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的1月末, 呂成帶著簡單的行囊重新回到了黃埔軍校,而站在門口等待呂成的, 正是那位幫呂成解決了麻煩,並且一直以來都十分照顧和看好展雲翔的和藹老師:黃埔軍校政治部副主任, 周恩來先生。


    呂成下得馬來,是來在周恩來麵前拱手,誠懇而抱歉的言道。


    “恩來先生,雲翔又給您添麻煩了,實在慚愧。”呂成仔細的打量周恩來,這可是未來的人民總理,國寶級的人物啊。寫信的時侯尚沒有什麽感覺, 但如今本人就站在他的麵前, 呂成就忍不住內心的崇拜和激動了。


    “無妨,你家中老父有病,你回鄉幫忙亦是盡孝道,這是值得鼓勵的好品質。”周恩來笑著拍了拍呂成的肩膀。


    “回鄉一年, 可有荒廢訓練?”周恩來略帶嚴肅意味的問道。


    “自然不敢, 日日勤加練武,溫習功課,學生還是最喜歡在軍校裏的日子啊。”呂成想了一下,自己這回應該是跟第六期的學生一起畢業,算起來,國共合作已經快要破裂了,所以畢業時間大概會提前。第六期的學員裏, 風雲人物可多了,戴笠就在其中。共.黨方麵,也有譚希林、趙一曼等。呂成甚至覺得自己是因禍得福了,這些人物,能夠見上一見,就已經是好運了。


    而後周恩來領著呂成,通過哨卡進入了軍校內。展雲翔一直是周恩來十分看好的一位學生,別看雲翔平日裏為人囂張霸道,說話不好聽,但骨子裏實際上是很樸實很單純的。對於雲翔來說,世間的事情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還有一股子狼一般不要命的野性。周恩來以為,現在戰場上缺乏的,就是這種能夠堅持內心的理想,舍身忘死的人。


    雲翔也不像那些文人,喜歡沽名釣譽,也不追名逐利,還非常勤奮上進。盡管出身大家少爺,但卻極能吃苦。每天都比別人早起一個小時訓練,晚上也比別人睡得晚,溫習今天學過的軍事理論,直到到深夜。那時候不過十八.九歲的孩子,卻比許多成年人都更能堅持自我。因此周恩來也不願意這樣一個好苗子被埋沒了,替展雲翔周旋了許久,幫他拿到了複讀的許可。


    呂成被周恩來安插.進了第六期中,很巧合的就是與戴笠同一個宿舍。戴笠是一位性格有些陰鬱孤僻的人,眉目間就帶著一股狠勁,見到呂成進門,隻是輕輕掃了一眼,便不再理會。呂成將自己的行裝整齊的碼放在櫃子裏,收拾了床鋪。


    “你好,我叫展雲翔,來自安徽桐城,不知這位兄弟如何稱呼?”呂成友善的對戴笠笑了笑。


    呂成知道戴笠是個惹不起的,他可以不理你,但你卻不可以忽視他。不然他就會認為你看不起他,一有機會就會給你點顏色。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有點心理變.態。這未來的特務頭子,就算不交好,也萬不能得罪,讓他對你印象不好。


    “戴笠,浙江江山人。”戴笠簡單的回應道。


    “我今年二十歲,已經成親了。看大哥的樣子應當是比我大的,今後還請大哥多多指教。”呂成作出一幅豪爽的樣子,與戴笠稱兄道弟了起來,其實原本的展雲翔也是性子熱烈的人,這種人在軍隊裏一向都很吃香的。


    戴笠聞言略有些驚訝,他今年已經三十二了,見呂成如此年少,就已經闖進了黃埔軍校,是個可以結交的人,於是對呂成的臉色也放鬆了些。


    軍校的生活是緊張的,早上六點的時侯就吹響了集合哨,眾學員隻有十分鍾的時間整理,出門列隊。然後就在教練官的帶領下早操,先跑三千米,完成時間規定在十到十三分鍾以內,而後打軍體拳,直到七點去吃早飯。


