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晉在草草的和李翰一行人告別後便加入到賀錦行進的隊伍之中去了。由於過來的任務隻是安撫民心,左晉倒也沒有帶上多少親衛。事實上整個出西安的闖軍隊伍都是如此想的,前往寧夏的他們料想甘肅明軍必不可能孤注一擲的冒險穿過寧夏。</p>


    但在淩厲的寒風之中一條又一條關於明軍出兵的消息自闖軍情報網的邊緣傳來。位居這一張蜘蛛網中央的宋獻策一麵處理著繁重的公務,一麵將視線透過零散文書向蘭州看去。</p>


    “二月一十三日,甘肅總兵馬爌在蘭州籌調軍餉。”</p>


    “二月一十五日,甘肅巡撫林日瑞召集城中士紳雲集與鬆香閣。”</p>


    “二月一十七日,蘭州明軍出城向北。”</p>


    “這些麻煩了。”宋獻策將手中的數張文書一並擺放在眼前的桌上。在風雨中一隻遠比蜘蛛龐大的獵物掉落到了蜘蛛網上麵了。</p>


    “恭迎賀將軍入城。”慶王朱倬?望著策馬而行的賀錦跪倒在地上說道。身材豐碩的他跪倒在地,一雙未經鍛煉過的雙腿在寒風中止不住的發抖。</p>


    “噢。”居高臨下的賀錦對於這位藩王並不熱心。在他看來這些藩王都應當是要去死的,但礙於出城時闖王的囑托他也隻能縱使對方繼續存活下去。</p>


    “帶路吧。”賀錦越過了跪倒在最前沿的藩王朱倬?對著其身後的一位文官說道。隨後在這位文官戰戰兢兢的領路下賀錦及其其他幾位將領走入了慶陽衙門之內。</p>


    “這是。”左晉好奇的拿起桉桌上的一份文書,上麵字跡的痕跡恰好是早已逝世的陝西巡撫張爾忠的。左晉細細打量著這一份文書,但是他馬上便發現到了不對勁之處。</p>


    文書上麵的日期是二月初一,但是張爾忠應當早在一月份月末就已經逝世了。既然如此那麽這一份寫著張爾忠字跡的文書又是怎麽回事?</p>


    楊遇禮,不知不覺這一個名字忽地在左晉心中湧現。在其從昏厥之中蘇醒過來後他倒是想要去找一找對方,但是孫守道卻向他告知對方早已不知蹤影。</p>


    “左將軍!”一句喊聲將左晉從回憶之中扯了回來。左晉在降闖之後同樣獲封了一個威武將軍職位,這與陳永福的一樣。</p>


    “怎麽了?”左晉將頭轉過去望向那一位過來傳令的士兵。</p>


    “是賀將軍那裏還有什麽吩咐嗎?”</p>


    在接管了城防後賀錦便大搖大擺的走入了軍中,隨後眾人便再也看不見這位將軍的蹤跡了。顯然他看起來的確是不樂意去和這些士紳們喝酒,自然這一個任務恐怕也就要落到左晉的身上了。</p>


    “賀將軍要您代替他去參加今晚的晚宴。”傳令的士兵回答到。</p>


    “嗯。”左晉點了點頭隨後將手中的文書放下。他走出門去將視線往天上望去,看起來現在已經是晚宴的時間段了。</p>


    “唉…賀將軍的時機挑的真好。”左晉歎了一口氣說道。“走吧,那些士紳晚宴的地方在哪裏?”</p>


    “還請大人隨我往這邊走。”傳令士兵顯然是特地被賀錦囑托過的。他相當熟絡的領著左晉穿過彎曲的街道向著目的地走去。</p>


    “春滿園?”左晉上下打量著晚宴的地點。說實在的,他實在是覺得這個地點頗像是什麽風俗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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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左將軍呀。”過來迎接的士紳看見來人是左晉而非是賀錦時不免的愣了一下。</p>


