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客棧的包廂裏,易辭從包袱裏拿出三件衣服,遞給南樂兩件,“換上,給兼兒也換上,快些。”


    換好了衣服,易辭命人又備了輛馬車,“走吧,此地不宜久留,這附近隻有這一家客棧,不好掩人耳目。”


    隻在客棧待了不到半個時辰,三個人又匆匆啟程。


    上車前,易梓兼想起一路上的飛馳,心有餘悸地對易辭說:“皇叔,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麽白癡?”


    “……”


    一輛簡樸的馬車行駛在前往和州的路上,趕車的是布衣男子,坐車的婦女和小孩也都是穿著粗布衫,看上去就像一家三口的普通百姓。


    後麵的刺客也就因為丟失目標而沒有再跟上來。


    在路上度過了顛簸的幾天後,三個人順利進入了和州城,在客棧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又啟程往城北去。


    鎮北將軍迎他們進了將軍府。


    果然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到哪兒都受歡迎的很。


    鎮北將軍蘇月徹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就已經是身經百戰,勝功赫赫,鎮守著北方大片疆土。


    他雖是武將出身,卻毫無一個殺戮者的粗獷與暴戾,反而舉手投足之間都流露著細膩溫柔、儒雅有禮的書香之氣。


    大殿上幾句寒暄,易辭便要打發南樂和易梓兼離開,南樂本也沒打算留下,但是麵對這麽不友好的驅趕,她是得逗留一會兒了。


    想起從大門走進來的一段路上,鎮北將軍府中出了打掃院子的仆人外再無旁人,四下寂靜冷清。


    南樂便問蘇月徹道:“將軍可是一個人住?”


    因為他所具有的細心溫柔總會讓人產生已有妻小的錯覺。


    不等蘇月徹回答,易辭輕咳一聲,諷刺南樂道:“你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蘇將軍和你是可以彼此交談的麽?”


    口舌之戰一觸即發。


    她振振有詞的火力全開道:“殿下可是忘了,世上之人並非都與你一般狗眼看人低,眾生平等。”她看向蘇月徹,“蘇將軍你說是不是?”


    易辭也不惱,無奈輕笑著搖了搖頭。


    蘇月徹笑道:“南姑娘說的是。”


    他看得出易辭與南樂的關係匪淺,否則堂堂攝政王又怎麽會任由一個小小婢女給顏麵掃地。


    蘇月徹回答南樂的問題說:“我與家妹一同生活,隻不過家妹平時貪玩,不易見到罷了,未能恭候皇上聖駕,在此替家妹賠罪。”


    高坐在太師椅上耷拉雙腿懸在空中的易梓兼正津津有味的吃著桌上的糕點,隱約聽到與自己有關的字眼,抬了抬小腦袋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以為是皇叔要教訓他在別人家這麽不客氣的吃東西有失帝王風範。


    突然又想到南樂教育他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覺得還是這個更容易做到,於是又低下頭吧唧吧唧吃起來,怕什麽,反正有人給他撐腰。


    不等易辭發話,南樂說道:“蘇將軍客氣了,我們皇上又豈會是這等斤斤計較之人,不過若是怠慢了我們的攝政王,恐怕就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鮮明的對比儼然是在說明攝政王的架子已經大過了皇上。


    易梓兼又聽到“皇上”二字,抬起腦袋,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什麽,隻是看到大家都在看自己,便愣愣的點了點頭。


    易辭靜默無語一陣兒,開口說:“你說完了嗎?說完就帶皇上去休息吧,本王與蘇將軍還有正事相商。”


    南樂當然知道他們有正事急著要說,正因為如此才有機會氣一氣他。


    南樂不理他,繼續看向笑而不語的蘇月徹,直接東扯西扯的攀談了起來:“將軍還未娶親吧,像將軍這樣驍勇善戰又風流倜儻的英雄,怎麽就會覓不到佳人呢?您這樣相貌堂堂,定是不至於將滿城名媛嚇跑啊。”


    這一語雙關的話既是在吐槽易辭麵具下不為她知的神秘麵容,又是在嘲諷他未過門的王妃為了不嫁給他逃跑一事。


    誰知易辭不在意,不怒反笑道:“哦?聽你的口氣,是想嫁入鎮北將軍府做將軍夫人了?”


    南樂一下子就被噎住了,這人真是……不說話的時候是一聲也不吭,一張口就噎的別人說不出話來。


    南樂無力的彈回去說:“你……你才想呢!呃……將軍,我不是說你是gay……”


    易辭見她聊的沒完沒了,隻好拿出殺手鐧。


    他騰得站起,一步步往南樂身前靠,氣勢逼人。


    說:“樂兒為蘇將軍擔心什麽,不如好好擔心擔心為本王,”說著,一隻手撫上南樂的白嫩的臉龐,麵具孔中顯露的那對幽深的眸子裏半分玩味半分認真,“本王怎麽就看上你這麽個不會安慰人的,到處沾花惹草……”


    南樂惱羞成怒,大吼:“……”


    這憋在嘴邊的話是因為她不知道攝政王叫什麽名字,隻知道易梓兼姓,那他也該姓易。


    於是她惱羞成怒大吼:“姓易的!”


