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我於西市築京觀
從宗正寺走出來的千古一帝 作者：冰茶常在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當朝霞點綴於天空之際。</p>
沉睡中的長安城漸漸地自黑暗中蘇醒了過來。</p>
京兆府內宅庭院內。</p>
許奕身心放鬆地緩緩練著八部金剛功。</p>
其身後，趙守、王老爺子、王家兩兄弟，默默地跟隨著許奕，緩緩做著一係列的動作。</p>
</p>
不遠處的廚房內升起了鳥鳥炊煙。</p>
王秋瑾手持一柄木鏟，緩緩翻動著鍋內的菜肴。</p>
時不時地便會有陣陣清香自廚房溢出。</p>
一時間，整個京兆府內宅庭院內，充斥著一片安靜祥和的氣氛。</p>
安靜祥和之中，又帶著絲絲人間煙火。</p>
自前日水盆羊肉過後。</p>
不知不覺間，王家眾人與許奕的關係竟莫名親近了許多。</p>
而許奕，自然也樂得享受這份難得的安靜與祥和。</p>
不一會兒的功夫。</p>
王秋瑾端著並不算太過於豐盛的早飯走出了廚房。</p>
“來吃飯了。”王秋瑾望著院內眾人輕笑道。</p>
許奕微微點頭，緩緩擺出收功式。</p>
扭頭一看，身後竟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家夥。</p>
此時那小家夥學著大人模樣，滿臉認真地做出收功式。</p>
“大哥哥，我做的怎麽樣？對不對？”見許奕看來，小家夥火速破功，滿臉期待地看向許奕。</p>
絲毫不見膽怯。</p>
許奕望向滿臉童真的小家夥輕笑著點了點頭。</p>
小家夥得到認可，瞬間歡呼雀躍起來。</p>
王老爺子笑了笑開口說道：“好了秋安，別跳了，該吃飯了。”</p>
說著，略帶歉意地朝著許奕微微拱手行禮。</p>
許奕看著六七歲模樣的王秋安輕笑著擺了擺手，隨口說道：“無妨，熱鬧熱鬧也好。”</p>
相比前幾日王家突遭大災時的惶恐，此時的王秋安總算是恢複了一兩分稚童脾性。</p>
心懷黑暗時，人們內心深處總是渴望‘光明’。</p>
許奕自然也不例外。</p>
......</p>
早飯過後。</p>
距離冬日點卯仍有些許時間。</p>
許奕邁步走向書房。</p>
其身後，趙守與王家長子王文清默默跟隨。</p>
臨近書房門口。</p>
趙守轉過身去，單手按在刀柄上，儼然一副門神姿態。</p>
而許奕與王文清則邁步走進了書房。</p>
書房內。</p>
許奕端坐於太師椅上，伸手指了指前方平靜道：“坐。”</p>
王文清答應一聲，隨即入座。</p>
方一入座便從懷中掏出十餘張宣紙。</p>
將其恭敬的遞給許奕。</p>
開口說道：“大人，這是西市各個商行滯銷貨物的大致數目。”</p>
許奕接過宣紙，微微點頭，隨即緩緩翻閱起來。</p>
自接過第二道聖旨已然過去了兩日時間。</p>
這兩日時間裏，許奕一直不慌不忙地做著準備工作。</p>
第一日，三班一部對二十餘家商行進行了最後的大清洗。</p>
所獲糧食金銀無數。</p>
昨日，三班一部被許奕徹底打散。</p>
自宣平門送出了長安城，其目的自然便是提前清查北城大大小小的勢力分布。</p>
宣平門李二等人沒有鬧起來，這並不代表北城同樣也鬧不起來。</p>
此舉一來防患於未然，二來則是許奕盯上了那些大大小小勢力的家底。</p>
畢竟，誰又會嫌棄錢多呢？</p>
更何況，此番賑災所需用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太多了。</p>
除此之外，許奕更是派出王文清、王文廉等一眾表現不錯之人，前往西市。</p>
召集所有商行、店家，舉辦一次大型的集會。</p>
說是集會。</p>
事實上不過是許奕花錢買東西罷了。</p>
當然，對於西市各個商行與店家而言，這無異於一次雙贏。</p>
片刻後。</p>
許奕緩緩收起手中宣紙平靜道：“地方都布置好了？”</p>
王文清點頭回答道：“回大人，全部布置好了，在西市碼頭。”</p>
許奕點了點頭，提筆書寫一道公文。</p>
加蓋印章後將其遞給王文清，平靜道：“今日點卯取消，帶著衙役與官吏即刻趕往西市。”</p>
王文清起身接過公文，拱手行禮道：“遵令！”</p>
