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到了近前,將三十文放在桌上。賀嬬因才看清女子白淨的麵容甚是憔悴,一雙水靈靈的眸子緊盯著她,就似要淌出水來。


    不得不說,這還真是個美人胚子。自古美人出民間啊,賀嬬因感歎。


    “您先坐下說吧,有何事我能幫就幫?”


    女子神情誠懇:“小女姓常,家住城北郊第四戶,如今家中遇上難事,想請先生給算上一卦,看能否轉危為安!”


    “敢問家中出了何事?”


    “家父久病於榻三年不見好轉,近來身體是越來越差,如今水米難進。家父不願拖累我們母女,前日開始竟不肯再用藥,不想給我們多添負擔,竟說……”


    說至此處,常姑娘的眼淚直接劈裏啪啦掉了下來,那叫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竟說……竟說讓他就這樣去了罷了……於是我想讓先生給卜一卦,看家父能否渡過此劫,也好勸說他繼續用藥……不然,讓我和家母如何是好……”


    賀儒因打量一番她的麵相,說道:“常姑娘,你的意思我是懂了,隻是不必卜卦如此麻煩,相由心生。我隻需看你的父母宮便可。”


    “當真?”聽後,常姑娘收回了剛從袖中取出的紅紙,想必上麵寫的是其父的生辰八字。


    “當真。”


    賀嬬因仔細端詳,常姑娘卻似有些不好意思了,正當她要開口說些什麽時,賀嬬因卻轉移了視線。


    “你的父母宮雖然隱隱有黑氣,並且你左眉頭有鉤子紋,奸門凹陷有縱紋,表示你的父親身體抱恙,但是我看你印堂平緩,天庭不算低窄,左顴骨也不低陷,鼻梁正中不左偏,盡管左眉有鉤子紋卻未將眉斬斷,說明你命中無克父之相。”


    賀嬬因又頓片刻,指尖在桌上不急不緩地輕輕敲擊著。


    “再看你的年上壽上,就是山根以下,鼻尖以上的部位。父母看年上,年上有黑氣,表示父母有驚擾。同時,日角代表父親,你的日角顏色偏紫說明你的父親之病相當嚴重,但是仔細看去紫氣下隱隱透有有黃明之色,說明不久之後你的父親又會恢複康健,隻是還需靜養,並且時日頗久。”


    說完一段,賀嬬因不禁覺得口幹舌燥,於是拿起案上的瓷杯抿了口水,又補充了一句:“常姑娘你放心,您父親的病必定會痊愈,大可讓他放心用藥!”


    賀嬬因發現,她近日來的相卜確實是撚熟了許多。對從前的她來說,看完如此至少需要半刻,而今日,左不過是八分鍾有餘。


    常姑娘聽後喜從中來,眼淚又是劈裏啪啦一陣地掉,對賀嬬因可謂感激涕零。就是賀嬬因,都不禁猶憐。


    “你亦不必謝我,我隻是將這些說與你聽,而……”


    賀嬬因本是想著安慰她幾句,可話還未說完,便聽得一記男音帶著幾分戲謔地傳來。


    “是誰惹的美人你這麽傷心?來,到傅小王爺我這兒來,讓本王來安慰安慰?瞧你這一哭,本王的心都要碎了。”


    眾人不禁齊刷刷回頭看去,隻見一身形高大齊挺,身著錦綠衣袍的男人正帶著幾名護衛往這邊走來,陣勢浩大,那個男人的衣袍上紋了一條盤蠎,伏居於上。


    野心不小。


    聲音顯然是前麵那個男人發出的,他表情輕佻不羈,幾個街上的姑娘見後直接就四散跑開了。


    賀嬬因聽了他的話後,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瞧這陣勢,賀嬬因雖隻到京中不過三月,倒也聽說過京都幾個惡名昭彰的富家子弟。


    這人自稱姓傅,還是個小王爺,賀嬬因在心中一合計,大約就明了了。


    不用猜也知道,此人正是當朝左相獨子傅雲生。


    別瞧這名字取得好聽,人長的也是人模狗樣的。當朝左相之子如何?傅小王爺又如何?依舊臭名遠揚,肚子裏頭全是壞水,五髒六腑都被他自己幹過的壞事給爛穿了。


    敢問,哪件惡事傅雲生他沒幹過?


    傅左相與衍右相的爭鬥之中,這傅雲生明裏暗裏也不是沒有摻和進去過,隻是他所站的立場是飄忽不定的。


    在危機其家財與名利之時,自然是幫著他那個老爹;而那衍府最得寵的三小姐衍傾歡同傅雲生說上一星半點,他卻又是屁顛屁顛跑到了美人身側。


    傅雲生雖在百花叢中流連,卻是最最中意衍傾歡的。衍傾歡在衍家從小受教良好,知書達理。


    衍相在三個女兒之中也最得意衍傾歡,又知那傅雲生心中妄想,於是不想浪費如此一棋,想方設法地要去籠絡傅雲生,隻是礙於衍傾歡死活不肯答應,卻未知其不同意的緣由。


    “真白瞎這好名字了。”賀嬬因在心中感歎道。


    傅雲生在三米開外站定,雙手環胸,饒有興致地盯著常姑娘看。


    傅雲生腰間別著一枚血紅的玉佩,遠著一看,當是用血玉做的。上麵雕著篆書的一字,仔細一瞧是一個“退”字。


    賀嬬因隻瞥了一眼,便識出這是枚用來防陰邪之物近身的玉佩。如果沒有猜錯,四年前在龍清山上挖出的半塊兒血玉便是到了這傅小王爺的手裏。


    也倒是情理之中,誰叫傅家財大氣粗,這些玩意兒哪裏是弄不到手的。


    賀嬬因心裏隻有一詞:“暴殄天物”,這好貨沒用在人身上,當真可惜了。


    “這妞兒長的可真標致。嘖嘖……來,到爺懷裏來!”他戲謔的目光在常姑娘身上不停遊走,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


    常姑娘哪裏遇見過這樣的陣仗,連連後退幾步,如避瘟神一般。


    “幹什麽呢!咱們王爺讓你過去,沒聽見?”


    傅雲生沒說話,倒是他身旁的一個侍衛先出聲了。他將佩刀往身前一亮,凶神惡煞,怒目圓睜,嚇得常姑娘渾身一哆嗦。


    果真是主子是何模樣,奴才便是如何,賀嬬因這番總算見識了。


    賀嬬因從一旁站起,攏了攏衣袖,然後向前兩步,將常姑娘一把拉至身邊。


    好整以暇對傅雲生說道:“怎麽?傅小王爺您今兒興致好啊!又來擄人了?擄走其他人我不管,可您偏偏要擄的是我的顧客,這我可就不同意了。”


    賀嬬因眼神直視傅雲生,絲毫沒有退縮之意。


    傅雲生身邊的侍衛眼見著又要出聲,這回卻被傅雲生用手示意閉嘴。


    “你是何人,敢與我這般說話?如今我要帶她走,你膽敢不讓?”


    “是又如何?”


    “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們王爺要那個女人,是她的福氣!關你屁事?這事兒豈是你說不讓就不讓的。”


    傅雲生的侍衛已經上前一步,似乎馬上便要衝上前動手。


    賀嬬因也被這話給激怒了,心中的話脫口而出:“傅小王爺,您說您也是書香門第出身,怎麽底下這條狗叫得這麽難聽?難道是上頭的人沒教好,教成了這副狗樣?”


    話音剛落,傅雲生憤然拂袖。


    “放肆!大膽刁民敢對本王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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