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張武也猜到自己中了蒙汗藥。


    打開窗戶,看到那間映著零星燈光的屋子,張武想衝過去,問個究竟。轉過頭看了一下張輝、張起,就又抬起頭看著窗外發呆。


    今晚月色很美,月光皎潔,卻不是所有人都能安然享受。


    五個老人很著急,他們很不安,他們想乘夜色偷偷殺死張輝他們,卻又不敢。他們想逃,卻知道自己的身子沒法逃。


    坐在灶台邊,他們小聲的嘟囔著,臉上神色各異。


    說實話,他們也想當個好人,就那樣安然的死去,可是餓極了,是不能安然的死啊。最開始的時候吃這些肉他們是很抗拒的,到了後來也就適應了。


    其實,誰都想當一個好人的,甚至大部分我們眼中的壞人,限製於時代、背景、思想等方麵的局限,才會做出一些壞事,從最開始的被動失足,到最後的萬劫不複。


    心理變態,則多是因為巨大的變故、從小某些東西的缺失,或者非人道的教育等方麵引起的。史上做出滅絕人性.事情的人,也多是這類人。


    除此之外,人還會為了生存而改變自己。為了活下去,人類是會超出自己想象。為了活,往往會有無數理由去做一件滅絕人性的事。


    五個老人就是如此,當了一輩子的老老實實的農民,到老了,受不了饑餓,做出了傷天害理的事情。


    命運無常,竟至於此。


    第二天的早飯是張武做的,照例是精米加一些肉幹。


    “大哥,我昨天是中了蒙汗藥了吧。”張武一邊扒拉著飯,一邊問道。


    張輝沒什麽胃口,吃到了一半就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後回道:“應該是蒙汗藥了,你昏迷的時間有點長,看來藥效不錯,等下走的時候向他們拿一點。”


    “你怎麽知道他們是歹人?”


    “其實我也不太確定,隻因起兒看到他們時,一直皺著眉不高興,就多留了一個心眼。”


    “皺著眉不高興?起兒還會感覺別人的好壞?我們的起兒這麽厲害?”張武囫圇一下,把口中的東西吞下去,仔細的瞅著張起。


    “好像是這樣,我們自己心裏知道就好,別說出去了。”


    張武端詳了張起一會,也看不出什麽所以然,就又拿起了筷子吃喝了。


    吃完飯,打開房門,看著初升的太陽,張輝隨口說:“也不知道仗到底打什麽樣了。”


    “管他呢,等我們過了幽城就好了。到了囚雲關,打不打仗也不關我們的事了。”


    聽完他的話,張輝點了點頭,就往那些老人的屋子走去。


    張輝敲了敲門,沒有回應,就用力推了進去。


    他們手中拿著武器,對著張輝,似乎想要抵抗。


    “來找你們也沒有什麽大事,就是問問你們的蒙汗藥是哪裏弄的?”


    沒有人回應。


    張輝皺著眉頭繼續威脅道:“你們的蒙汗藥不錯,藥效很強。快點告訴我在哪裏,別讓我自己找,如果讓我去找,找到後給你們每人喂一斤。”


    一個老人顫抖的問道:“你不是來殺我們的吧?”


    昨夜他們五個討論了很多,最後的觀點是:逃跑多半是死,還是死在異鄉;動手肯定打不過,也隻能是死。唯一的辦法就是什麽都不做。


    “你廢話真多知道嗎?”張輝瞄到了桌麵上的飯碗,看到了桌上的骨頭,肚子一時翻江倒海,麵上也就越發不善了。


    “我這就去拿,我這就去拿。”那老人注意到了張輝的語氣變化,趕忙跑去旁邊的臥室,給張輝拿東西。


    拿到東西後,張輝打開那包東西,用手沾了一點點放在自己的舌頭上。等了幾下,發現舌頭已經發麻。


    確認後,張輝也沒有再為難他們,就帶著張武走了。


    可走了一段距離後,那張武就忍不住開口了:“大哥,他們吃的是…….”


    張武站在外麵,把桌麵上的東西看的一清二楚,他有點著急,有點憤怒。


    “算了、算了,也沒多久活頭了,我們走吧。”張輝打斷了他的話,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就往西南方走去,走上這片大地!