待王文清離去後。</p>
許奕斜靠在太師椅上，閉上雙眼，腦海中不斷地梳理著思路。</p>
首先一點，北城的災民是一定要轉移的！</p>
這不僅僅是因為正德帝的聖旨，更因為，轉移災民本就在許奕的計劃之中。</p>
原計劃中，許奕的想法是，先將宣平門作為一個試點。</p>
興建小型粥棚，興建大量茅房。</p>
將災民進行分區治理。</p>
待初見成效後，再慢慢將其他城門前的災民轉移到宣平門外。</p>
現如今，無非是加快了這一進程罷了。</p>
無論是災民的轉移，還是安置，許奕腦海中早就有了詳細的計劃。</p>
因此，轉移北城的災民對於許奕而言，隻需要按部就班即可。</p>
這也是為何許奕明知正德帝的深意，卻偏要按照正德帝的表麵意思去行事的根本原因。</p>
無他。</p>
兩者之間並不衝突罷了。</p>
......</p>
往日裏熱鬧繁華的西市碼頭，因旱災的爆發而徹底的冷清了下來。</p>
城內的商行出不去。</p>
城外的商行進不來。</p>
數不清的苦力因此失去了養家湖口的開源。</p>
就連西市商行亦是受到了較大的影響。</p>
這一年來，關門者不計其數，開門者卻寥寥無幾。</p>
甚至於，就連一些小型的風月場所亦受到了較大的影響。</p>
無他。</p>
普通恩客們沒錢了......</p>
即使有錢，也會囤積糧食等可以活命的東西。</p>
而非花天酒地，亦或者購置一些無用貨物。</p>
冷清了半年之久的西市碼頭，今日不知為何竟逐漸熱鬧了起來。</p>
隻不過，此熱鬧非彼熱鬧。</p>
數不清的東家與掌櫃，天不亮便來到了西市碼頭處。</p>
往日裏見麵後總是笑嗬嗬寒暄的東家與掌櫃們，現如今卻一個比一個愁眉苦臉。</p>
相熟之人相見後，難免相視一笑，隻不過是苦笑罷了。</p>
就在西市碼頭處的氣氛逐漸走向悲苦之際。</p>
王文清手持公文，帶著大量衙役與官吏走了過來。</p>
刹那間，整個西市碼頭瞬間活了過來。</p>
“王舉人，您昨日說的可是真的？京兆尹大人真的願意大量購置我們的貨物？”一與王文清同一坊間的商賈衝上前去大聲詢問道。</p>
可惜。</p>
未曾靠近便被兩名衙役攔住了去路。</p>
王文清看向昔日裏耀武揚威的商賈。</p>
心中一時間竟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p>
見大部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p>
王文清清了清嗓子，大聲道：“諸位還請稍安勿躁，大人馬上就會過來！是真是假等大人到了不久見分曉了？”</p>
“諸位還請隨著官差們有序進場！”</p>
“進場後！還請保持安靜！否則若是被官差驅逐出會場，可別怪我沒有視線提醒！”</p>
話音落罷。</p>
王文清轉身朝著碼頭不遠處的空地走去。</p>
原本用來臨時堆積貨物的空地，不知何時竟建起了一座高台。</p>
而高台下方，則擺放著上千把長凳。</p>
待官吏們入場之後，衙役們緩緩引導著數不清的商行東家與掌櫃進場。</p>
無論什麽時候，排資論輩總是避免不了的。</p>
此刻亦是如此。</p>
大型商行位置靠前，中型商行居中，小型商行居後。</p>
至於零散店家們，則隻能站在最後方。</p>
不一會兒的功夫。</p>
整個空地會場上便已然圍聚了足足三千餘人。</p>
且還有數不清的零散店家們正在從長安城各個坊間趕來。</p>
當日上三竿之際。</p>
整個空地會場上已然圍聚了超五千餘人！</p>
由此可見，長安城的商業何其發達。</p>
人數雖超五千餘人，但詭異的是，整個空地會場上卻異常的安靜。</p>
所有人都在默默遵守著京兆府定下來的規矩。</p>
哪怕眾人已然入場一個時辰之久，亦無一人膽敢發出一句牢騷。</p>
無他。</p>
現如今的京兆府掌控著他們的命脈罷了。</p>
......</p>
五千餘人足足等到午時過半。</p>
許奕方才緩緩走來。</p>
當許奕登上高台之際，無需敲鑼，便已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p>
刹那間，整個會場安靜的落針可聞。</p>
許奕伸手接過王文清遞來的銅皮大喇叭，卻並未急著說什麽。</p>
