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空餉是常事？</p>
方覺還真不奇怪，因為這確實是常事。</p>
所謂吃空餉，就是虛報兵馬人數，朝廷在下發糧餉的時候是按照人數與相應軍職配發的。</p>
人越多，戶部撥款越多。</p>
戰馬越多，撥款也越多。</p>
還有可操作的空間，比如軍械數量與種類……總得換新吧？</p>
一個士兵年俸大概三十兩，加上國家喜慶的賞銀，一般每年到手三十五到四十兩。</p>
士兵的裝備，一套能值二十幾兩以上，還不算戰馬這種過硬的配置。</p>
就算這些裝備不需要經常換，可是維護成本也不低，到了年份就得換新，算下來一年少說也得近十兩。</p>
一個士兵，朝廷一年就得在他身上，花費四五十兩。</p>
如此算下來，虛報一百兵員，一年就能多拿四五百兩。朝廷官員，二品大員，一年俸祿也才五百多兩。</p>
而吃空餉隻吃一百人，那真是很“良心”了，少說不得吃你一個千戶營的空餉？</p>
還有更過分的，一萬人能吃三四千人的空餉，朝廷都不知道，等大戰起來後才意識到兵馬不夠用。</p>
大夏不是沒出過這種案件，每次都是嚴厲處置。</p>
但那些吃百十人空餉的，朝廷也很難清查出來，因為人家隻需要報個非戰損，就能死百十人，你拿什麽查？</p>
“羽林軍吃空餉嗎？”方覺戲謔道。</p>
程傑笑道：“少師真會說笑，京畿重地天子腳下，哪敢如此，禦史台與懸劍司盯得緊呢。”</p>
他倒也沒說什麽，自己絕不可能的話，而是說沒膽子。</p>
這就很真實。</p>
方覺突然皺眉，想到什麽：“你說，肅州營主將，會不會吃太多空餉，導致羅陽攻城如此順利，因為肅州營沒多少人可用？”</p>
“這……”程傑沒想到，少師居然能想到肅州去。</p>
他連忙道：“我沒這個意思！”</p>
肅州營人都死盡了，若是還說這種風涼話，傳出去怎麽做人。</p>
方覺嘀咕道：“得查查……”</p>
肅州營敗得太快了，按說一營的守軍不可能輸這麽快。</p>
“少師，不能查！”程傑連忙勸道。</p>
方覺也反應過來：“是，不好查……”</p>
因為肅州那邊，朝廷已經追封忠烈，守軍或是主將都戰死了，這時候查這個容易引起軍心不穩。</p>
更關鍵的是，皇帝都表態了，這時候起幺蛾子，不是又打皇帝一巴掌嗎。</p>
且人死債消，最要緊的是肅州營全體殉城，再起風波顯得過於苛刻。</p>
不論查不查得出來，都將難以做人。</p>
“你提醒得對，不過利州與涼州，還是要好好看看。”方覺認真道。</p>
程傑：“是啊，利州營與涼州營，說是都出一萬人，將來犒賞時也會按照出兵來算。”</p>
若是這個時候吃空餉，不隻是後來賞賜多，更要緊的是影響前線。</p>
萬一需要用人時，突然尷尬發現沒人了，那就完犢子了。</p>
“你去提醒一下，讓他們都收斂些，這種時候了別耍這些小心機，否則戰場上絕不容情！”方覺道。</p>
“末將正是這個意思，我看利州營要少人，魏然將軍倒是規矩。”</p>
程傑走後，方覺才叫來秦夢池。</p>
她沒跟柏青一起走，帶著幾個人留著聽候差遣。</p>
“少師有何吩咐？”秦夢池語氣柔酥，令人心肝都能顫一下。</p>
方覺正色道：“在懸劍司的檔案裏，孫義是誰的人？”</p>
秦夢池有些意外：“利州主將孫義？”</p>
“嗯。”</p>
隻略一回想，秦夢池答道：“他與寧王曾有舊交，但自從寧王與魏王關係緊密之後，他就沒再與寧王往來，是個有分寸的。”</p>
“有他什麽黑料嗎？”方覺問。</p>
說起這個，秦夢池就眼前一亮。</p>
她是喜歡八卦的，尤其是這些實權人物的八卦，說小點那是黑曆史，往大了說那就是把柄。</p>
</p>
“這個孫將軍，還真沒多少髒事。”秦夢池有些意外。</p>
方覺點點頭：“他沒吃空餉的記錄？”</p>
朝廷會不會處置是一回事，但懸劍司一定知道，留有案底！</p>
當陛下要處置誰時，這些記錄才會全部激活，數罪並罰。</p>
“沒有。”秦夢池搖頭。</p>
“嗯？”方覺感到詫異，軍中有這麽清廉的？</p>
我怎麽就不信呢？</p>