    七點半的時侯有晨讀,有導師帶領大家溫習,八點十五開始正式上課。課程設置包括西方近代軍事理論,西方簡戰史,中國古代軍事理論,軍事科技學,軍隊指揮學,經典戰役分析等十餘門課程。中午十一點半的時侯休息一個小時吃午飯,到十二點半的時侯,就要頂著大太陽出去訓練,分成兩組,一對一打對抗。下午一點半的時侯繼續上課,四點下課,去槍射擊場學習使用各類槍械,直到五點半結束。吃過晚飯後,六點半還要準時出夜操,持續到九點,方可以去洗澡睡覺。


    呂成是個性格堅韌的人,盡管如此高強度的學習和訓練他以前從來沒有試過,但依舊堅持了下來,並且更加嚴格要求自己,按照展雲翔原身的日程表來磨練意誌力。原身展雲翔每天堅持五點就率先出操訓練,一個人在尚還未大亮的晨曦中打拳練武,幾年來都是如此,風雨無阻,堅持不懈。晚上也會溫習知識,直到十一點左右才睡。


    由於呂成的刻苦上進,戴笠越發的注意起了這個跟自己一個宿舍的少年,聽說他是第五期的風雲人物,是因為家鄉老父生病,所以才耽擱了一年沒有畢業。有人說展雲翔為人囂張跋扈,酷愛欺負人,乃桐城大戶富家子弟,父親是有桐城展城南稱號的展祖望,所以作風不好。但也有對展雲翔十分推崇的人說,他性子隻是直接,愛得罪人罷了,實際上待人很熱情真誠的,當然,前提是你得入了他的眼。展雲翔待那些他看不起的人,向來是毫不客氣的。


    戴笠個人是比較相信第二種說法的,因為很明顯,現在他估計就是入了展雲翔的眼了。戴笠為人不愛說話,又陰沉沉的,所以基本溝通都靠呂成主動,兩人相處也十分和諧。因為在戴笠看來,展雲翔其實很單純、很好懂。展雲翔是個性情中人,重承諾講義氣,對自己認定的真理十分固執。頭腦聰明也足夠努力,但卻不怎麽通人情.事故,有時候顯得很莽撞。當然,總體而言,戴笠還是很欣賞展雲翔的,認為他將來一定會有大成就。


    呂成對於黃埔軍校內的這些名人,都是抱著一種尊重的心態的。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他們都是一代梟雄,身上有許多值得他學習閃光點。呂成待人真誠,其他人也同樣喜歡這個年輕又有衝勁兒的少年。大約是一個月以後,呂成已經完全適應了軍旅生涯,這時侯周恩來又找到了他,說是家鄉來人看他了。軍校有規定,閑雜人等不能隨意進出,必須要有出入證明,即便是學員的家小也一樣,所以如今人是在學校門口等著呢。


    呂成趕緊問周恩來領了臨時出入證之後,來在校門口,就看到了紀家兄妹。


    “天堯,天虹,你們怎麽來了?”呂成其實並沒有驚訝太久,轉念一想就知道是展祖望還沒有死心,想派人把他勸回去。


    “雲翔啊,你以為我樂意這樣跋山涉水麽。”天堯見到自己好兄弟,於是也不客氣,直接抱怨的來了一句。


    “還不是老爺,非要我們過來把你找回去。要我說,這怎麽可能呢!”天堯是了解展雲翔的,雲翔為人最固執了,他決定的事兒誰能左右?還不是白跑一趟。


    紀天虹見狀是怯懦的走過去,拽住了呂成的衣袖。


    “雲翔,你跟我們回去吧,爹他好生氣......”紀天虹是不會管雲翔什麽前程問題的,她是個基本沒有思考能力的人,滿心隻想討好展家的長輩。


    “唉。”呂成看到紀天虹一臉小白菜地裏黃、可憐兮兮的表情,是連氣都氣不起來,隻覺得好笑。他這個任務對象,什麽時侯能堅強一點呢?什麽時侯能勇敢一點呢?見慣了周芷若、趙敏那般的女中豪傑,再看紀天虹,實在滿身無力。


    “我們進去再說吧。”呂成拉起了紀天虹,身後跟著天堯,一起進入了校園裏,來在了會客室。


    周恩來正在會客室裏飲茶,看到呂成進來,牽著一個姑娘,心想大約這位就是雲翔的新婚妻子了吧?剛想站起來打聲招呼,便見得那女子仿佛受了什麽驚嚇一樣,嗖的一下躲在了雲翔的身後,好像他是什麽吃人的怪物一樣,把周恩來弄得滿頭霧水,這是什麽意思呢?