反而緩緩轉動目光，深深地打量著台下五千餘商行東家與掌櫃的神情。</p>
片刻後。</p>
許奕舉起手中的銅皮大喇叭平靜道：“自旱災爆發以來，城外的貨物進不來，城內的貨物出不去。”</p>
“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裏麵，不知有多少商行，多少東家，倒在了這場旱災之中。”</p>
“本官甚是心憂。”</p>
話音落罷。</p>
高台下瞬間傳來陣陣壓抑到極點的啜泣聲。</p>
有些貨物可以長期堆放，有些貨物則具備一定的時效性。</p>
在當下的大環境下，無法走出長安城，長安城內的百姓又不足以消化那些貨物。</p>
這種情況下，除了賠錢賣還能如何？</p>
可若是賠錢依舊賣不掉呢？</p>
那便隻能坐視其一點點的壞掉。</p>
這一年的時間裏麵，不知有多少商行東家，被逼的徹底崩潰，更有甚者被逼的直接自我了斷。</p>
而可以長期存放的貨物呢？</p>
長安城身為一朝京師，其土地何其珍貴？</p>
別的不說，單單是存儲成本，便已然能夠逼瘋數不清的商行！</p>
若非實在走投無路了，誰又願意天不亮便頂著寒風來此苦等？</p>
若非實在走投無路了，誰又會因許奕一句大實話，而徹底控製不住自己，掩麵而泣呢。</p>
當然，這裏麵有沒有逢場作戲，那就不得而知了。</p>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們馬家商行吧！”一麵容憔悴、滿頭灰白頭發的男子聲淚俱下的朝著高台跪了下去。</p>
頭顱不斷地觸及地麵。</p>
終究是有人扛不住了啊。</p>
刹那間，除了最前方幾排大商行外，餘者無一例外，皆麵朝許奕重重下跪！</p>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們吧！我們......我們真的撐不下去了啊~！”</p>
“大人！我家倉庫還有滿滿三大倉的木料，隻要您要......給......給個保本......不！隻要您要！給多給少都可以！我......我已經欠了夥計們三個月的工錢了！隻求......隻求能夠給他們結清工錢......”</p>
“大人！我們也是災民啊，求求您救救我們全家老小吧，我......我把畢生的積蓄都押在了這批貨物上，現如今......現如今出不了城.......唉！我該死！我真該死！”</p>
“是啊大人，我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啊！我家老老少少七十餘口人，全指望著這些貨物湖口啊！”</p>
“大人，因為這一批貨物，我已然快要家破人亡了，還請您發發慈悲，救救小的吧。”</p>
原本安靜的會場瞬間被打破。</p>
數不清的商行東家與掌櫃們紛紛開啟了比慘模式。</p>
誰都知道京兆府近日會收購大量的貨物。</p>
但誰都不知道這個大量，就將有多大。</p>
莫要忘記，此地可是足足有著五千餘商行，這個時候若是不想辦法突出一下自己。</p>
萬一輪不到自己，到時候就真的要哭了。</p>
許奕看向下方哀嚎的商行東家與掌櫃的目光中，除了平靜還是平靜。</p>
如果哭，能夠解決問題，那麽，這場大災早就徹底結束了。</p>
許奕微微擺手，身後兩名衙役迅速敲響手中的銅鑼。</p>
不一會兒的功夫。</p>
會場再度恢複了方才的秩序。</p>
隻不過，隱隱約約間依舊有啜泣聲傳出。</p>
許奕滿臉平靜地吩咐道：“帶些人去給他們包紮一下。”</p>
話音落罷，當即便有衙役手提藥箱朝著下方商行東家與掌櫃們走去。</p>
準備的何其充足？</p>
而這，也恰恰說明了，今日所發生的一切，皆在許奕的預料之中。</p>
待頭顱滲血之人被衙役包紮完畢之後。</p>
許奕再度舉起手中的銅皮大喇叭。</p>
大聲道：“這是天災！亦是人禍！哭？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p>
“今日本官來這裏不是聽你們訴苦的！”</p>
“試問整個長安城底層百姓們！誰人不苦？”</p>
“試問長安城外的災民們！何人不苦？”</p>
此言一出，在場的商行東家們無不麵麵相覷。</p>
這......這和他們所預料的不一樣啊！</p>
