殮房潮濕陰冷,空氣裏充斥著一股屍體腐爛的味道,胭脂的屍體就擺放著殮房正中的長桌子上,屍體上蓋著一層白布,展昭並未立刻揭開白布,而是關心地看了眼若溪,擔心她受不了這裏的味道,但,事實證明展昭想多了。


    若溪自打進了殮房,心思就放在了那具屍體上,此刻,她正迫不及待地想要驗證自己之前的想法,見展昭站著不動,便自己動手,上前一步一把拉開了蓋在屍體上的白布,頓時,胭脂慘白的麵容便映入眼簾。


    展昭以袖遮鼻,指著胭脂額頭的一處碗口大小的疤痕說:“這便是她的死因,這一撞著實夠狠,若無存著必死之心,怎會撞的如此決絕。”


    若溪點點頭,從隨身小包裏拿出兩幅口罩,將其中一幅遞給展昭,示意他像自己那樣帶上,隨後,又取出一副乳膠手套帶在手上,這才輕輕地自胭脂額頭開始,慢慢摸骨,一邊摸,一邊自言自語道:“果然,這樣的骨像怎麽可能長成這副麵孔,這臉一看就是後來做的。”


    摸了一圈後,若溪站直身子,對展昭說:“果然,如我們所猜測的,這臉的確不是胭脂的,現在我要還原她本來的樣貌,過程有點嚇人,展大人要不要回避下。”


    展昭淡淡回了句:“無妨,”便牢牢站在若溪身旁,大有一探究竟地架勢。


    若溪見他執意要看,也不阻攔,從包裏掏出一玻璃小瓶,展昭見這瓶子裏盛著一些透明液體,打開瓶蓋又有一股白煙冒出,看著邪氣,不禁問道:“這是什麽?”


    若溪隨口道:“這是溶膚水,本來若是這人還活著,倒不用那麽麻煩,隻需一粒解藥,便能將容顏還原,隻可惜,她現在已死,身體髒器都停止工作,所以隻好靠外力先爛了這張臉,再用泥巴按照臉部骨骼形狀重新將臉捏出來,隻是這樣就比較費時,展大人,你確定還要看下去嗎?”


    展昭鐵青著臉,點了點頭。


    若溪聳了聳肩,一副悉聽尊便的樣子,對著屍體雙手合十,虔誠地拜了拜,便將瓶子裏的水小心地倒在了胭脂的臉色。


    藥水所到之處,一時間皮肉翻滾,一股令人作嘔的焦屍味彌漫在整個殮房裏,若溪鎮定自若地小心觀察著皮肉的糜爛程度,這溶膚水藥效霸道,不可多用,不然便會爛了骨頭,骨頭若是變了形,要恢複原貌便再也不能夠了。


    過了一會,整張臉便已能清晰看到骨頭,若溪快速拿起早已備好的鑷子和紗布,將剩餘的皮肉渣輕輕擦掉,又讓展昭打了些水了,將血肉模糊地頭骨衝洗幹淨,這才舒了口氣說:“展昭,這裏可有泥巴?”


    展昭目睹了溶膚的全過程,此刻胃裏一陣翻騰,看若溪地眼神也異常怪異,見她問自己要泥巴,忙點頭,從牙縫裏擠出“稍等”二字,一轉身,一陣風似地衝出了殮房。


    若溪嘴角勾起一抹壞笑,繼續用幹淨的紗布擦拭頭骨,嘴裏卻在嘀咕:“叫你裝,叫你躲,活該,惡心不死你…..”


    展昭衝出殮房後,取下臉上的口罩,深深地吸了口氣,才覺胃裏舒服了點,正準備往後山去挖點泥巴,就見不遠處,飛飛和白玉堂走了過來,白玉堂手裏還拎著一大包不知道什麽東西,看著挺沉。


    二人走到展昭跟前,飛飛瞧了眼展昭的臉色,便笑著說:“若溪頑皮,可是哄你看她溶了那胭脂的麵容?”


    展昭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飛飛笑著道:“你忘了,我和她是同門,她會的我都會,我怎會不知她用何辦法恢複死人的麵容,若沒猜錯,你是被她派出來挖泥巴的吧。”


    展昭不好意思笑道:“若溪姑娘這法子,展昭也是頭一次見到,這世上之事真是無奇不有。”


    飛飛笑道:“其實,在我們那個世界裏,大可不必如此麻煩的。”然後,又一指白玉堂手裏的布包說:“泥巴已經準備好了,這裏可有大點的盆?對了,我還需要水,我要將泥巴活稀。”


    展昭點頭,叫上白玉堂,不一會,一個大盆和一桶水便都準備好了,飛飛挽起衣袖,將泥巴活著水慢慢揉捏開,直到泥巴變得軟爛,才停手。展昭端起大盆,便往殮房走去,飛飛趕緊叫住他:“展大哥,你還是別進去了,接下去的事情也挺惡心的,就交給我和若溪來吧,你和白大俠還是在外麵等候。”


    展昭溫和地笑了笑說:“不妨事,你莫要擔心,我也想看看你們是如何重塑人的容顏的。”


    白玉堂見展昭要進去,自然是不肯落後於他,也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飛飛一行人進來時,若溪已經屍體處理幹淨,見一下進來那麽多人,頗感意外,看了眼眾人,忽然笑了起來,對飛飛說:“感覺像在學校上第一次解剖課一樣。”


    白玉堂瞄了眼基本已成骷髏的胭脂頭骨說:“你們還上過解剖課?解剖什麽?”


