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嶺不知道從哪裏翻騰出一個敞口玻璃缸,往裏麵到了些茶水放到羅醒了麵前。


    “再抽就使這個,你不要以為能夠輕易地得到我的原諒,就越發變得肆無忌憚。毒死你是小事,壞了我《聞香閣》的風水你可擔待不起。看著點兒時間?別忘了吃飯。”胖子說完就端著茶杯,又蕩啊蕩的出門了。


    羅醒了此刻的心緒已經平複,沒有再急切的去看後續的卷宗。


    人有時候就是這麽的奇怪。未知時內心充滿各種不確定,忐忑地揣測因此帶來的種種後果和影響;已知後,如果是目的輕易地達成又會使思想不作過多停留,並漸漸的遺忘;又或是困難重重的便開始後悔當初的決定倉促;再或是最終結果低於預期後的各種不甘,如此種種。


    羅醒了揉搓著下巴,“這四個嫌疑人如此接近完美的計劃和實施卻最終難逃法網,應該也是欲望不斷驅使的結果。人的欲望千奇百怪,但終究是欲壑難填。”他拿起檔案袋起身來到章小嶺安排給他的一個檔案櫃,將檔案合到一起鎖了起來。


    回到辦公桌重新坐好,羅醒了閉上了眼睛開始在腦海裏再次回憶案件的整個過程。試著將自己代入案件的主謀李某平的思維模式,反複體會著他的邏輯習慣。沒錯,就是習慣。即使是條件反射也有習慣。


    習慣很可怕,這種定式不是自己加以注意就可以輕易改變的。更何況很多的習慣都是不自覺的。他的邏輯慣性是什麽呢?做事井井有條、分工明確、預估各種變數?這些隻能證明他的做事嚴謹、周密。凡事作最壞的打算,有先入為主的“悲觀視角”。這個應該也是他邏輯慣性的一部分,但肯定不是主要的。還有什麽呢?


    支配?絕對的掌控?對被實施人心理變化的精確推理,對自己人員能力的了解和成長過程的熟悉,這些都是一種掌控。李某平隻有在做到絕對掌控的前提下,才會將自己的計劃付諸實施。這姑且也算是他習慣的一部分吧。


    明確他的習慣是為了發現他的弱點,但從李某平的邏輯習慣上已經分析不出什麽了。羅醒了又嚐試著分析這個照片中,神態略顯刻板的小平頭有哪些可以被利用的弱點?有悲觀視角的人比樂觀開朗的有更強的心理承受力,心理弱點不好找。根據檔案中的描述,這個人在生活中也是一個刻板的人。幾乎沒有什麽興趣愛好,唯一的愛好還是打斯諾克台球。這也是需要精於計算的運動。


    情感方麵沒有女朋友,和父母關係疏遠。獨立性很強兼有暴力案底,應該屬於性格冷酷的類型。有暴力史卻又邏輯思維縝密?不能將其簡單的歸納為性格衝動的類型。這是個很矛盾的人啊?仗義?能替候某頂罪應該是個仗義的領導,這個或許可以做點兒文章?


    羅醒了睜開眼睛搖了搖頭,自己的眼界和閱曆還是太少了,老師不讓自己做預先分析是對的。看看表到吃飯的時間了,羅醒了低著頭慢慢的向食堂走去。


    “撿錢呐?走路不看道兒。準備跟你章哥我玩碰瓷兒呐?”章小嶺推了一把羅醒了,一副“吃驚的”壞笑模樣。


    “有沒有很無助的感覺?跟章哥我說說?哥給你支支招兒。”


    “去你的,我是在想你那“天成”的表妹。你確定你表妹是你親表妹?”羅醒了收住思緒,抬起頭一本正經地看著章小嶺“你知道遺傳學是一門很嚴謹的科學,那麽你知道南方人怎麽解釋“質樸”這個詞嗎?”


    “都說了是表的,知道不?你真的在想?”章小嶺的眼神閃爍,將信將疑的看著羅醒了。“你的嘴裏估計也說不出什麽好詞兒?不聽,吃飯要緊。”


    羅醒了卻裝作回憶的樣子自顧自的說道:“南方人聽到“質樸”這個詞兒的第一個反應是富態。對!就是那種質量大到“撲街”的富態。你說,你的表妹是不是和你一樣質樸?”


    一路玩笑著到了食堂,剛進門胖子就大叫起來,“老叔!老叔你回來啦?不是說明天嗎?現在的會怎麽開得越來越短了?”說著章小嶺拉著羅醒了衝到一個高大挺拔、麵容粗獷的中年人麵前。


    “這個就是新來的羅醒了,老主任新收的徒弟。”章小嶺指著羅醒了說道。


    羅醒了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章小嶺曾經提到過的老師的“記名”弟子傅秋白。外號“老叔”,是單位的主任,實際的一把手。負責單位的全局統籌,今年四十四歲。從基層一步步的幹起,如今已是一名精於現場勘查、邏輯推理縝密的出色刑警!


    羅醒了正琢磨著該怎麽稱呼的時候,傅秋白先說話了。


    “哈哈~別聽他們瞎叫喚,我是你的師兄。雖然隻是記個名兒,但也是師傅親口許諾過的。不錯不錯,師傅的眼光肯定錯不了。你不用那麽拘謹,我是不會給你特除關照的。哈哈~”


    “傅主任,我---”


    “叫師兄。”傅秋白瞪著眼睛打斷羅醒了,“難不成你也想叫我老叔?咱們單位除了稱呼師傅以外沒人叫官稱。別人稱呼師傅叫老主任,那是因為他們檔次不夠。難不成你覺得我這個師兄不夠格?”