難道不應該是訴訴苦，哭幾聲，然後許奕假模假樣的安撫幾句，最後拿那些抄家的錢，將那些滯銷的貨物全部買走？</p>
最後商行得了金錢，許奕得了名聲？皆大歡喜？</p>
就在所有人心中忐忑之際。</p>
許奕再度大聲說道：“本官最後一次重申一下！今日本官來此不是為了聽你們訴苦！”</p>
“本官知道有些商行是真的難！難到開不出夥計的工錢！”</p>
“難到支付不起倉儲的費用！”</p>
“難到隻能虧本出售手中積壓的貨物，更有甚者，賣不出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貨物壞掉！”</p>
“而有的商行，卻通過種種手段，低價囤積各類貨物！”</p>
“此後！又通過種種手段，將低價囤積的貨物，高價賣給官府，用以賑災！”</p>
此言一出，最前排商行東家們，至少有一半以上，後背泛起了冷汗。</p>
許奕頓了頓，目光冰冷地劃過前排商行東家們的臉龐。</p>
使得本就心中有鬼之人，愈發地恐懼起來。</p>
許奕看向前排商行，嘴角露出一抹意味難明的笑容開口說道：“後麵的那種商行，這幾天下來，本官清理了足足二十餘家！”</p>
“但，本官知道！這隻不過是其中一部分罷了！還有數不清的蛀蟲躲藏在陰暗的角落裏，啃食著人血饅頭。”</p>
說著。</p>
許奕緩緩挪開目光，看向後方數不清的中小型商行東家與掌櫃們。</p>
大聲道：“諸位，你們說，這種吃人血饅頭的商行該不該殺？”</p>
話音剛落。</p>
後方商行東家與掌櫃瞬間激起了萬千怒火！</p>
：“該死！那些商行為富不仁，就該一刀砍了他們！”</p>
：“對！就該弄死他們！如果不是他們商路早就打通了！”</p>
：“大人說的對！那些商行就是蛀蟲！就是在吃人血饅頭！”</p>
：“懇請大人下令誅殺他們！以正視聽！”</p>
無論中小型商行的東家掌櫃們心中究竟作何感想。</p>
有一點，是誰都無法避免的。</p>
那便是--同行是冤家！</p>
許奕殺幾個大型商行，市場份額便會空出來一些！</p>
這個緊要關頭，每賣出去一成貨物，或許就能救下整個商行。</p>
人性總是自私的！</p>
千言萬語最終匯聚成了一個字“殺！”</p>
敲鑼聲再度響起。</p>
待下方安靜下來之後。</p>
許奕笑道：“既然大家都說該殺！那今日本官便請諸位看個‘好戲’！”</p>
說著。</p>
許奕轉身下令道：“帶上來！”</p>
“遵令！”大量衙役大聲應是。</p>
不一會兒的功夫。</p>
數十名商行東家與掌櫃被衙役押解上了高台！</p>
許奕看向二十餘家商行，數十名東家與掌櫃的眼神中不帶一絲一毫的波動。</p>
手臂微微一擺。</p>
下令道：“斬！”</p>
刹那間，數十名衙役高高舉起手中腰刀。</p>
猛地朝著二十餘家商行之人的脖頸處揮去。</p>
偏偏，衙役手中的腰刀無法做到一刀兩斷。</p>
這場斬首，足足持續了半刻鍾的功夫。</p>
數十名東家與掌櫃，方才徹底死去。</p>
原本匆忙搭建的高台已然成了血紅色！</p>
更有不知多少血跡，順著高台縫隙朝著下方土地滴去。</p>
“滴答......”</p>
“滴答......”</p>
每一聲都猶如滴落在在場商行東家與掌櫃們的心頭。</p>
每一滴血的滴落都是那般的清晰可聞。</p>
安靜。</p>
死一般的安靜。</p>
無論是位於前排的大型商行。</p>
亦或者位於中後方的中小型商行。</p>
又或者無處入座，隻能站於一旁的零散店家。</p>
原本喊打喊殺的他們，此刻猶如被施展了定身術一般，呆立在原地。</p>
一動不動。</p>
任誰都沒想到，許奕說殺，就真的殺了！</p>
辦事之利索，眾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p>
許奕擺了擺手。</p>
頃刻間便有數十衙役將那被砍落的人頭撿了起來。</p>
整齊地擺放在高台邊緣......麵朝下方所有人！</p>
慘白的麵色，瞪大的雙眼。</p>
脖頸處緩緩滴落的血跡。</p>
染血的高台，麵無表情的許奕！</p>
手持滴血刀刃的衙役！</p>
刹那間，無論大小，所有商行的東家與掌櫃們心中隻有一個感覺。</p>
那便是，此地儼然從人間，變成了地獄。</p>
沉睡中的長安城漸漸地自黑暗中蘇醒了過來。</p>