    “恩來先生,這位是我的好兄弟紀天堯。”呂成對周恩來介紹道。因為紀天虹的表現好像進入狼窟的小白兔似的,呂成實在覺得有這樣的妻子很丟人,於是就先行了介紹了跟在身後的天堯。


    “見過先生!”天堯落落大方的抱拳對周恩來言道。


    周恩來看此人舉止步伐,便知道又是一個跟雲翔一般武藝出眾的人了,看來桐城人大約都有習武的傳統吧。


    “小夥子很精神,看來身手不錯。有沒有興趣來軍校參軍學習,為國效力啊?”周恩來三句不離本行的笑問道。


    天堯聞言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我這麽笨,大約是沒法子進軍校了,不過要是雲翔將來當了士官,我就去給他當勤務兵。”天堯還是覺得跟雲翔混的日子最爽快,更加向往戰場軍旅生涯。所以他認為即使雲翔不回桐城,也沒什麽不好的,男人就是要有闖勁兒嘛。


    呂成感覺到紀天虹抓著他胳膊的地方越來越使勁,也知道紀天虹快怕死了,隻能無奈的將紀天虹從身後拉出來,盡量放柔動作的攬著她,放輕聲音言道。


    “天虹,這位是軍校的政治部副主任恩來先生,一向都很照顧我的,來打聲招呼吧。”


    紀天虹戰戰兢兢的抬起頭來,就看到對麵那個濃眉大眼的陌生男子,慈眉善目,帶著些文人的風骨,掛著溫和的笑容,一幅很寬容的樣子,好似是個好相處的人,於是終於鼓起勇氣對著周恩來鞠了一躬。


    “恩來先生您好,多謝您這麽多年來照顧雲翔。”紀天虹的嗓音仍舊是柔弱帶著顫音的,不過對於她來說,這回的表現已經算是很好了。周恩來身上自來有種親近的氣息,讓人不得不喜歡。不然換作戴笠,紀天虹估計就直接嚇暈了。


    “夫人不必謝我,雲翔自來就是個很優秀的男子,你的眼光很好啊。”周恩來笑著擺擺手。


    紀天虹聞言是偷偷拿眼睛打量著呂成,心道:很優秀嗎?怎麽她看不出來呢?在紀天虹的觀念中,優秀的男人就該渾身帶著書卷氣,說話文鄒鄒的,像雲飛那樣。


    而後周恩來品完茶,便回了辦公室。呂成與天堯坐下,開始聊起了家裏的事情。呂成是注定不會回去的,天堯也有點害怕他帶不回人,老爺會發飆,所以就靈光一現的對呂成說。


    “雲翔,不然我也幹脆別回去了!”天堯一想起家裏整天鬧哄哄的就頭疼。


    “我剛才經過操場的時侯,就看到那些穿著軍裝的在走大步,真是威風!怪不得你不想回家了,我來了都不想走了。我看,我就也報名參個軍,留下來陪你好了。”天堯真有這個念頭,反正他和天虹,一個雲翔的兄弟,一個是雲翔的老婆,本來就該跟著雲翔的。


    “這倒是個主意,也省得老爺子再指使你來回跑。”用這些小招數給展祖望添亂,呂成是很樂意的,誰讓那老爺子實在太偏心了。


    “那就這麽決定了,我們這回來就不走了,我今兒下午就去報名。”天堯是行動派,說做就做。


    紀天虹聽到這裏都傻了,拉著呂成和天堯的衣袖。


    “那,那我怎麽辦啊?”紀天虹眼淚都下來了,如果留在廣州,她就沒法子等雲飛了,雲飛即使回家了她也不知道。可廣州離桐城這麽遠,她一個人是不可能回得去的。


    “簡單啊,在軍校旁邊給你租個房子,你也該學著獨立一點了。”天堯對著紀天虹責備道。


    “不用。”呂成擺擺手,而後言道。


    “我們這個軍區也有帶著家小的,都住在隔壁街的秀信巷,距離大營很近,拜托恩來先生給安排一個房子就可以了。”呂成現在已經是準士官了,有軍銜的人,他的妻小是可以住在家屬宿舍裏的。


    紀天虹一聽自己的命運就這樣被決定,真的回不了桐城了。不由得哭得更凶了,不停嚶嚶嚶。呂成也不憐惜,心說你以後還有罪受呢,這軍嫂可不是好當的啊!


