麽?”


    南樂有那麽一瞬間,覺得這個無賴是易辭。


    南樂不理他,大聲喊了聲:“駕!”


    馬兒收到指令,馬不停蹄的飛速奔騰。


    易辭配合著南樂也大喊了聲:“駕!”


    仿佛又回到了在江州時。


    馬車裏傳來一聲聲哀嚎:“求求你們慢點……”


    宮門前一聲長籲,馬兒放慢了馬蹄,漸漸停下,歸塵第一個從馬車裏跳了出來,跑向遠處的枯草叢旁哇哇吐了起來。


    兩個人紛紛看向嘔吐不止的歸塵。


    易辭寵溺地笑道:“玩得可還盡興?”


    南樂點點頭說:“挺嗨的,不過好像有點兒太嗨了。”她同情的看著歸塵。


    等歸塵好一些了,在宮門外守住馬車,南樂跟著易辭一同往宮門內走去。


    南樂邊走邊問道:“既然上完早朝了,殿下還來宮中做什麽?”


    “本王做什麽還需要向你匯報麽,你老老實實跟著就是。”


    南樂沒再同他頂嘴,而是被皇宮大院內波瀾壯闊的景象吸引住,尤其是矗立在正中央衝破雲層的高塔。


    南樂刻意往靠近高塔的方向悄悄轉移,把易辭不自覺的往這邊引。


    行至高塔前,距其僅有一步之遙時,南樂放緩了腳步,抬頭仰望這隱匿在雲霧中看不到的塔頂。


    忽然被人猛力一推,南樂身子一震,猝不及防的靠撞在塔上。


    左肩之上插著一隻扶著塔的手,右肩之上同樣插著一隻手,兩身體間僅一拳之隔,臉也靠的極近。


    熟悉的壁咚姿勢,新穎的塔咚畫麵。


    最惱人的是對方是個帶著麵具的醜八怪。


    南樂抬頭瞪他,沒好氣的問:“你又幹嘛?”


    易辭的食指輕觸南樂紅唇,“噓——”


    他轉過頭看向一旁。


    南樂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遠處不疾不徐的走過一個青袍背影,側麵看到腰間的羊脂玉佩與一個青藍鈴鐺相撞,回蕩著清脆的響音。


    南樂若有所思,直勾勾看著易辭:“你在躲他?”


    易辭沒有回答她,待人走遠,緩緩放下手,退開南樂身前。


    南樂又望向遠處漸行漸小的青袍背影,心中莫名生出異樣的熟悉感。


    她沒有見到過他的臉,單是從背影,她就覺得他們在哪兒見過,甚至是認識。


    “走吧。”易辭開口拉回了南樂跟著青袍背影飄遠了的思緒,轉過身徑直往前走。


    南樂回過神,連忙跟上易辭。


    來到雕欄玉砌的宮殿之外,走在前麵的易辭停住了腳步。


    他轉身低頭對正興致勃勃洋溢著無窮好奇的南樂說道:“你在外麵等我。”


    南樂無可奈何的撇了撇嘴,“哦。”


    她便眼巴巴目送易辭進了大殿之中,見他邊從容自若的往裏走著,一手摸到臉前將臉上的麵具摘了下來,剛好背對著她。


    南樂在想這攝政王到底是有多醜。


    站在外麵空長的等待中隱約聽得見裏麵的談話。


    一個稚嫩且驚喜的小男孩聲:“皇叔你來了!”應是在叫易辭。


    一個優雅高貴帶著禮貌笑意的年輕女聲:“攝政王來了怎麽也不通報一聲。”


    接著是易辭清冷淡漠磁性聲音:“昨日我不隻是說說而已。”


    那優雅高貴的聲音顯然僵硬了些許:“……攝政王……既是為皇上好,那自然是……可以。”


    “多謝太後,”易辭話裏充滿了隨意與敷衍,“待娘娘壽辰之日,本王再將皇上送回。”


    太後??這樣年輕的聲音是太後?


    南樂十分好奇,秉著或許還能看到攝政王醜陋的容顏的想法,趁旁邊的幾個侍衛不注意,偷偷探了腦袋過去。


    可惜攝政王依舊背對著她。


    而攝政王麵前,隻見一個穿著雍容華貴,長相國色天香,麵相笑意融融的年輕女子立在一個穿龍袍的六歲小孩麵前,不久後淺淺蹲下,溫柔體貼的摸摸男孩的腦袋:“既然如此,皇上就隨攝政王去王府好好學習幾日治國之道吧。”


    小男孩已經緊緊拉住了攝政王的手,乖乖點頭道:“母後放心,兼兒一定好好聽皇叔的話。”


    “走吧。”易辭道。轉身之際已經利落的戴好了麵具。


    南樂連忙站好。


    怪不得,怪不得他說沒有他不能上早朝,原來易國的皇帝還隻是個六歲的小孩。


    易辭拉著小皇帝易梓兼從南樂身前徑直走過,沒有說一句話。


    南樂眼見他們出了外殿的大門,她還在站在門口舍不得走開,離開之際,忽聽殿內一聲掃翻果盤的響聲。


    南樂又折返回去偷看,親見裏麵的人瞪圓雙目,發了狠地攥緊了拳頭,怒發衝冠,與方才笑意融融和藹女子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很快南樂離開,追上了易辭,正要向他說一下自己的所見所聞:“剛才,那個太後……”


    易辭打斷她道:“嚇到你了?”


    南樂驚訝:“你知道?”


    易辭笑道:“本王當然知道你膽小。”


    南樂皺眉氣道:“你明明知道我說得不是這個!”


    易辭意味深長地歎道:“嗯,正常,方才你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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