京兆府內宅庭院內。</p>
許奕身心放鬆地緩緩練著八部金剛功。</p>
其身後，趙守、王老爺子、王家兩兄弟，默默地跟隨著許奕，緩緩做著一係列的動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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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廚房內升起了鳥鳥炊煙。</p>
王秋瑾手持一柄木鏟，緩緩翻動著鍋內的菜肴。</p>
時不時地便會有陣陣清香自廚房溢出。</p>
一時間，整個京兆府內宅庭院內，充斥著一片安靜祥和的氣氛。</p>
安靜祥和之中，又帶著絲絲人間煙火。</p>
自前日水盆羊肉過後。</p>
不知不覺間，王家眾人與許奕的關係竟莫名親近了許多。</p>
而許奕，自然也樂得享受這份難得的安靜與祥和。</p>
不一會兒的功夫。</p>
王秋瑾端著並不算太過於豐盛的早飯走出了廚房。</p>
“來吃飯了。”王秋瑾望著院內眾人輕笑道。</p>
許奕微微點頭，緩緩擺出收功式。</p>
扭頭一看，身後竟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家夥。</p>
此時那小家夥學著大人模樣，滿臉認真地做出收功式。</p>
“大哥哥，我做的怎麽樣？對不對？”見許奕看來，小家夥火速破功，滿臉期待地看向許奕。</p>
絲毫不見膽怯。</p>
許奕望向滿臉童真的小家夥輕笑著點了點頭。</p>
小家夥得到認可，瞬間歡呼雀躍起來。</p>
王老爺子笑了笑開口說道：“好了秋安，別跳了，該吃飯了。”</p>
說著，略帶歉意地朝著許奕微微拱手行禮。</p>
許奕看著六七歲模樣的王秋安輕笑著擺了擺手，隨口說道：“無妨，熱鬧熱鬧也好。”</p>
相比前幾日王家突遭大災時的惶恐，此時的王秋安總算是恢複了一兩分稚童脾性。</p>
心懷黑暗時，人們內心深處總是渴望‘光明’。</p>
許奕自然也不例外。</p>
......</p>
早飯過後。</p>
距離冬日點卯仍有些許時間。</p>
許奕邁步走向書房。</p>
其身後，趙守與王家長子王文清默默跟隨。</p>
臨近書房門口。</p>
趙守轉過身去，單手按在刀柄上，儼然一副門神姿態。</p>
而許奕與王文清則邁步走進了書房。</p>
書房內。</p>
許奕端坐於太師椅上，伸手指了指前方平靜道：“坐。”</p>
王文清答應一聲，隨即入座。</p>
方一入座便從懷中掏出十餘張宣紙。</p>
將其恭敬的遞給許奕。</p>
開口說道：“大人，這是西市各個商行滯銷貨物的大致數目。”</p>
許奕接過宣紙，微微點頭，隨即緩緩翻閱起來。</p>
自接過第二道聖旨已然過去了兩日時間。</p>
這兩日時間裏，許奕一直不慌不忙地做著準備工作。</p>
第一日，三班一部對二十餘家商行進行了最後的大清洗。</p>
所獲糧食金銀無數。</p>
昨日，三班一部被許奕徹底打散。</p>
自宣平門送出了長安城，其目的自然便是提前清查北城大大小小的勢力分布。</p>
宣平門李二等人沒有鬧起來，這並不代表北城同樣也鬧不起來。</p>
此舉一來防患於未然，二來則是許奕盯上了那些大大小小勢力的家底。</p>
畢竟，誰又會嫌棄錢多呢？</p>
更何況，此番賑災所需用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太多了。</p>
除此之外，許奕更是派出王文清、王文廉等一眾表現不錯之人，前往西市。</p>
召集所有商行、店家，舉辦一次大型的集會。</p>
說是集會。</p>
事實上不過是許奕花錢買東西罷了。</p>
當然，對於西市各個商行與店家而言，這無異於一次雙贏。</p>
片刻後。</p>
許奕緩緩收起手中宣紙平靜道：“地方都布置好了？”</p>
王文清點頭回答道：“回大人，全部布置好了，在西市碼頭。”</p>
許奕點了點頭，提筆書寫一道公文。</p>
加蓋印章後將其遞給王文清，平靜道：“今日點卯取消，帶著衙役與官吏即刻趕往西市。”</p>
王文清起身接過公文，拱手行禮道：“遵令！”</p>
待王文清離去後。</p>
