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路並非是純粹的精靈----新月騎士團幾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尼路在出生時候似乎就帶有不祥的色彩,他的母親是精靈中的貴族階級,然而連尼路自己都不知曉自己父親是誰。相比於其他精靈,尼路的耳朵邊沿較為圓潤,且頜下過早出現了金黃色細密的胡須----諾亞的標誌。


    一開始,尼路不明白為什麽同齡的精靈都可以自由接受魔法的熏陶,而自己隻能在嚴苛家庭教師的監視下反複練習劈刺、上挑擊、閃躲、舉盾等動作。


    師傅名叫索托斯,平日裏醉酒的時間遠大於清醒,整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死樣子,有時候喝多了忘記吃飯,隔天醒來時候甚至當著尼路的麵不停嘔吐,嘔出墨綠色的膽汁。顯然,這個家庭教師不靠譜到了極點。師徒倆有時候真有點兒相看兩相厭。


    “我明明也感受得到自然元素的湧動……師傅,我覺得……”


    “你覺得?”劍術大師所托斯戲謔俯視眼前的稚童:“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你覺得,你就行,我當年為了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交了不少學費呢。”


    索托斯胸膛處一道形狀駭人的傷疤,形似閃電灼傷。


    “奧蘭傑佛給了每個精靈親和自然的能力!”尼路眼眶微紅:“為什麽偏偏是我要接受枯燥累人的劍術練習,而他們……”


    “隻需要每天揮舞魔杖念念咒語,對,優雅而高貴,像是舞蹈一樣對嗎?”索托斯不耐煩打斷他的話語,並遞給他一根魔杖:“試試?”


    尼路高興地接過冷杉木製成的灰藍色短杖,一時間,綠葉的生長、空氣中細微的水紋波動,風吹拂過他的鼻尖……魔法形成了世界上最容易忽視,然而卻又最駭人心魄的能量集合。


    沒有人教過他,但尼路卻仿佛與生自來一樣將微小的水元素集合,並剔除雜質……滿以為會像其他孩童一樣在第一節課就能匯聚出水球術。


    “咦?怎麽回事……”元素無法被凝聚,所有的法術的最後一步都需要將周圍的元素聚合並排列成固定的形態,否則便隻是低級地、操控元素的手段而已,距離真正的魔法顯然不是一個檔次。


    尼路呼吸開始急促,元素在被強行拉扯到麵前的意識後無法下一步按照他指揮移動,隻是單純吸引越來越多的同類,強行消耗他不多的精神能力……


    一把劍橫著斬開魔杖,手中原本發散有玄奧咒法的杖子失去湧動的微光,尼路踉蹌倒地。手掌重心一片不自然的淤紫,指甲部位血色盡失。


    “明白了嗎?”索托斯用劍柄抬起他低垂的頭顱,直視眼前稚童失去神采的瞳孔:“你並不是純粹的精靈,另一半汙濁的血注定了你無法像其他人一樣調動浩瀚的魔力,進而成為高貴的法師。”


    尼路失望地慟哭,鼻翼抽搐,他把腦袋埋進胳膊裏,像是鴕鳥一般:“我以為……我以為我總有一天,也能像其他人一樣……珊娜……她今天還問我什麽時候一起去學校……”


    索托斯並沒有安慰他,反而冷笑著繼續補刀:“真可憐,就算你長大了,也無法繼承你母親的爵位,因為精靈貴族不可能允許諾亞的血液汙染他們對於自然地親和能力,奧蘭傑弗大人的禮物,不會送到混血兒手上。”


    尼路依舊嚎啕大哭,像是失去整個世界一般。


    “我記得,那個叫珊娜的精靈姑娘,似乎也是貴族的後代?”索托斯摩挲劍柄,看似心不在蔫問道。


    “嗯……呐”年幼的尼路埋頭低聲迎合。


    “忘掉她”索托斯的語言冷硬到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無論你將來立下多麽大的功勞,也不可能擁有珊娜,實際點兒吧,小子,或許精靈貧民姑娘或是那幫不在意血統的諾亞才是你最合適的伴侶。”


    “接下來……”索托斯提起尼路滿是淚水的臉:“你該練習這世上唯一能讓你變強的東西了。”


    黑檀木所製的練習用劍,不遠處就是一雙冰冷而不帶感情的目光,隱藏在同樣冷硬的頭盔之下。


    稚童的眼睛裏逐漸失去了神采。


    七歲時候,索托斯曾經偷偷帶自己去一處金碧輝煌的大廳處,一位綠袍的精靈貴族雍容華貴如少女,與其他衣裳得體的貴族們談笑風生,眉目傳情。


    師徒倆因為衣衫不潔因此被侍者拒絕放行,因此隻能透明的琉璃門觀望,像是倆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一樣。


    “看,這就是你母親”索托斯像是隨意指點著說道。


    “我不能哭……我不能哭……”尼路一麵癡癡呢喃,一麵紅了眼眶。


    索托斯歎息著,捂住稚童眼前的燈紅酒綠。


    八年後,尼路自覺不為精靈所容,簡單收拾好行囊後便準備離去。他甚至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從有記憶開始,母親便不太喜歡他,這些年除去偶爾來看望他劍術進展如何,母親甚至對於舞會的興趣都遠遠大於他這個唯一的兒子。聽索托斯說,自己出生時候,母親冷靜地用剪刀剪開臍帶,並鬆了口氣,對周圍仆人說道:“終於擺脫了這個小雜種。”


    不僅拒絕為尼路哺乳,還在尼路滿月時候就已經買新衣裳為下一場舞會作打算。


    是啊,終於擺脫了……


    尼路心裏默默想著“對於我們來說……或許都是如此。”


    十二歲時候索托斯因為酗酒過度加上不節製的尋歡作樂,終於是一命嗚呼,這個無良師傅死前總共留給尼路兩樣東西,一樣是教授過的劍術,一樣是一把剛藍色長劍,這大概是他生前最值錢的東西了。


    一如他生前的為人,粗鄙、廉價、混亂不堪……卻又僵直。


    走的時候,精靈珊娜破落的家族終於是傍上一棵還不錯的大樹,小貴族之女珊娜嫁給了一位公爵,她的後代將和她一樣享受俸祿頭銜,代代不絕。遠處有焰火響動,空氣裏是鶯尾花的香氣,女仆們用這種喜慶之花的汁液噴灑到街上各個角落,熱烈的氣氛幾乎感染了在場每一個人。


    尼路隻是緊緊握住手裏的長劍,鋼藍色的冰冷。即使是很多年後,經過尼路手上無數神兵利器,他都忘不了這把劍的觸感,簡單,實在,純粹的力量。


    “透過劍刃之頂,或看到跪倒的敵人,或看到你自己的血,這可比花裏胡哨的魔法漂亮多了,不是麽?”索托斯如此教導過他。


    “這他今年的教導費用,夠了嗎?”母親倨傲地對索托斯說道,隨意扔在桌上十幾枚金幣。似乎記憶力,她就沒用過“兒子”這個字眼。


    “嘿,尼路,你什麽時候來上課啊?”耳邊似乎是珊娜幼年時候的歡聲快語。


    “永遠不會。”聲音小到他自己都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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