    若溪不假思索便答:“自然是人咯,不過解剖這關怎麽做外科大夫?”


    …….屋子裏頓時一片寂靜。


    飛飛咳了一聲,率先打破沉默,捧起一把泥巴,率先往頭骨上抹去,若溪見狀,用幹淨的紗布擦淨雙手,也埋頭苦幹起來,留下白玉堂、展昭二人麵麵相覷,站立在一旁,兩人麵色皆不好看,飛飛和若溪給他們帶來的衝擊真的是太大了,誰能想兩個看上去弱質女流,竟在他們麵前津津有味地研究這骷髏,這若換做尋常女子不暈死過去,已是大幸了。


    此刻,若溪和飛飛卻已顧不上展昭二人是怎麽想的了,她們專注在還原這具屍體的真實麵貌的工作中,隨著,泥巴一點一點的粘粘,飛飛的神情越發凝重,終於,在若溪黏完最後一塊泥巴後,白玉堂驚訝地“咦”了一聲,沒錯,和他們在花廳猜測的一樣,這的確是小西的臉。


    飛飛悲哀地歎了口氣說:“薛家最終還是沒能留住一個人,人生有得時候就是如此殘酷。”


    若溪輕輕拍了拍飛飛以示安慰,“人各有命,無需太過傷悲,如今,隻有將真胭脂逮捕歸案,才能慰藉死者的亡靈。”


    四人匆匆整理了一下,便出了殮房往花廳走去,此時已近醜時,眾人趕到花廳時,包拯和公孫策正等著答案,見眾人歸來,忙起身相迎。


    展昭將結果告知包拯後,包拯一臉悲憤:“沒想到,小西姑娘竟落到如此下場,都怪本府當時太過大意,才害她丟了性命。”


    公孫策忙寬慰道:“大人,一切皆是命,大人已盡力了,相信小西姑娘在天有靈,也會理解大人的。”


    若溪說:“公孫先生說的對,現在我們可以確定的是,現在的小西就是胭脂假扮,隻是,她假扮小西到底有什麽企圖?”


    公孫策想了想對包拯說:“學生以為,胭脂的目的應該是嶽奇,她想殺了嶽奇滅口。”


    展昭問:“公孫先生可有良策?”


    公孫策說:“不如將計就計,我們來個守株待兔,也許,這個胭脂會給我們帶來一個意外地結局。”


    自包拯等人知道胭脂假扮小西之後,眾人對她暗地皆有了一份提防,但是,胭脂這幾日除了有時回出來同飛飛閑聊幾句,其餘大部分時間,都是將自己關在屋子裏,好幾次若溪都按奈不住好奇想找借口進去瞧瞧,都被胭脂很巧妙地拒之門外,幾次之後,飛飛怕若溪打草驚蛇引起胭脂地懷疑,便不讓她再胡鬧,若溪也隻得悻悻作罷。這一日,公孫策正在房中替諾兒調理,正巧若溪來找公孫策喝茶,見狀便隨手搭了下諾兒的脈搏。


    “咦……”,若溪奇怪地看了眼諾兒,又示意他將另一隻手也給她搭脈,又過了一會,才輕輕放下諾兒的手,對公孫策說:“這孩子的蠱毒越來越嚴重,若是再不服解藥,恐怕撐不過這個中秋了。”


    公孫策點點頭,一臉焦急地說:“隻是這蠱術實在不是我所長,我也是一籌莫展。”


    “公孫先生,若是那胭脂遲遲沒有動作,難道我們就一直等下去不成?”


    公孫策說:“諾兒的蠱毒是胭脂下的,她若是拿諾兒的性命威脅嶽奇,中秋之前她必會有所行動,據大人所言,這幾日胭脂必會有所行動。”


    若溪無奈地點了點頭,她快要被自己的好奇心給憋死了。


    當天夜裏,子時是開封府大牢守衛交班的時間,此刻的大牢正是看守最鬆懈地時刻,正當換班的看守閑聊之時,一條黑影“嗖”地一下從角落裏竄出,趁衙役們還沒有反應過來,隨手一揚,一股淡淡地香味迎麵撲向衙役,一瞬間,所有的守衛都倒了下去。


    黑衣人快速拿著從昏倒的衙役身上搜出的鑰匙,打開大牢的大門便走了進去。


    牢房裏,一片寧靜,犯人們此刻都已酣睡入眠,黑衣人一間一間地找過去,忽然,一個聲音從其中一件牢房裏傳出來:“你是來找我的嗎?我已經等候多時了。”


    黑衣人循聲走過去,聲音正是來自關押嶽奇的房間,此刻,嶽奇正盤坐在地上,冷冷地看著黑衣人。


    黑夜人將牢門打開,緩步走了進去,拉下麵巾,赫然就是扮成小西的胭脂,嶽奇看了一眼,有點意外地說:“怎麽是你?”