許奕斜靠在太師椅上，閉上雙眼，腦海中不斷地梳理著思路。</p>
首先一點，北城的災民是一定要轉移的！</p>
這不僅僅是因為正德帝的聖旨，更因為，轉移災民本就在許奕的計劃之中。</p>
原計劃中，許奕的想法是，先將宣平門作為一個試點。</p>
興建小型粥棚，興建大量茅房。</p>
將災民進行分區治理。</p>
待初見成效後，再慢慢將其他城門前的災民轉移到宣平門外。</p>
現如今，無非是加快了這一進程罷了。</p>
無論是災民的轉移，還是安置，許奕腦海中早就有了詳細的計劃。</p>
因此，轉移北城的災民對於許奕而言，隻需要按部就班即可。</p>
這也是為何許奕明知正德帝的深意，卻偏要按照正德帝的表麵意思去行事的根本原因。</p>
無他。</p>
兩者之間並不衝突罷了。</p>
......</p>
往日裏熱鬧繁華的西市碼頭，因旱災的爆發而徹底的冷清了下來。</p>
城內的商行出不去。</p>
城外的商行進不來。</p>
數不清的苦力因此失去了養家湖口的開源。</p>
就連西市商行亦是受到了較大的影響。</p>
這一年來，關門者不計其數，開門者卻寥寥無幾。</p>
甚至於，就連一些小型的風月場所亦受到了較大的影響。</p>
無他。</p>
普通恩客們沒錢了......</p>
即使有錢，也會囤積糧食等可以活命的東西。</p>
而非花天酒地，亦或者購置一些無用貨物。</p>
冷清了半年之久的西市碼頭，今日不知為何竟逐漸熱鬧了起來。</p>
隻不過，此熱鬧非彼熱鬧。</p>
數不清的東家與掌櫃，天不亮便來到了西市碼頭處。</p>
往日裏見麵後總是笑嗬嗬寒暄的東家與掌櫃們，現如今卻一個比一個愁眉苦臉。</p>
相熟之人相見後，難免相視一笑，隻不過是苦笑罷了。</p>
就在西市碼頭處的氣氛逐漸走向悲苦之際。</p>
王文清手持公文，帶著大量衙役與官吏走了過來。</p>
刹那間，整個西市碼頭瞬間活了過來。</p>
“王舉人，您昨日說的可是真的？京兆尹大人真的願意大量購置我們的貨物？”一與王文清同一坊間的商賈衝上前去大聲詢問道。</p>
可惜。</p>
未曾靠近便被兩名衙役攔住了去路。</p>
王文清看向昔日裏耀武揚威的商賈。</p>
心中一時間竟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p>
見大部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p>
王文清清了清嗓子，大聲道：“諸位還請稍安勿躁，大人馬上就會過來！是真是假等大人到了不久見分曉了？”</p>
“諸位還請隨著官差們有序進場！”</p>
“進場後！還請保持安靜！否則若是被官差驅逐出會場，可別怪我沒有視線提醒！”</p>
話音落罷。</p>
王文清轉身朝著碼頭不遠處的空地走去。</p>
原本用來臨時堆積貨物的空地，不知何時竟建起了一座高台。</p>
而高台下方，則擺放著上千把長凳。</p>
待官吏們入場之後，衙役們緩緩引導著數不清的商行東家與掌櫃進場。</p>
無論什麽時候，排資論輩總是避免不了的。</p>
此刻亦是如此。</p>
大型商行位置靠前，中型商行居中，小型商行居後。</p>
至於零散店家們，則隻能站在最後方。</p>
不一會兒的功夫。</p>
整個空地會場上便已然圍聚了足足三千餘人。</p>
且還有數不清的零散店家們正在從長安城各個坊間趕來。</p>
當日上三竿之際。</p>
整個空地會場上已然圍聚了超五千餘人！</p>
由此可見，長安城的商業何其發達。</p>
人數雖超五千餘人，但詭異的是，整個空地會場上卻異常的安靜。</p>
所有人都在默默遵守著京兆府定下來的規矩。</p>
哪怕眾人已然入場一個時辰之久，亦無一人膽敢發出一句牢騷。</p>
無他。</p>
現如今的京兆府掌控著他們的命脈罷了。</p>
......</p>
五千餘人足足等到午時過半。</p>
許奕方才緩緩走來。</p>
當許奕登上高台之際，無需敲鑼，便已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p>
刹那間，整個會場安靜的落針可聞。</p>
許奕伸手接過王文清遞來的銅皮大喇叭，卻並未急著說什麽。</p>
反而緩緩轉動目光，深深地打量著台下五千餘商行東家與掌櫃的神情。</p>