    ……


    張縣坐落於火烈馬戈壁的北邊,從火烈馬戈壁的最北邊往南走去,走的慢大約兩個月的時間,就可以看到一座夾在兩座高山之間的城,那便是幽城,是關北十六城的第一城,也是這西北之地欽國拒桑國第一座大城。


    幽城之後,有十五座中形軍事城鎮,與幽城互為依仗、互為犄角,就是另外的十五城。


    穿過幽城,繼續往南,可以選擇進入其他城鎮,也可以直接穿過一片人煙稀少的草原,徑直往南走。


    走上一段時間,就可以到囚雲關了。


    囚雲關繼續往南,快馬兩三天的路程,就可以看到世界上最大的河。西起瑤山,東入滄海的瑤河。它在這片土地上或奔馳,或延綿,蜿蜒千裏,養活了無數的生命。


    過了瑤河,就是一馬平川的地形,也是欽國主要的百姓聚集地,繁華程度不是北邊城市能夠比擬。


    適宜的氣候、舒緩的氣氛讓這片地區的人生活的很和平、安寧。


    有了和平的前提,一切都得到了快速的發展。


    金城,欽國的首都,一座有著百萬人的大城市。二更時分金城邊的汴河上的花船依然傳著一聲聲嬌笑,早時五更各大鬧市就已經開始叫賣。


    在金城中的那座宮殿,那座帝國最神秘的宮殿,讓世人人仰望,讓人從心底中仰慕,就好像有一條龍盤在上方一樣,讓人想頂禮膜拜。


    寅時,金城中有官有階的人已經梳妝打扮好,從四麵八方匯聚到宣德門處,大部分的官員也隻能止步於此,隻有少部分官員能夠走到大慶門前等候。


    卯時,鼓樓的鍾聲敲響五下,大慶門洞開,官員魚龍貫入。


    進入大慶門後,如果是平常早朝,官員要通過小門轉到旁邊的文德殿去;如果是大型慶典、儀仗,則要到正中央的大慶殿舉行早朝。


    今日,三品及三品以上官員徑直來到大慶殿,按照文左武右官職高低列好兩班。


    三品以下官員,則依次排列在大慶殿外,不管風吹雨打都不能有所動作。當然萬事都有例外,翰林院和禦史台的官職普遍都是六七品,卻可以站在大殿上,還有一些人因為一些原因,能夠受到殊榮站在殿上。


    卯時過半,早朝在某個太監的幹嚎聲中開始。


    略顯年輕的皇帝在三五人的簇擁中,慢慢的出現在眾人視線裏,並緩緩的座上了寶座。


    坐定後,皇帝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右後方的位置,那裏本來有一塊布幔,布幔後麵本來有一張鳳椅,今日已經撤去了。收回心思,皇帝用眼神示意身邊的一個太監。


    太監微微點頭表示明白,低著頭碎步往前移了兩步,從袖子中拿出了一道聖旨,高聲念到:“自朕幼時立地,太後娘娘垂簾聽政……”


    垂簾聽政者,太後劉娥,其一生傳奇。原為前太後侍女,後因被皇帝看上,一步步的成為太後。


    其無子,後在先皇的默許下抱養了李妃的兒子,並和楊貴妃一起把他撫養大。


    這個抱養的孩子就是現在的欽國皇帝趙禎,自趙禎十三歲登基,她就一直垂簾聽政,直到前幾日……


    這些年來,劉娥對趙禎並不算好。


    但細細想來,一個女子把十三歲的皇帝帶大,其中艱辛難以言盡。皇帝這些年都是在她的“霸道”下顫抖著長大的,但這種“霸道”何嚐不是一種保護?


    劉娥剛死,趙禎正傷心。八賢王與多位重臣就把身世告訴了他,並說其生母當初死的蹊蹺,暗指劉娥太後對他生母動手。


    趙禎震驚,親自查看生母李宸妃的棺木。見李宸妃葬品如一品夫人,甚至身穿皇後服,趙禎大悔,歎道:“人言豈可盡信。”


    來到劉娥牌位前拜謝自責:“從此後大娘娘的生平可清白分明了。”


    上諡號之時,劉娥諡為四字:莊獻明肅皇後,而一般太後隻諡二字;生母李宸妃諡號也才諡為莊懿皇後。


    不久,趙禎下詔劉娥和其生母同時遷葬永定陵。


    靈柩起駕這天,趙禎先為劉娥發引,不但執孝子禮,還不顧文臣儒士的勸阻親自執紼之禮,牽引棺材,伏在棺木上痛哭道:“劬勞之恩,終身何所報乎!”。


    隨後他才再去往李宸妃下葬的洪福院,為生母起靈。


    劉娥曾有遺詔,命趙禎尊另一位養母楊太妃為皇太後。趙禎遵其旨意,尊封楊氏為保慶皇太後。


    而今日,正是趙禎親政的第一天,他身穿皇袍,衣上金線彩妝的五爪金龍顯得別樣神采,似乎活過來一般,甚至可以幻聽到龍吟之聲。


    在皇袍之下是粗布麻衣,這就是披麻戴孝了,皇帝要上朝不能行全禮,隻能在皇袍之下穿粗布,以表孝道。


    本來,皇帝剛剛親政,正是立威之時,八賢王及多位重臣“中傷”了劉娥,也給了他立威的理由。


    可等那太監讀完聖旨,依然沒有要對哪個大臣動手的意思,這當初上書的臣子都鬆了一口氣。


    幾個老臣暗想:“皇帝雖然親政,但是性格好似沒有什麽變化,依然還是以前那般治下寬容,應該是一位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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