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劍門關傳回消息後,柳芽忐忑的心總算放下來了。


    這天,皇後和莫秋彤邀請她同去蘭若寺祈福,柳芽爽快地應了,她依照西漠的習俗,為攝政王立下往生碑,親自將那卷曲的檀香,掛到佛堂之上後,又為莫鎧禪定下平安牌,再由莫秋彤帶她去拜見過早逝的攝政王妃。


    皇後將一切都看在眼裏,由衷地覺得自己沒有認錯這個義女,賜予最好的榮譽封為公主,“你這孩子真有心,攝政王臨終前將世子托付於你,如今瞧得你如此為他們,在九泉之下定安息了。”


    終於忙完的柳芽坐到莫秋彤身邊,接過她遞來的茶,“隻怕我始終有負攝政王的托付。”雖然她可以選擇一直留在西漠,且這個選擇橫看豎看都好得不得了,但南漢有太多太多放不下的牽掛了,待事情辦妥,她還是要回去的。


    皇後便又將之前閑談時講過的話掏出來道,“陛下賜於你府邸的意思,也是想你留下來,若你放心不下親朋好友,大可把他們都請來西漠定居,相信咱們金福城的繁華絕不會叫他們失望,我也想看看教出你這樣玲瓏剔透的孩子的父母是怎樣優秀的,而且秋彤也很喜歡你,若她能跟在你這樣好的姐姐身邊學習一二,我便也就不用再擔心她沒了我們的庇護,會被欺負。”


    “我才不會那般容易被誰欺負了去呢!”莫秋彤不滿地撅撅嘴,隨即又期待地笑起來道,“但我很同意母後前麵幾句,柳桂也常常在西漠,把你們的親朋好友請來也非難事,到時我定用心幫忙安置哦。”


    柳芽再三謝過她們的盛情邀請,含著笑望著亭中池子裏不停地悠悠轉動的老舊木水車道,“之前,我曾邀請一人與我同來西漠定居,可他拒絕了。”


    莫秋彤隻覺她被淡淡陽光覆蓋的臉龐有淺淺的憂傷悄悄地流出,想到自己藏在心裏的事,胸口便好像被什麽堵住了般難受起來,她試探地道,“是……你喜歡的人麽?”


    “是我討厭的人。”柳芽眼眸一彎,磨著牙齒笑道。


    莫秋彤茫然地眨巴眼睛,皇後卻是懂的,她不舍地拉過柳芽的手,輕輕地拍撫著笑著道,“我原來不止秋彤一個暖心的女兒,可許是福薄吧,一孩子未來得及好好地看看這個世界,便沒了,另一孩子出生沒多久,像是不滿意她看到的這個世界般,沒多久也沒了。”


    “我一瞧你就覺投緣,越是相處越是喜歡,雖不舍你終究要回南漢,但我尊重你的選擇,但無論如何,你都是我與陛下認定的女兒,是我們西漠的莫邪公主,若是南漢有哪個不長眼睛的,欺負了你,你定要告訴母後,母後便叫南漢知道,咱們西漠的公主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柳芽看著皇後眸中似要滿溢出來的熱誠和懇切,心窩暖融融的,不管她是否將沒了女兒的思念借意通通補償在她身上,這也是一種緣分,重重頜首道,“謝謝母後。”


    隨後,柳芽與她們一同進宮用晚膳。


    禦花園裏,西漠王也在,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柳芽與皇後仿若真的親生母女那般相處,兩人不是你給我夾菜就是我給你夾菜的,連莫秋彤也一再地把自己喜歡吃的菜夾給柳芽,不禁吃味起來,“莫邪,怎的你叫皇後作母後,卻稱寡人為陛下呢,是看不起寡人麽?”


    柳芽一口粉糯的蓮藕差點兒卡在喉嚨,皇後好笑地捂嘴道,“陛下,你莫要嚇著她了。”


    “如今寡人像個外人似的,看著你們母慈女孝,連菜都沒人夾給寡人囉。”西漠王像秋風掃過的飄搖落葉,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碗,再看柳芽那碗滿得快要掉下來的飯菜,一臉‘照目前這個形勢來看,我應該是失寵了’的做作表情。


    柳芽又怎會不知道這位皇帝在演戲,窘迫得不知道該怎麽拿捏回複的分寸時,皇後朝她眨著眼睛笑著示意道,“你父皇他,最喜歡吃蔥油雞了。”連莫秋彤亦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似乎都讓她將這份盛情承下來。


    如此,柳芽隻好硬著頭皮夾起一塊蔥油雞送進西漠王的碗裏,然後磕巴地喚,“父皇。”


    西漠王當即愉悅地大笑起來,“乖女兒!”