片刻後。</p>
許奕舉起手中的銅皮大喇叭平靜道：“自旱災爆發以來，城外的貨物進不來，城內的貨物出不去。”</p>
“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裏麵，不知有多少商行，多少東家，倒在了這場旱災之中。”</p>
“本官甚是心憂。”</p>
話音落罷。</p>
高台下瞬間傳來陣陣壓抑到極點的啜泣聲。</p>
有些貨物可以長期堆放，有些貨物則具備一定的時效性。</p>
在當下的大環境下，無法走出長安城，長安城內的百姓又不足以消化那些貨物。</p>
這種情況下，除了賠錢賣還能如何？</p>
可若是賠錢依舊賣不掉呢？</p>
那便隻能坐視其一點點的壞掉。</p>
這一年的時間裏麵，不知有多少商行東家，被逼的徹底崩潰，更有甚者被逼的直接自我了斷。</p>
而可以長期存放的貨物呢？</p>
長安城身為一朝京師，其土地何其珍貴？</p>
別的不說，單單是存儲成本，便已然能夠逼瘋數不清的商行！</p>
若非實在走投無路了，誰又願意天不亮便頂著寒風來此苦等？</p>
若非實在走投無路了，誰又會因許奕一句大實話，而徹底控製不住自己，掩麵而泣呢。</p>
當然，這裏麵有沒有逢場作戲，那就不得而知了。</p>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們馬家商行吧！”一麵容憔悴、滿頭灰白頭發的男子聲淚俱下的朝著高台跪了下去。</p>
頭顱不斷地觸及地麵。</p>
終究是有人扛不住了啊。</p>
刹那間，除了最前方幾排大商行外，餘者無一例外，皆麵朝許奕重重下跪！</p>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們吧！我們......我們真的撐不下去了啊~！”</p>
“大人！我家倉庫還有滿滿三大倉的木料，隻要您要......給......給個保本......不！隻要您要！給多給少都可以！我......我已經欠了夥計們三個月的工錢了！隻求......隻求能夠給他們結清工錢......”</p>
“大人！我們也是災民啊，求求您救救我們全家老小吧，我......我把畢生的積蓄都押在了這批貨物上，現如今......現如今出不了城.......唉！我該死！我真該死！”</p>
“是啊大人，我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啊！我家老老少少七十餘口人，全指望著這些貨物湖口啊！”</p>
“大人，因為這一批貨物，我已然快要家破人亡了，還請您發發慈悲，救救小的吧。”</p>
原本安靜的會場瞬間被打破。</p>
數不清的商行東家與掌櫃們紛紛開啟了比慘模式。</p>
誰都知道京兆府近日會收購大量的貨物。</p>
但誰都不知道這個大量，就將有多大。</p>
莫要忘記，此地可是足足有著五千餘商行，這個時候若是不想辦法突出一下自己。</p>
萬一輪不到自己，到時候就真的要哭了。</p>
許奕看向下方哀嚎的商行東家與掌櫃的目光中，除了平靜還是平靜。</p>
如果哭，能夠解決問題，那麽，這場大災早就徹底結束了。</p>
許奕微微擺手，身後兩名衙役迅速敲響手中的銅鑼。</p>
不一會兒的功夫。</p>
會場再度恢複了方才的秩序。</p>
隻不過，隱隱約約間依舊有啜泣聲傳出。</p>
許奕滿臉平靜地吩咐道：“帶些人去給他們包紮一下。”</p>
話音落罷，當即便有衙役手提藥箱朝著下方商行東家與掌櫃們走去。</p>
準備的何其充足？</p>
而這，也恰恰說明了，今日所發生的一切，皆在許奕的預料之中。</p>
待頭顱滲血之人被衙役包紮完畢之後。</p>
許奕再度舉起手中的銅皮大喇叭。</p>
大聲道：“這是天災！亦是人禍！哭？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p>
“今日本官來這裏不是聽你們訴苦的！”</p>
“試問整個長安城底層百姓們！誰人不苦？”</p>
“試問長安城外的災民們！何人不苦？”</p>
此言一出，在場的商行東家們無不麵麵相覷。</p>
這......這和他們所預料的不一樣啊！</p>
難道不應該是訴訴苦，哭幾聲，然後許奕假模假樣的安撫幾句，最後拿那些抄家的錢，將那些滯銷的貨物全部買走？</p>