秦夢池解釋道：“人家掙錢的方法，比吃空餉高級多了，哪裏用得著幹這種事。”</p>
“哦？”方覺感興趣道，“他怎麽掙錢的？”</p>
“走私啊？”秦夢池淡淡道。</p>
“咳！”方覺差點咳出老痰來。</p>
上一句話，秦夢池還將孫義說得高大，方覺沒想到彎轉得這麽快，他都以為這個孫義沒幹什麽不法之事呢。</p>
秦夢池理所當然：“作為邊境守軍，有幾個不走私的？隻要不走私軍械與鹽鐵，大家都當沒看到的。邊境艱難，這也算是給這些守軍的福利。”</p>
她告訴方覺，這是公開的秘密，誰也不會過於苛責。</p>
“那這麽說，倒也不算罪過。”方覺搖了搖頭，對這個時代的律法，是有點無奈的。</p>
不過方覺也不是法家，倒也沒覺得太過於不合理，水至清則無魚。</p>
“那這麽說，這個孫義是不屑吃空餉的了？”方覺點點頭。</p>
秦夢池：“怎麽，你懷疑孫義吃空餉？”</p>
“孫義手下的人，你知道他們的檔案嗎？”方覺不抱什麽希望，還是問道。</p>
秦夢池白眼：“少師您可真會為難人，那麽多將官，人家怎麽記得住？”</p>
“那算了，你將孫義喊來，記住暗中喊來，我有事與他說。”方覺吩咐道。</p>
“大人沒別的需要嗎？”秦夢池別有深意地道。</p>
方覺知道她是故意挑撥，撩著玩兒而已，真要動手動腳立刻就遁了的那種。</p>
“滾犢子。”方覺沒好氣地道。</p>
“嗬嗬，急了。”秦夢池笑著跑出營帳，笑聲令人肉麻。</p>
典一道：“少爺，這秦姑娘不該是美人榜上的，該給她開個浪人榜。”</p>
“你也這麽覺得？”</p>
兩人相視，戲謔一笑。</p>
不多時，孫義從帳外進來。</p>
“少師找我？”孫義笑嗬嗬，還以為是有好差事。</p>
方覺點頭：“孫將軍，大軍還未出發，物資需要統一整備，你回去看看發給你們利州營的東西有沒有多的，有的話就交給軍需。”</p>
軍需官這個時代就有，名為軍需吏。</p>
聽到這麽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孫義下意識道：“利州自帶了軍備，隻有軍糧是按人頭發的，與涼州營都是一萬份啊？”</p>
見他沒立刻明白，方覺笑道：“孫將軍回去看看吧。”</p>
“啊？”</p>
孫義到底執掌一方，自然也不是傻子，見少師說得如此刻意了，頓時有些恍然。</p>
“少師是說……”</p>
方覺點頭，卻沒說破，給他留點麵子。</p>
孫義老臉一紅，咬牙道：“狗日的，我這就回去查，一定給少師一個交代！”</p>
說罷，就連忙衝出營去，一路上罵罵咧咧地，朝著利州營駐紮的地方回去。</p>
“少爺你故意給他留麵子呢？”典一看破了。</p>
方覺輕笑：“畢竟是一方守將，我不說破可以當做不知道，說破了很多事情就覆水難收了。”</p>
……</p>
“狗日的，誰幹的！”</p>
孫義回營，將麾下將官全部叫回來，指著鼻子挨個罵：</p>
“平日裏吃點，我就不管了，這次是北征，國之大事你們怎麽就不知道收斂點兒？”</p>
將官們少有昂首挺胸的，大部分都垂頭，沒什麽底氣的樣子。</p>
“老子是克扣你們軍餉了，還是少發賞銀了？”</p>
“少師叫我去，都沒好意思點破，給你們留臉呢，你們叫老子怎麽在人家麵前立得住？”</p>
“還好沒讓那魏然與林北知道，不然老子這臉丟遍北境不說，還他娘地要丟到京城去！”</p>
他不知道，這事兒程傑早就看出來了，沒說開而已。</p>
孫義罵了一通，出夠了氣才喝道：“誰少帶了人，都給老子出來！”</p>
當即，一半將官都向前走了一步。</p>
孫義齜牙：“我說怎麽人家這麽快就看出來了，感情少了不是百十個啊？”</p>
一個千戶手下少個百十個，那十個千戶就少了整整一個千戶營的兵力，戰爭打起來玩兒屁啊？</p>
“都自己去軍法處領二十軍棍！到底少多少人都說說，瑪德，老子還要去給少師回報，這臉丟大了！”</p>
方覺還真不奇怪，因為這確實是常事。</p>
所謂吃空餉，就是虛報兵馬人數，朝廷在下發糧餉的時候是按照人數與相應軍職配發的。</p>
人越多，戶部撥款越多。</p>
戰馬越多，撥款也越多。</p>
還有可操作的空間，比如軍械數量與種類……總得換新吧？</p>
