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審員敲了敲桌子:“說詳細點?小車放後麵才能觀察,你們進高速之前就沒換過位置。”不怪預審員對這個問題過度深究,跟蹤組的成員到現在還不願意承認自己這麽輕易就被發現的事實。


    候某裝作小心翼翼的樣子說:“能給支煙嗎?我說實話您可不許罰我?”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候某吐著煙圈說:“其實你們都被李某平給騙了,他行動前給我們設計了幾套觀察是否被跟蹤和擺脫跟蹤的方法。擺脫跟蹤用不上,車太破、也跑不快。技術也難練。


    觀察是否被跟蹤倒是很容易,尤其是在車多的地方。其實李某平設計的這個觀察方法,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換道。那些附加動作什麽準備超車、提速不夠並線吃力啊什麽的,都是為了麻痹跟蹤者。他換道就是為了拉開距離,加大觀察角度,記住後麵的車牌號碼和車型。”


    候某說的很順暢,語氣中不自覺地流露幾分出得意和佩服。“進入高速路之前他隻確定了兩輛車,進竇店休息區後又確定了一輛。並根據警方的習慣,判斷出人數不會多餘七人。


    至於銷毀車輛的細節他沒跟我們說,估計是圖某操作的。定時和點火的工具也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平時一直都放在車裏。


    後來在餐廳碰頭的時候時間比較緊張,他隻是給我們簡單安排了撤離的先後順序和步驟,以及安全後的聯係方法。他說他最後走。”


    到這裏基本的情況也就問完了。預審員又詢問了候某幾個小細節,就讓候某回監室了。


    候某在出門的時候突然問道:“我是第一個被提審的吧?”


    預審員一愣隨即嗬斥:“這是你該問的嗎?是不是覺得我們對你的態度太好了?”


    候某搖搖頭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之前李某平跟我說過,如果我們幾個被抓住第一個被審問的應該是我。”


    候某也是一個狡猾的人,或者說已經被李某平訓練得很狡猾了。預審員的神態和嗬斥已經能讓候某基本確定,目前的一切都還沒有超出李某平的預料。審訊再次變得被動。


    隨後三天,專案組沒有再提審任何一名嫌疑人。經專案組緊急開會研究,修改了部分預審方案和主要提點。這個突破對象的選擇應該沒有錯,隻是李某平也早就認識到了候某應該是個薄弱環節並預先做了補救。


    換句話說,就是候某肯定是被李某平進行過強化訓練。比其他人要更加詳細、嚴厲和係統。但是修補過的牆終究是不如原先的牆結實。退一步講,和原來的牆契合的不會那麽的一點縫隙也沒有。而這個罅隙就是突破點。


    候某對於這麽快就被再次提審稍微感覺意外。有意外就好,隻要是超出了李某平給候某預設的安全心理範圍,就能在他的內心留下懷疑的種子。這種子會在以後的某一個臨界點爆發,並產生意想不到的影響。


    預審員直接訊問:“根據我們已經掌握的情況,你們這不是第一次作案。你很不老實啊?幾年前發生在你家的盜竊案也是你自盜自家吧。”


    候某微微的笑了笑,隻是嘴角有些許牽動。但沒有任何遲疑的表情。預審員感覺自己的這個問題依舊沒有突破候某的“心理安全”範圍,看來李某平事前考慮的很周密,彌補的範圍很大。


    候某搖著頭,輕輕地反複咬著下嘴唇,雙拳慢慢握緊。原本已經伸展的雙腿慢慢地收回、並攏,沉默了片刻說:“你們一定是搞錯了。這個案件的涉案金額,已經夠我們幾個受的了。沒有什麽再需要隱瞞的必要了。


    你們一定也通過銀行,調查過我們幾個的經濟狀況。除了李某平的經濟條件好一點兒,我們幾個除了工資都沒有什麽穩妥的經濟來源。要不誰會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去犯罪?至於你們說的幾年前的案子,我承認,是李某平幫我頂的罪。我很感激他。”


    這些陳述的條理性不是候某一貫說話的風格,估計也是事先演練過的,是背誦的別人的說辭。李某平讓其他人毫不顧忌的將所有主要量刑罪責都歸結到自己身上,是仗義?還是他有絕對的自信?