    “哪能呢?師兄好。我叫羅醒了,以後還需要您多多提點。”羅醒了鄭重的敬了個禮。


    “哈哈~的確不錯。”傅秋白還禮後親熱地拍著羅醒了的肩膀。


    “怎麽樣?還習慣嗎?人都認全了嗎?不著急,時間長了就都熟悉了,哈哈~~”


    “果然都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這臉皮真是令人敬仰。”章小嶺在一旁翻白眼兒。


    “我說~傅主任啊,您怎麽不誇誇我這兩天的辛苦?”


    “哈哈~你小子怎麽不叫我老叔了?這回我給你們找個小叔。看你們以後還敢把我叫的那麽老?”傅秋白瞪著章胖子,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


    “合著您是憋著這個心思呐?人家都說:人上四十有三多。話多,屁多,心眼兒多。叫您官稱兒不是總覺得老是給您降半級嗎?不合適呀。”章小嶺嬉皮笑臉的背起雙手,“話說~那個傅主任啊?您今天回來的這麽早而且還是紅光滿麵、精神煥發的樣子,是不是從部裏占了什麽便宜回來了?”


    “哈哈~就你小子這嘴利落,還真是淘換著了好東西。看見院裏停的那輛陸巡沒?兩輛。”傅秋白說著,樂嗬嗬地伸出兩根手指。


    “啊?不會吧?部裏什麽時候也這麽大方了?不會是您老又威脅人家了吧?”胖子也感到很吃驚,作目瞪口呆狀。


    “怎麽說話呢?你才老?那怎麽能叫威脅?說起來這裏還有“瘋子”的功勞呢,馮國棟呢?”說著傅秋白四下裏踅摸著。


    “我那是尊敬好吧?“瘋子”應該在後麵幫忙。瘋子~瘋子~”說著,章小嶺便在食堂的大廳裏喊上了。


    “農民。”


    “牧人。”


    章胖子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兩個女人的聲音。一個清脆,一個低沉。清脆的自然是劉麗,聲音低沉的是理了一個近乎男士短發的嬌小女人。濃重的雙眉之間有三道淺淺的川字紋,明亮的雙眸中閃爍著靈動的光。三十多歲,身高一米六出頭。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身材偏瘦,比起劉麗顯得更加中性。


    “農民招你了?”章小嶺回頭瞪了一眼劉麗,然後又瞬間換上一臉的燦爛:“我說穆姐姐,我這麽聰慧的一個人哪裏木了?”


    “穆姐說的牧,是放牧的牧。我們要表達的意思一致,你在公共場所大呼小叫的得很不禮貌。粗陋,粗魯,粗鄙。”劉麗的語速還是那麽的慢條斯理,對章胖子還是那麽的不留情麵。


    “主任好。”劉麗和傅秋白打著招呼,然後側頭對短發的女人說:“穆姐,他就是新來羅醒了。一年級新丁,一級警員。”說著不自覺的笑了。


    穆姐上下打量了羅醒了幾眼,伸出手笑著說道:“你好,我是穆晗。姓穆的穆,穆晗的晗。一級警司。你可以敬禮了。”


    “你好,我是羅醒了。昨天剛剛報到,請多指教。”羅醒了和穆晗握了下手,然後又是一個標準禮。穆晗回禮後擺了擺手,“開個玩笑,你是老主任的徒弟,小心不要被這個胖包子帶的油膩了。”說完抬起下巴看著章小嶺,不高的個頭卻給人一種被俯視的感覺。


    章小嶺在旁邊一直翻白眼。仰頭望天,將雙手抱在了胸前。一副“你們說得那個人?我也不認識!”的風騷模樣。


    “好了,先吃飯吧。”傅秋白在一旁也是搖頭不已。


    這時候羅醒了已經熟悉的司孔禮、薛姐和其他幾個還沒來得及認識的同事也陸續的到了。幾人隻是簡單地和傅秋白打了個招呼,但是並沒有過來。


    五個人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傅秋白問著羅醒了以前在浦東的情況,劉麗和穆晗也在一旁小聲的聊著。時不時的傳出穆姐那嗓音獨特地笑聲。隻有章胖子依舊保持“食不言”的傳統,在一旁“雲卷雲舒”。


    剛吃完,馮國棟一臉憨笑的走了過來。“老叔,您找我?”


    傅秋白笑嗬嗬地站了起來,“吃了嗎?”見馮國棟點頭就接著說:“你立功了,幫了我的大忙。看見院裏的那輛陸巡了嗎?下午交給你一個任務,去部裏把另一輛車開回來。”


    馮國棟歡喜的點頭。


    “瘋子立了什麽功?”劉麗在一旁問。


    胖子也在一旁幫襯:“是啊主任,你剛才還沒說是怎麽劃拉兒來的這兩輛車呢?可別說是您的麵子夠大。”


    傅秋白拍著馮國棟的肩膀,“這要感謝瘋子。部裏新調配來了五輛車,狼多肉少的大家都想要,根本不夠分的。我開口直接就要兩輛。其他部門說咱們單位基本上屬於二線的技術部門,根本用不上。還想要兩輛?說夢話呢吧!?我就說行啊?部裏不是馬上就要進行全係統的技能大比武嗎?麻煩給我們單位的馮國棟報個自由搏擊,還有柔道和散打。結果嘛?大家就都同意了。哈哈~”


    “哈哈哈~~”大家也都在笑著,馮國棟也是一臉的憨笑的揉搓著頭皮。


    隻有羅醒了一臉的懵懂。


    “章哥,給講講吧。這是怎麽個情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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