一個士兵年俸大概三十兩，加上國家喜慶的賞銀，一般每年到手三十五到四十兩。</p>
士兵的裝備，一套能值二十幾兩以上，還不算戰馬這種過硬的配置。</p>
就算這些裝備不需要經常換，可是維護成本也不低，到了年份就得換新，算下來一年少說也得近十兩。</p>
一個士兵，朝廷一年就得在他身上，花費四五十兩。</p>
如此算下來，虛報一百兵員，一年就能多拿四五百兩。朝廷官員，二品大員，一年俸祿也才五百多兩。</p>
而吃空餉隻吃一百人，那真是很“良心”了，少說不得吃你一個千戶營的空餉？</p>
還有更過分的，一萬人能吃三四千人的空餉，朝廷都不知道，等大戰起來後才意識到兵馬不夠用。</p>
大夏不是沒出過這種案件，每次都是嚴厲處置。</p>
但那些吃百十人空餉的，朝廷也很難清查出來，因為人家隻需要報個非戰損，就能死百十人，你拿什麽查？</p>
“羽林軍吃空餉嗎？”方覺戲謔道。</p>
程傑笑道：“少師真會說笑，京畿重地天子腳下，哪敢如此，禦史台與懸劍司盯得緊呢。”</p>
他倒也沒說什麽，自己絕不可能的話，而是說沒膽子。</p>
這就很真實。</p>
方覺突然皺眉，想到什麽：“你說，肅州營主將，會不會吃太多空餉，導致羅陽攻城如此順利，因為肅州營沒多少人可用？”</p>
“這……”程傑沒想到，少師居然能想到肅州去。</p>
他連忙道：“我沒這個意思！”</p>
肅州營人都死盡了，若是還說這種風涼話，傳出去怎麽做人。</p>
方覺嘀咕道：“得查查……”</p>
肅州營敗得太快了，按說一營的守軍不可能輸這麽快。</p>
“少師，不能查！”程傑連忙勸道。</p>
方覺也反應過來：“是，不好查……”</p>
因為肅州那邊，朝廷已經追封忠烈，守軍或是主將都戰死了，這時候查這個容易引起軍心不穩。</p>
更關鍵的是，皇帝都表態了，這時候起幺蛾子，不是又打皇帝一巴掌嗎。</p>
且人死債消，最要緊的是肅州營全體殉城，再起風波顯得過於苛刻。</p>
不論查不查得出來，都將難以做人。</p>
“你提醒得對，不過利州與涼州，還是要好好看看。”方覺認真道。</p>
程傑：“是啊，利州營與涼州營，說是都出一萬人，將來犒賞時也會按照出兵來算。”</p>
若是這個時候吃空餉，不隻是後來賞賜多，更要緊的是影響前線。</p>
萬一需要用人時，突然尷尬發現沒人了，那就完犢子了。</p>
“你去提醒一下，讓他們都收斂些，這種時候了別耍這些小心機，否則戰場上絕不容情！”方覺道。</p>
“末將正是這個意思，我看利州營要少人，魏然將軍倒是規矩。”</p>
程傑走後，方覺才叫來秦夢池。</p>
她沒跟柏青一起走，帶著幾個人留著聽候差遣。</p>
“少師有何吩咐？”秦夢池語氣柔酥，令人心肝都能顫一下。</p>
方覺正色道：“在懸劍司的檔案裏，孫義是誰的人？”</p>
秦夢池有些意外：“利州主將孫義？”</p>
“嗯。”</p>
隻略一回想，秦夢池答道：“他與寧王曾有舊交，但自從寧王與魏王關係緊密之後，他就沒再與寧王往來，是個有分寸的。”</p>
“有他什麽黑料嗎？”方覺問。</p>
說起這個，秦夢池就眼前一亮。</p>
她是喜歡八卦的，尤其是這些實權人物的八卦，說小點那是黑曆史，往大了說那就是把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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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孫將軍，還真沒多少髒事。”秦夢池有些意外。</p>
方覺點點頭：“他沒吃空餉的記錄？”</p>
朝廷會不會處置是一回事，但懸劍司一定知道，留有案底！</p>
當陛下要處置誰時，這些記錄才會全部激活，數罪並罰。</p>
“沒有。”秦夢池搖頭。</p>
“嗯？”方覺感到詫異，軍中有這麽清廉的？</p>
我怎麽就不信呢？</p>
秦夢池解釋道：“人家掙錢的方法，比吃空餉高級多了，哪裏用得著幹這種事。”</p>
“哦？”方覺感興趣道，“他怎麽掙錢的？”</p>
