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回府的路上,隻剩下殷王與水若善二人。


    水若善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她大膽癡迷的望著月光下熠熠發光的銀輝麵具,她知道麵具下是那張連仙人都企及不上的臉,她低下頭傻傻的笑著,可她更喜歡剛才的殷王,話多毒舌,慢條斯理的諷刺對方,氣的別人幹瞪著眼,無話反擊。這樣的殷王讓她覺得更加接近,不像他沉默寡言時,總是有種疏離遙遠的感覺。


    二人剛轉進巷子,管家張淩就急匆匆的跑來,“王爺,府裏來了位客人,自稱水姑娘的大哥。”


    殷王挑眉,來的還真快!


    水若善的笑容就這樣硬生生的僵在臉上,所有的好心情刹那消散,她定定的望著殷王的眼睛,試圖從那雙完美的鳳眼中扒出哪怕一絲絲的驚訝,可惜沒有。怎麽會有哪?他是知道的,知道水寂青會來,甚至是他想讓水寂青來。


    殷王最終還是選擇了水若善最初為他設想的那條路。


    為什麽還會這麽揪心、這麽失落?這種情況不是早就預料到的嗎?可是,這段時間以來,殷王對水若善的態度讓她以為自己可以有些許期待,卻沒想,終究還是一場空。她始終就知道會出現這樣的局麵,可是再多的想象也永遠比不上真實來臨時的衝擊大,她曾經預演模擬過無數次的失望還是沒有這一刻這麽深沉厚重。


    殷王與她四目相對,水若善的一雙眼依然如初見時那般,黑的幽深,比這無盡的夜還要深邃,那裏的眸光,亮的勝過夜半的燈火,照的他開始有些發慌。殷王理智的壓下心緒,假裝鎮定的錯開視線,同樣是那雙眼,他竟莫名心虛的有些不敢直視了。


    水若善閉眼,咽下口中的苦澀,再睜開眼,又是那張天真的笑臉,笑著大步跑遠,“我去見大哥。”


    殷王收起複雜的情緒,複又重回冷漠。水若善,除了皇兄與老九,為了這天下統一,本王萬物皆可舍,就算你知道本王想要利用你,又如何?如此一來,還省得本王跟你拐彎抹角。殷王握掌成拳,緊隨水若善身後。


    “大哥—”人未至,聲先到。


    水寂青迅速從椅子上彈起來,急匆匆跑到她的身邊,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檢查一番,才大歎口氣放下心來,抓著她的肩膀使勁搖使勁的埋怨:“誰讓你亂跑的,你知不知道為了找你,家裏都亂翻了。”


    水寂青看到殷王越過他們,坐上廳中上位,他上前行禮道:“草民水寂青見過殷王殿下。”


    水寂青麵貌普通,很是平凡,隻是那雙眼時刻泛著商人的精光,水家商鋪遍布三國,緊靠這一人撐起如此龐大的家業,可見這人的世故狡猾。


    “嗯。不必拘禮。”還算有一個知道禮數的,他可從沒見水若善行過什麽禮!


    “草民這次冒昧來訪,是來找家妹的。承蒙王爺這麽久的關照,草民在此感激不盡。明兒……”話未說完,就被殷王打斷。


    “本王將若兒視做妹妹一般,你別草民草民的,聽的本王別扭,隨意就成。”


    妹妹?水若善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抽痛了一下。


    “謝王爺。我這妹妹啊,一不留神就給溜了,家裏為了找她,都翻了個底朝天。明兒個我就得帶她回去了。”


    “明天?”水若善急了。


    水寂青瞪她一眼,壓低聲音說道“你不想回去,我還想要命哪!那個死妖人要是知道我沒把你帶回去,他一定會剁了我的!”


    “怕什麽,有我哪!他不敢亂來。”水若善昂首拍胸向他保證。


    水寂青翻著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記仇的樣兒,現在正到處追殺蕭豫。你老實說,是不是你讓蕭豫瞞著我們的,要不然,他怎麽可能查不出來你在殷王府。”


    “呃……”水若善心虛、啞然、低頭。


    “咳咳”殷王假意的清了清嗓,“本王倒是覺得,這女子也應該多出來走動走動,像若兒這樣被你寵的太過單純,很容易被有心人欺騙。”


    “若兒想做什麽,我定不攔著。隻是他那個青梅竹—唔,馬……唔……”太難纏!