    “走吧。”左晉擺了擺手示意那一位士紳在前帶路,隨後在昏黃色燈籠的照耀下左晉走入了這一家所謂客棧。</p>


    裏麵的風景與外麵大不相同,燈火通明暫且不論,光是裏麵的裝飾與牆上微微散發而出的椒香便就叫人明了此地的奢華。</p>


    “將軍好。”四周的鶯鶯燕燕一齊恭敬的喊道。身材各異的她們臉色卻出奇的姣好,白哲的皮膚和青澀的麵孔無不向著客人訴說她們是少女這一事實。</p>


    不可置否,縱使是西湖瘦馬過來也要不免成為作為陪襯的綠葉。</p>


    “怎麽是他?”站在二樓的眾人看著入門的是左晉而非是賀錦後不免微微感到驚訝。他們為了吃定賀錦這個泥腿子可是花費了不上的心力來辦成這場晚宴的。</p>


    “這誰知道。”一位年近中年的士紳說道。“不過也大差不差,我不相信世界上沒有不受腐蝕的人。”</p>


    “嗯。”其餘幾位士紳點了點頭說道。</p>


    “大人還請去二樓雅間。”走在左晉身前帶路的人早已換成了一位少女。年紀在十四至十八之間的嬌美女子小碎步的走在左晉的身前。</p>


    裹腳了,左晉在心中猜測到。常年在大同衛所的他自然也是見過那些裹腳女人的模樣的,其走路時的嬌柔欲倒便是明證。</p>


    “左將軍。到了,就是這裏。”少女做了一個萬福對著左晉說道。</p>


    “嗯。”左晉點了點頭,隨後大步走進了房間之中絲毫沒有帶著這位女伴入門的意思。</p>


    “左將軍好。”在屋內的眾人見到左晉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於是他們趕忙一齊站起身來說道。站在最前端的三人一齊交換眼神,顯然他們沒有料到左晉絲毫不為美色所著迷。</p>


    “諸位大人是把闖軍當成了渡河入吳的劉備不成?”左晉環視著在場的諸位士紳問道。他端起一杯茶水一飲而盡,隨後慢悠悠的繼續道:“如果不想被抄家財的話,這樣的活動諸位以後還是要少搞一些。”</p>


    “是是是。”站在下麵的領頭士紳趕忙點頭如搗蒜。</p>


    “坐下吧。”伴隨著左晉話語的落下,在場的諸位士紳才依次落座。這時候諸位主人們才意識到自己被左晉打了一個殺威棒。</p>


    “左將軍文武雙全,之前是大明朝的總兵官,現在又是我大順的武威將軍。這以後前途不可限量,縱使是上登淩雲閣也不是不可呀。”坐在左晉身側的一位士紳舉起手中的杯子恭敬到。</p>


    “嗬…我不過是盡人事知天命罷了。”左晉並無應承對方的意思,他將換題微微一轉問起了寧夏各地土地的事情來了。</p>


    “慶陽府外麵被王府侵占的民田是要退回去的。”左晉對著在場諸位說道。“闖王說過了,諸位大人各自可以保留一十五畝,家中子嗣多的可以再多保存十畝,但這也就是極限了。總之諸位士紳們以後恐怕要靠自己的能力吃飯了。”</p>


    “什麽?這怎麽行!”左晉的話語像是一擊投入湖麵的巨石,一霎時便激起了千層的浪花。</p>


    “左將軍還請不要逗弄我等。”一位年紀稍大的士紳顫顫巍巍的說道。他們都是慶陽附近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所以左晉一經提起分田邊實實在在的嚇到了他們。</p>


    “哈哈哈,不過是玩笑罷了。”左晉哈哈一笑,將剛才眾人的反應都記在心中。分田必然是要進行的,但是絕不是現在。</p>


    “上菜吧。”左晉對著身旁的中年男人說道。“我這一路過來可是餓極了。”</p>


    “哦,快!快上菜!”</p>


    酒足飯飽後的左晉是在天色徹底昏暗之後才緩緩走出春滿園的,在諸位親兵的護送下他一聲不吭的站在春滿園的樓前。</p>


    酒席上的菜肴很不錯,在桌旁的侍從也俏麗的很。但左晉卻一直感覺到一絲格格不入感,一直到侍從將一道名為炙子骨頭的菜送上酒桌。</p>


    “唉……”望著外麵見不到絲毫星光的漆黑夜空,左晉想起鄭嘉棟來了。不過是短短數年的時間,曾經勃勃生機的陝西明軍已經全軍覆沒。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改變,阻擋在大勢麵前的人都如同是墜入了黃河一般再無任何音訊。</p>