    吼完以後突然覺得這稱呼有些熟悉。


    靠,又姓易。


    她穿越到哪兒不好,非得穿越到易國??


    易辭就喜歡看她此時這副恨恨的生氣模樣,便更有興致的挑眉說道:“本王告訴你,你誰也別想嫁,你是本王的女人。”


    你是本王的女人。


    他就這樣當著皇上的麵,鎮北將軍的麵,說出了這種話。


    這演技滿分的霸道情話讓南樂毫無征兆的臉紅了。


    從來沒有人這樣跟她說過話,從來都是她對別人說——這是老娘的東西!


    她在霸道擁有自己的物品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會有一個人像她對自己的物品一樣對自己。


    雖然這可能僅僅隻是一句話。


    卻似乎是突然觸碰到了心底柔軟處,讓人措手不及,從心裏蕩出一層層輕緩的水波,一圈又一圈的揪著自己的那點出息,慢慢淹沒……


    她心裏比誰都清楚,他隻是在用玩味的語言來反擊她的冷嘲熱諷。


    可……她怎麽就臉紅了呢?


    南樂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臉在由發熱變成發燙,就好像是全身的血液突然就竄了上來。


    南樂愣在原地,半晌後易辭又向前一步,緊逼著戲謔道:“樂兒臉紅了?害羞了?”然後想到自己有事要對蘇月徹說,還是給了她個台階下,“還是有點不太舒服啊?勞煩將軍命人從她回房休息吧。”


    南樂終於被他支回了房間。


    她才發現自己又被耍了。


    在這場口舌之爭中她敗下了陣來。


    ……


    接下來在和州的幾天裏,南樂天天帶著易梓兼在外麵吃喝玩樂,也不知道易辭都在忙些什麽,參與集體活動的次數很少,這讓南樂很不滿意。畢竟他是他們的搖錢樹。


    看似風平浪靜的一切,其實都在蠢蠢欲動。


    一日,南樂和易梓兼照常一大一小在街上逛。


    黃昏時分,南樂掏了掏腰包,發現所剩的銀兩已經不足他們大魚大肉一頓。


    正打算帶著易梓兼回鎮北將軍府,偶然聽見身後一陣吆喝聲,內容大抵是明月酒坊坊主今日過生辰,便免費供酒菜一日,客滿為止。


    南樂雖隻來到和州城短短幾天,卻也對和州城內家喻戶曉的明月酒坊略有耳聞,聽說是個和州城內最大的酒坊,擁有各種陳釀老酒,南樂之前也想去來著,隻是每次都因為裏麵滿客而沒有機會進去。


    聽到有人在吆喝了,想必還是沒有滿客,更何況還有免費的酒菜可以吃,何樂而不為。


    一大一小兩個人這便轉身往明月酒坊走。


    酒坊的門口此時正是人山人海,許多人都排著隊往雙手奉上自己為坊主帶來的賀歲禮。


    南樂決定厚臉皮一回,隻要她奉上樣禮物,不管多廉價多隨便,總是不能攔著她不讓進的。


    她緊緊拉著易梓兼鑽進了人海,找了個空隙神不知鬼不覺的插了個隊。


    彼時發現,這排隊的人大都是穿著顯貴的公子哥,十個人裏都沒有一個女的。


    這她才想起來傳說中的明月酒坊的坊主明月是和州城數一數二的美人,無數貴少為之傾倒,年年都有癡情人高下聘禮前來求親。


    要說明月十七歲也早已過了及笄的年齡,卻遲遲挑選不及一位如意郎君,


    南樂女扮男裝,本該在這條被默認為的明月姑娘愛慕者的長隊中顯得不那麽另類,但她還是招惹了眾多人的目光。


    她忘了自己還帶著個六歲的小男孩。


    如龍的隊伍一點一點縮短,終於輪到南樂。


    卻不料,剛好南樂前麵的那個人入座,便客滿了。


    守門收禮的小廝攔住南樂,有禮貌的朝後麵依然很長的隊伍大聲說道:“很抱歉,各位,今日客滿了,還請大家明日再來吧。”


    南樂一聽這話倏爾變了臉色。她排了那麽久的隊,餓了那麽久,現在說客滿就客滿了?


    待後麵的人開始一個個垂頭喪氣的走開,南樂依然站在原地,小廝連忙又十分有禮的對南樂說:“公子,實在是抱歉,您明日再來吧。”


    明日?可笑,她大排長龍的好不容易走到了酒坊門前,他卻告訴她明天再來?不管怎麽樣,她都絕不能白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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