    青梅竹馬?


    “水寂青,你給我閉嘴!”水若善氣急敗壞的捂著他低吼,大氣都不讓他出。


    青梅竹馬!


    水若善小心的窺了一眼殷王的臉色,卻被一張麵具遮擋的嚴嚴實實。


    好你個水若善!還有個青梅竹馬!


    “本王累了,二位自便。”殷王頂著突突狂跳的青筋,甩袖留下一陣強勁的寒風向內堂走去。剛剛在巷口所做的心理建設立時崩塌。


    水若善喜歡美男子,這一點光看她每每盯著他流口水就知道了,這個青梅竹馬必定長的好看,不然她肯定看不上眼。水若善一直呆在水家,難不成她的青梅竹馬也住在水家,他們同吃、同玩、同住,甚至同睡?!等等,殷王突然想起第一次逛街時,水若善說娃娃親就是娃娃時成的親,他當時還以為她腦子不開竅,該不會......她真的在小時候成了親?


    該死的水若善,你當本王是什麽?殷王重重的踩著地麵,仿佛腳下就是水若善笑的無辜的臉。


    突然之間,王府的空氣變成了超強的低氣壓。誰也不知道冷麵霜眉的殷王為何變得暴躁易怒,卻任誰也感覺得到他處於爆發的邊緣,下人們都顫顫巍巍,謹小慎微的伺候著,甚至連朝上凡是接觸過殷王的人也都受到了牽連。不過王府裏的人卻也發現,平日裏愛纏著王爺到處玩的水若善消停了,隨時隨地聒噪著王爺的水若善也沉默了,殷王對她愛搭不理,甚是厭煩。看在他人眼裏,正是這二人在鬧不和。


    真稀罕!冷漠如殷王,又跟誰鬧過這樣小家子氣的矛盾哪?!


    水若善對殷王這突如其來的冷漠一頭霧水,可她還憋著殷王要見水寂青的委屈,她太明白,殷王一來驗證了她的身份,二來要借她拉攏水寂青,早在她亮出身份以前,她就已經料到了如今這樣的情況,可她還是不甘心,就不能是因為喜歡她才要見她大哥嗎?哼,你不理我我還不想理你哪!


    這樣膠著的局麵一直持續到陸行大步流星的跨進王府,急匆匆來報:“王爺,監視水家的人都死了。”


    “都死了?”


    “一個不留。包括一路尾隨水寂青上京的潛先三人。”


    殷王手下有兩支精銳小隊,一支是由簡敖指揮的輕騎二十五,這些人,都是早年殷王領兵打仗時,親自從軍中挑選的好手;一支是直接受命於殷王的潛先十七人,這十七人隱於暗處,進行私下活動。


    “有線索嗎?”


    “幹淨利落,下手準狠,應該受過專業的訓練。”


    “水寂青哪?”


    “除了查賬,就是陪著水若善遊逛,沒有見過可疑的人。今早辰時離開了京都。”


    殷王拍合手上的折子,水寂青這個人,何等的小心。凡是打入水家的探子,不知是他早已發現還是他不重用外人,總之沒有一個人接近水家的核心,甚至是連水若善這樣一個大活人的蛛絲馬跡也抓不到。他會如此張揚的殺掉這些人?


    “簡謙,你看呢?”殷王食指規律的敲著手中的奏折。


    “王爺不是已經有主意了!”簡謙垂眼肯定的反問,能夠如此不避諱的揣度上意的,也就隻有簡謙一人了。


    殷王點點頭,“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可是這件事,卻讓殷王從焦躁的情緒中清醒過來,如今他要做的隻有統一天下,絆腳石,他要除;墊腳石,他就踩;水若善如何,與他無關,他要的,隻是水家的態度。他不該因為一件小事而錯過了會會水寂青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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