    紀天堯報名參軍了,由於功夫出眾,以一敵十不成問題,所以一上來就當了個一等士兵。紀天虹被安排進入了士官家屬宿舍裏,她的生命到此開始變得天翻地覆,那些她不認識的人,不熟悉的環境,沒有伺候的丫頭,每天早上起來自己收拾屋子,飯也要自己來做,所以也穿不了大宅門裏那些累贅繁複的長裙,隻得買了簡單的旗裝換上。


    紀天虹的性子不討喜,不過幸好周恩來安排的時侯也考慮到了這點,於是將她安排到了一個老奶奶的隔壁。那位老人姓趙,她的孫子也是軍校畢業的,現在已經當了中尉了。因為孫子的父母早逝,所以趙奶奶一直是獨自帶著孫子過日子,將孫子培養成材。也因此趙奶奶的性格非常包容堅強,不乏慈祥溫柔,也很會教育人。


    紀天虹很喜歡這位趙奶奶,她每回哭的時侯,別的女人都會用那種奇怪的、不理解的眼神看著她,隻有趙奶奶會安慰她。趙奶奶會給她講很多好玩的故事,講她孫子的事情,所以紀天虹也非常孝順趙奶奶,將她當作大太太一樣,照顧得麵麵俱到。


    趙奶奶也覺得這紀姑娘其實挺善良的,又漂亮又溫柔,唯一的缺點就是腦子不好使。所以,熱心腸的趙奶奶也下定了決心,她一定要把這個腦殘姑娘給扳過來。


    呂成努力的完成自己的學業,好兄弟天堯也同樣參了軍,一家人在廣州混得風聲水起。至於桐城那頭的展祖望,等不到兒子不說,現在就連兒媳婦和親家兒子都一去不回,沒了蹤影,不禁後悔得直拍大腿。


    直到六月份的時侯,軍校的第六期的學生都畢業了,呂成也正式成為了下士。戴笠一年前就已經被蔣介石看中,開始從事情報工作了。畢業的時侯,也直接被蔣介石調到了國民政府特務組織‘調查通訊小組’。戴笠也邀請了呂成與他一同加入情報小組,但是呂成自認為並不適合情報工作,他還是比較喜歡作戰指揮,於是婉拒了戴笠的邀請。


    呂成認為自己的軍銜還是太低了一點,於是留在廣東第七軍磨練打拚,也將天堯調到了身邊當副官。由於黃埔軍校中的老師一般都是國民軍中極有威望的高級軍官,呂成是他們看好的學生,勇猛非常,又屢立戰功,備受青睞,這升職之路自然是青雲直上了。


    四年後,呂成升為陸軍上尉,職位是團長,被國軍調往國民黨安徽第七十三軍效力。與此同時,展家大少展雲飛也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鄉,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個女人。


    “天虹,收拾一下,我到安徽的調令已經下來了,時間不多,咱們明天就得走了。”呂成回到家中,脫下了軍帽整齊的桌上,而後將自己的外掛好,有些疲累的坐了下來。


    “這麽快!”紀天虹給呂成倒了一杯熱茶,這些年她當軍嫂也基本當出經驗來了,跟呂成相處時也不再害怕了。雖然她心底裏依舊是喜歡雲飛的,但她也開始逐漸認同呂成的出色。她跟趙奶奶一起學了許多為人處事,知道做人要堅強,現在雖然還是膽小,但已經不會每日裏哭天抹淚的惹人厭煩了。


    “我得去跟趙奶奶道個別,唉,今日一走,就不知道還能否再見了。”原本紀天虹是不了解時勢的,她生活在桐城,覺得天就隻有方塊大,哪裏都是和平歡樂的,唯一苦悶的就隻有自己求愛而不得的那點小哀傷。可現在當了軍嫂方才知道,原來她處在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天下動蕩不安,那些或犧牲或殘疾的士兵,那些生與死,讓紀天虹明白了一個道理:誰都無法保證今日的離別,會不會就是永遠的離別,所以要珍惜每一天的相聚,也要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


    時間緊迫,紀天虹迅速的收拾了行囊,又跟大院子裏的人話了別。次日一早,呂成帶著紀天虹,身後跟著副官天堯,以及三千人的兵團,一切準備就緒,就出發前往安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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