    審訊記錄裏麵還附帶著局裏幾位經驗豐富的,對“犯罪心理學”頗有研究的側寫分析師所提供的分析報告。“心理側寫分析師”也是近些年才引進的西方先進的刑偵手段之一,但目前也隻是停留在理論摸索階段。參與到這個案件之中也是本著臨場研習的實驗性質,所得結論僅供參考。


    通過在觀察室單反鏡後麵的近距離觀察,以及事後反複的觀看審訊錄像,這幾位心理側寫分析師所提供的分析報告令人大跌眼鏡。側寫師的預判與最終案件審訊結果完全相反,幾乎使側寫師這個萌芽職業半途夭折。


    分析報告的結論是:微笑暗喻掌控,事情沒有超出嫌疑人的預料範圍。身體略向後仰,代表開放的願意交流的姿態,也是掌控者的姿態;搖頭代表否定,咬下唇和緊握雙拳,收攏雙腿,這是在加強心裏的堅持及肯定。


    內、外表現相矛盾。說明對於提點問題,嫌疑人心裏有潛意識的抗拒意識。而後麵的解釋推脫意味,也是此種潛在的抗拒意識正在動搖的表征。並且試圖再次對這種潛在的抗拒意識進行遮蔽,這是嫌疑人心理即將崩潰的具現。


    而嫌疑人候某在其後的表現是拒絕再回答任何問題,即使是將自己作為該案主謀也以沉默抗拒任何回答。並且提出根據刑法規定(嫌疑人被采取強製措施十四天後,允許見律師),我有權請律師,我們幾個都具備請律師的條件。態度也是180度的大轉變,頗有“文化子弟也會耍流氓”的無賴氣質。


    這還是試探。如果拒絕候某的要求,就從另一個方麵證明這個案件已經被列為重大案件延長拘押期(三十七天)了。嫌疑人候某的抵抗意識愈發的頑強,沒有絲毫將要繳械的意思。


    同時,該案的另外三名嫌疑人也一並提出了見律師的要求。


    還真是少見的有組織,有紀律的犯罪團夥。


    隨後專案組對陳某和圖某也進行了訊問,得到的結果幾乎一樣。“坦白”的態度都很好,對犯罪事實和經過供認不諱:李某平是主謀,我隻是脅從。這次是初犯,希望政府根據表現予以寬大處理。比候某表現的還要更加的應對自如。


    專案組的外圍警員在對幾名嫌疑人的社會背景及財務狀況進行了深入摸排後,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發現。包括幾個人的日常消費也都在合理範圍之內,沒有發現不明資產和其他隱匿窩點。除了還未對主犯李某平進行訊問,案件的審訊工作再次陷入僵局。


    從海關方麵進行的調查和反饋的信息中也沒發現什麽有價值的證據。候某和陳某在成為海關報關員後的表現的很低調,即使是那些因為與此次案件有牽連而被處理的幾個“小團體”中的問題人員,也對兩人沒有什麽指證。甚至其中大多數人對兩人也有參與到此次案件當中表示相當驚訝。


    羅醒了合上了卷宗,關掉錄音機。“就先看到這裏吧?”。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在屋子裏慢慢地踱著。


    羅醒了有意識的控製著自己閱讀卷宗的節奏,然後進行階段總結和分析。


    李某平對被拘押後的審訊進度,也有預判和安排。節奏把控得很好。幾個嫌疑人目前是在拖延時間,拖到和律師見麵已期達到和外部進行溝通的目的。那麽外麵應該還有李某平信任的人,會是誰?又是什麽人?羅醒了思索著。


    這個人應該不會經常出現在李某平的周圍而為大家所熟知,或者是這個人和李某平的關係在別人看來並不親密以至於被忽略了。以李某平凡事皆以悲觀視角看問題的謹慎性格,能讓其無條件信任的人幾乎沒有。以前和他一起服過刑的“患難”獄友?這個基本可以排除。即使是對團夥中的其他幾人,他也是有限度的信任。更遑論其他的人?


    羅醒了回到桌子前,拿起卷宗裏李某平的調查材料再次仔細的翻看了起來。不覺間又到了晚飯時間,章小嶺依舊沒有回來。羅醒了鎖好檔案,帶上門走了出去。


    食堂裏很冷清。司孔禮和劉麗一起坐在飯廳中央的位置,薛姐依舊在角落裏背對著大廳。沒有其他人了。連“瘋子”也不在,取車應該早回來了啊?有任務?


    簡單的和劉麗、司孔禮打了個招呼,又和大、小張師傅閑扯了幾句。羅醒了端著飯盒習慣地坐到了窗邊的位置。他沒有打聽其他幾人的去向,以後這種情況應該很平常。


    經過嫌疑人李某平教導的候某和陳某,能夠作為新人快速地混進界限和等級都很分明的“小團體”當中而不被察覺,這個是自己明天早課可以借鑒的模式。除去花錢腐蝕這點,無外是自降身份和投其所好。這些自己也可以在明天試驗一下。


    吃完飯,羅醒了沒有回辦公室繼續看卷宗。而是回宿舍簡單擦了把臉,就到二樓“驛站”吸煙區,點了一根煙。靜靜地思考,靜靜地等。


    等“師母”,


    等陽光,


    等那道照進心靈的溫暖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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