最後商行得了金錢，許奕得了名聲？皆大歡喜？</p>
就在所有人心中忐忑之際。</p>
許奕再度大聲說道：“本官最後一次重申一下！今日本官來此不是為了聽你們訴苦！”</p>
“本官知道有些商行是真的難！難到開不出夥計的工錢！”</p>
“難到支付不起倉儲的費用！”</p>
“難到隻能虧本出售手中積壓的貨物，更有甚者，賣不出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貨物壞掉！”</p>
“而有的商行，卻通過種種手段，低價囤積各類貨物！”</p>
“此後！又通過種種手段，將低價囤積的貨物，高價賣給官府，用以賑災！”</p>
此言一出，最前排商行東家們，至少有一半以上，後背泛起了冷汗。</p>
許奕頓了頓，目光冰冷地劃過前排商行東家們的臉龐。</p>
使得本就心中有鬼之人，愈發地恐懼起來。</p>
許奕看向前排商行，嘴角露出一抹意味難明的笑容開口說道：“後麵的那種商行，這幾天下來，本官清理了足足二十餘家！”</p>
“但，本官知道！這隻不過是其中一部分罷了！還有數不清的蛀蟲躲藏在陰暗的角落裏，啃食著人血饅頭。”</p>
說著。</p>
許奕緩緩挪開目光，看向後方數不清的中小型商行東家與掌櫃們。</p>
大聲道：“諸位，你們說，這種吃人血饅頭的商行該不該殺？”</p>
話音剛落。</p>
後方商行東家與掌櫃瞬間激起了萬千怒火！</p>
：“該死！那些商行為富不仁，就該一刀砍了他們！”</p>
：“對！就該弄死他們！如果不是他們商路早就打通了！”</p>
：“大人說的對！那些商行就是蛀蟲！就是在吃人血饅頭！”</p>
：“懇請大人下令誅殺他們！以正視聽！”</p>
無論中小型商行的東家掌櫃們心中究竟作何感想。</p>
有一點，是誰都無法避免的。</p>
那便是--同行是冤家！</p>
許奕殺幾個大型商行，市場份額便會空出來一些！</p>
這個緊要關頭，每賣出去一成貨物，或許就能救下整個商行。</p>
人性總是自私的！</p>
千言萬語最終匯聚成了一個字“殺！”</p>
敲鑼聲再度響起。</p>
待下方安靜下來之後。</p>
許奕笑道：“既然大家都說該殺！那今日本官便請諸位看個‘好戲’！”</p>
說著。</p>
許奕轉身下令道：“帶上來！”</p>
“遵令！”大量衙役大聲應是。</p>
不一會兒的功夫。</p>
數十名商行東家與掌櫃被衙役押解上了高台！</p>
許奕看向二十餘家商行，數十名東家與掌櫃的眼神中不帶一絲一毫的波動。</p>
手臂微微一擺。</p>
下令道：“斬！”</p>
刹那間，數十名衙役高高舉起手中腰刀。</p>
猛地朝著二十餘家商行之人的脖頸處揮去。</p>
偏偏，衙役手中的腰刀無法做到一刀兩斷。</p>
這場斬首，足足持續了半刻鍾的功夫。</p>
數十名東家與掌櫃，方才徹底死去。</p>
原本匆忙搭建的高台已然成了血紅色！</p>
更有不知多少血跡，順著高台縫隙朝著下方土地滴去。</p>
“滴答......”</p>
“滴答......”</p>
每一聲都猶如滴落在在場商行東家與掌櫃們的心頭。</p>
每一滴血的滴落都是那般的清晰可聞。</p>
安靜。</p>
死一般的安靜。</p>
無論是位於前排的大型商行。</p>
亦或者位於中後方的中小型商行。</p>
又或者無處入座，隻能站於一旁的零散店家。</p>
原本喊打喊殺的他們，此刻猶如被施展了定身術一般，呆立在原地。</p>
一動不動。</p>
任誰都沒想到，許奕說殺，就真的殺了！</p>
辦事之利索，眾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p>
許奕擺了擺手。</p>
頃刻間便有數十衙役將那被砍落的人頭撿了起來。</p>
整齊地擺放在高台邊緣......麵朝下方所有人！</p>
慘白的麵色，瞪大的雙眼。</p>
脖頸處緩緩滴落的血跡。</p>
染血的高台，麵無表情的許奕！</p>
手持滴血刀刃的衙役！</p>
刹那間，無論大小，所有商行的東家與掌櫃們心中隻有一個感覺。</p>
那便是，此地儼然從人間，變成了地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