    “走吧。”左晉對著身側的董艾說道。</p>


    “就這樣叫他走了?”閣樓上的一位士紳看著逐漸遠去的左晉對著他的同袍問道。</p>


    “以後還有機會的。”被其問話的士紳說道。“不過他至少和咱們說明白了。叫城中的士紳這些天小小一點,可以藏的東西就準備藏吧。以後的苦日子恐怕要來了。”</p>


    “唉…早知道他們這樣我們到還不如。”</p>


    “不如什麽?打下去?怎麽打的過?”</p>


    “唉……如果當時再向著西安援助一些糧食和財貨讓這個左晉把西安守住就好了。如果西安不陷落,我們也不至於變成這個樣子。叫人擺布,桉板魚肉。”</p>


    “嗬…”被起問話的士紳搖了搖頭,他在心中暗暗鄙視的想到。當年如果你們在多出些錢財,說不定孫督師都可以直接在襄城擊潰闖寇。</p>


    與城中的景象不同,在由西向東剛入寧夏的地方,一隊又一隊的明軍哨探正緩緩走入了一個村落之中。</p>


    “軍爺。”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顫顫巍巍的走出來問好到。</p>


    “交糧。”過來的明軍哨探站在那老人的身前數著村落中人家的數量,約莫是二十三戶。</p>


    “啊?”被問道話的老人一臉驚訝。“軍爺,今年的冬餉已經交過了呀。這小老頭我實在是再拿不出糧食來了。”</p>


    “交?交給誰?現在寧夏都是闖寇的地盤了。你難不成是交給闖寇不成了?老東西,我可告訴你,你這是助賊!”</p>


    “軍…軍爺。”</p>


    “少說廢話,一共是二十石糧食,拿不出來就用銀子來換!”</p>


    “軍爺,這村子中……”</p>


    “鏗鏘。”明軍哨探冷笑著把自己的刀刃抽了除了,在明晃晃的刀光之中那老人明白了一個道理。</p>


    餓死是以後的事情,但要是不交糧,他恐怕活不到餓死的那一刻。</p>


    “馬總兵,我們這是到哪裏了?”巡撫林日瑞坐在大帳之中問道。</p>


    “回巡撫的話,我們已經抵達寧夏境內。”總兵馬爌坐在林日瑞的一側說道。在不遠處還有一個人坐著,那便是出謀劃策的楊遇禮。</p>


    “前麵的探子回報,闖寇的賀錦已經領兵五千進入寧夏境內了。其中又賀錦親率兩千人馬已經進駐到慶陽府裏麵去了。”馬爌看著身旁的兩位文官說道。出身將門的他也是攀關係隊伍的一員,但礙於在邊境他尚且保留了不少為將的能力。</p>


    “兩千?”楊遇禮在口中念叨著這個名字。他忽地有一個想法,一個膽大包天的想法。</p>


    “說起來這次陪著賀錦進慶陽府的還有一個人,這個人楊遇禮你應當很熟。”馬爌繼續說道。“就是那個孫督師的大紅人,左晉。”</p>


    “他也在這次隊伍裏麵?”楊遇禮愣了愣神。他出城之時聽到的說法是左晉倒在了闖軍大營之中,他還以為對方撐不過來了。</p>


    “明珠暗投啊。”林日瑞頗為惋惜的說道。“左退知的能力是我們有目共睹的,西安不保也不是他的罪過。隻是可恨了這些毫無忠義的士紳官員。”</p>


    “林大人。”楊遇禮說道。“我軍既然要過寧夏,難免會和賀錦的人馬撞上。我倒是有一個計謀可以將左晉再拉回來。”</p>


    “噢?楊小弟你又有何計?”林日瑞訝異到。比起馬爌來講,左晉的指揮水平不知道要高上對方多少給檔次。畢竟人家也是一路從襄城打過來的。從其不斷擢升的官職便可以看出對方絕非是什麽平庸之輩。</p>


    如果兵力再多一些,如果糧餉再多一些,或許戰事的會有一絲轉機也說不定。在林日瑞的眼中,左晉儼然便是孫傳庭的繼承人一般。</p>


    “我軍人數遠多於的闖軍,如果經過寧夏北端時我軍請降賀錦是萬萬不敢忽視的。”楊遇禮目視著林日瑞的臉龐說道。“到時候我們隻需要說請求讓左晉過來做代表即可。隻需框上他的人,我們便馬上動身。如此一來又挽救了一位大明忠良豈不好?”</p>


    “嘶……”林日瑞沉思了片刻,他意識到此計必然是可行的。畢竟左晉投闖不久,闖軍的人馬對其也未必會重視。要對方過來,賀錦恐怕是一定會答應的。</p>


    倒是如果隻是拿一個左晉的話,林日瑞又覺得好似少了些什麽。畢竟自己現在可是有一萬五千人馬,而闖寇隻有五千。</p>


    更何況闖寇的五千人馬還分散在寧夏各處。</p>


    要是能把賀錦給擒獲了該多好?林日瑞在心中暗暗想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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