“走私啊？”秦夢池淡淡道。</p>
“咳！”方覺差點咳出老痰來。</p>
上一句話，秦夢池還將孫義說得高大，方覺沒想到彎轉得這麽快，他都以為這個孫義沒幹什麽不法之事呢。</p>
秦夢池理所當然：“作為邊境守軍，有幾個不走私的？隻要不走私軍械與鹽鐵，大家都當沒看到的。邊境艱難，這也算是給這些守軍的福利。”</p>
她告訴方覺，這是公開的秘密，誰也不會過於苛責。</p>
“那這麽說，倒也不算罪過。”方覺搖了搖頭，對這個時代的律法，是有點無奈的。</p>
不過方覺也不是法家，倒也沒覺得太過於不合理，水至清則無魚。</p>
“那這麽說，這個孫義是不屑吃空餉的了？”方覺點點頭。</p>
秦夢池：“怎麽，你懷疑孫義吃空餉？”</p>
“孫義手下的人，你知道他們的檔案嗎？”方覺不抱什麽希望，還是問道。</p>
秦夢池白眼：“少師您可真會為難人，那麽多將官，人家怎麽記得住？”</p>
“那算了，你將孫義喊來，記住暗中喊來，我有事與他說。”方覺吩咐道。</p>
“大人沒別的需要嗎？”秦夢池別有深意地道。</p>
方覺知道她是故意挑撥，撩著玩兒而已，真要動手動腳立刻就遁了的那種。</p>
“滾犢子。”方覺沒好氣地道。</p>
“嗬嗬，急了。”秦夢池笑著跑出營帳，笑聲令人肉麻。</p>
典一道：“少爺，這秦姑娘不該是美人榜上的，該給她開個浪人榜。”</p>
“你也這麽覺得？”</p>
兩人相視，戲謔一笑。</p>
不多時，孫義從帳外進來。</p>
“少師找我？”孫義笑嗬嗬，還以為是有好差事。</p>
方覺點頭：“孫將軍，大軍還未出發，物資需要統一整備，你回去看看發給你們利州營的東西有沒有多的，有的話就交給軍需。”</p>
軍需官這個時代就有，名為軍需吏。</p>
聽到這麽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孫義下意識道：“利州自帶了軍備，隻有軍糧是按人頭發的，與涼州營都是一萬份啊？”</p>
見他沒立刻明白，方覺笑道：“孫將軍回去看看吧。”</p>
“啊？”</p>
孫義到底執掌一方，自然也不是傻子，見少師說得如此刻意了，頓時有些恍然。</p>
“少師是說……”</p>
方覺點頭，卻沒說破，給他留點麵子。</p>
孫義老臉一紅，咬牙道：“狗日的，我這就回去查，一定給少師一個交代！”</p>
說罷，就連忙衝出營去，一路上罵罵咧咧地，朝著利州營駐紮的地方回去。</p>
“少爺你故意給他留麵子呢？”典一看破了。</p>
方覺輕笑：“畢竟是一方守將，我不說破可以當做不知道，說破了很多事情就覆水難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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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誰幹的！”</p>
孫義回營，將麾下將官全部叫回來，指著鼻子挨個罵：</p>
“平日裏吃點，我就不管了，這次是北征，國之大事你們怎麽就不知道收斂點兒？”</p>
將官們少有昂首挺胸的，大部分都垂頭，沒什麽底氣的樣子。</p>
“老子是克扣你們軍餉了，還是少發賞銀了？”</p>
“少師叫我去，都沒好意思點破，給你們留臉呢，你們叫老子怎麽在人家麵前立得住？”</p>
“還好沒讓那魏然與林北知道，不然老子這臉丟遍北境不說，還他娘地要丟到京城去！”</p>
他不知道，這事兒程傑早就看出來了，沒說開而已。</p>
孫義罵了一通，出夠了氣才喝道：“誰少帶了人，都給老子出來！”</p>
當即，一半將官都向前走了一步。</p>
孫義齜牙：“我說怎麽人家這麽快就看出來了，感情少了不是百十個啊？”</p>
一個千戶手下少個百十個，那十個千戶就少了整整一個千戶營的兵力，戰爭打起來玩兒屁啊？</p>
“都自己去軍法處領二十軍棍！到底少多少人都說說，瑪德，老子還要去給少師回報，這臉丟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