    胭脂笑笑道:“嶽大人沒想到吧,我居然會以這副麵孔來見你。”


    “胭脂……”嶽奇脫口而出。


    胭脂寒聲道:“不錯,正是我,嶽奇,公堂之上,你居然毫不猶豫地出賣了我,你可知道下場是什麽?”


    嶽奇怒道:“胭脂,你給我兒下蠱毒,我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你,諾兒要是有三長兩短,你也要去陪葬。”


    胭脂冷哼道:“嶽奇,你看清楚我這張臉,我現在可是小西,胭脂早就已經死了,在包拯麵前撞柱而亡,怎麽,你不知道嗎?”


    嶽奇怒道:“你這惡毒的女人,害了那麽多人,必不會有好下場,我見了包大人,一定會戳穿你。”


    胭脂無所謂地聳聳肩:“隨便你,隻不過你覺得會有人信你的話嗎?嶽奇,現實點,不如我們談個交易,”她隨手從衣袖裏掏出一個瓷瓶,“隻要你死,我就治好諾兒,怎麽樣?”


    嶽奇氣急反笑道:“哈哈哈哈,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我死了,你豈會管我兒子的死活。”


    胭脂嘿嘿冷笑道:“你兒子活不過這個中秋,我若是你,就堵上一把,反正我是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在痛苦中受盡折磨而死的。”


    嶽奇咬著牙道:“胭脂,你不得好死,居然對孩子都下得了手,我,我,我這就與你同歸於盡。”說著,猛地起身向前衝去,伸出手就要掐胭脂的脖子。


    胭脂稍稍往後一推,一抬手一掌打開嶽奇伸出的雙手,飛起一腳踢中嶽奇的胸口,嶽奇被打的一個趔趄,一口鮮血噴出,雙腿一軟便倒在了地上。


    胭脂輕蔑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嶽奇,冷冷地說;”不自量力,嶽奇,實話告訴你,我今晚來就是要你的命,你識相地乖乖喝下這瓶毒藥,要是不然,可別怪我出手無情。”


    “哦,不知小西姑娘打算怎麽個無情法?白某倒想見識一下。”


    隔壁的牢房門不知何時已開,白玉堂正懶懶地走出來,堵在了嶽奇地牢房門口,雙手環抱胸前,一副看好戲地模樣。


    胭脂見狀,心中暗叫“不好,”自己必然是中了包黑子的圈套,她見事情敗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下拎起還躺在地上的嶽奇,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脖頸處,對白玉堂說:“讓開,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他。”


    白玉堂嘿嘿笑道:“他本來就是要受鍘刀之刑,你現在殺他,倒是成全了他,給他留個全屍,嶽奇你還不快謝謝胭脂姑娘。”


    嶽奇哈哈笑道:“我是要謝她,不過我要謝的是,胭脂姑娘如此爽快地進了我們的圈套,省了展某很多事呢。”


    胭脂一聽是展昭,頓時大驚,待要動手哪裏還來得及,展昭出手如電,反手便卸下她手中的匕首,順勢點了胭脂的穴道,眨眼功夫,胭脂便倒在了地上。


    開封府花廳內,展昭押著被點了穴的胭脂來到等候多時的包拯麵前,一旁跪著的嶽奇見假扮成小西的胭脂,果然被展昭抓住了,想起公孫策今日對他說的話,不禁心有餘悸,若不是包大人早料到胭脂會殺人滅口,一早便將自己保護起來,恐怕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想到這,胸中一股怒氣再也忍耐不住,撲上去一把拉住胭脂的衣襟,惡聲問:“我嶽奇有哪點對不住你了,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和我的孩子,你這個毒婦,我,我要殺了你。”


    說著,紅著眼睛便要掐死胭脂,展昭趕緊將他拉開,包拯喝斥道:“嶽奇,你若行的正,胭脂又豈會又機會陷害你?”


    嶽奇渾身顫抖,趴在地上竟說不出話。


    公孫策輕聲安慰道:“嶽奇,如今胭脂的真麵目你已看清,你若還有一絲良知,就該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坦白,若你還存包庇之心,那隻能怪你自己冥頑不靈了,包大人也無能為力。”


    嶽奇哭著說:“包大人,在下後悔呀,悔不該當初色迷心竅上了這個女人的當,如今害了自己不說還連累諾兒,可憐稚子無辜,小小年紀就……,大人,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若再有隱瞞,就連那畜生都不如了,大人,我一定將自己知道的實情,全部告訴大人。”


    包拯點點頭,歎氣道:“嶽奇,你早些悔悟,也不會有今天了,你且將你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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