    氣氛越漸和諧融洽,西漠與南漢的文化敞開懷抱地相互碰撞間,有宮婢慌慌張張跑來道,“陛下,貴妃的胸口又疼了,這一次服了藥也止不住,剛剛幾乎要拿刀子割腕自盡,奴婢們好不容易勸下來,您,您去看看她吧!”


    被打斷盎然興致的西漠王眉頭打了個大大的結,似不滿又像擔心,一旁的皇後卻不惱不急地笑起來,“陛下,妹妹的身子素來不太好,近日更甚,你還是去看看她吧,這天倫之樂改日再享便是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盡顯正室的得體大方與萬千儀態。


    西漠王看不出喜怒哀樂地板著臉頜首而去。


    待目送西漠王的身影消失了,莫秋彤臉上的笑意變冷,“父皇又不是什麽靈丹妙藥,他過去了該疼的還不是照樣疼,還不如請太醫更實際呢,看不慣我們和樂融融竟耍這樣的手段!”


    後宮爭寵,素來如此,皇後從容地道,“於她而言,陛下就是她最好的靈丹妙藥,服用一帖,勝過千千萬萬,不過任她使盡手段,二皇子那禍延百姓的欺君之罪,我絕不會叫陛下輕易揭過去的,如今便隨她折騰吧。”


    那領兵攻打劍門關的二皇子,就是貴妃所出的寶貝兒,自得知二皇子拿將領的命謀私利,就不停地想法子求陛下輕恕,可二皇子這件事若輕恕,傳出去了,隻會寒了百姓們的心,冷了將士們的血,變相動搖國之根本,她糊塗,陛下卻還是清醒的,一兩個兒子沒了,還有別的兒子,可國之根本被動搖了,他的龍椅也就坐不安穩了。


    飯宴後,雖然皇後和莫秋彤再三想留柳芽在宮中過夜,但她以還需整理生意賬本為由婉拒了,不過臨走前,她借意拿了些宮中的熏香,莫秋彤還命宮婢送了好幾份禦用的胭脂水粉,彌補那日被卞紹娟搗了的亂。


    **


    柳芽踏出宮門,就見一抹惹眼的月牙白色,懶洋洋地倚著宮牆而站,“你怎會在這?”


    “等你。”他再理所當然不過地道,“我明日要走了,為報答你的包吃包住,帶你去個好地方。”他轉瞬來到她麵前,一把抱起嬌小的她,飛身掠過重重簷壁。


    柳芽下意識縮進他寬闊牢固的懷抱裏,隻覺景色不停地倒退,晚風調皮地撫摸她的臉頰,而後落在一處高樓上,西漠上京的繁華一下子爭先恐後地擠進她驚訝的眼眸裏,紛雜的喧囂之聲像樂曲,緩緩地隨著溫柔下來的夜,鑽進耳朵裏,卻癢進心裏。


    她欣喜地抬首,一朵朵白色如小風車的曼陀羅竟迎著風,仿若從漫天的星際中飛舞而來。


    “漂亮嗎?”他問道。


    “嗯!”柳芽毫不猶豫地頜首。


    “喜歡嗎?”


    “喜歡。”柳芽轉臉,看著旁邊笑容和煦的男子,插在他發間的黑檀木簪子,在夜色中泛著神秘又別致的光澤,“謝謝你,鳳執陽。”


    “念在這些天以來,你隻叫我洗了一次鍋碗瓢盆的份兒上,便允許你叫我的名字吧!”


    柳芽眸中晃過一抹閃亮亮的狡黠,“那叫你阿羊好呢?還是小羊好呢?”


    “為何覺得你口中的阿陽和小陽都怪怪的?”


    “總不能叫你小鳳吧,像女孩子似的,不過若是你喜歡,我也不介意喚你小鳳。”


    “那還是‘小陽’好了。”她身邊不是阿秀就是阿騰,還是小陽,顯得‘與眾不同’些。


    柳芽笑得像是偷了腥的小貓咪,“嗯,小羊。”


    漫天花雨中,他忽然將她拉進懷裏,在她反應過來要掙開前,他垂首於她耳間輕輕地道,“你或許不知道你的身邊不止藏有一個黑衣人,除了千燈會那夜出現過的麵具男外,還有四個身份不明的神秘人,我曾幾次試探,都被他們巧妙地避開,不過好像沒有什麽惡意的樣子。”


    灼熱曖昧的氣息若有似無地貼著她的耳廊遊走,“你被誰監視了麽?需要我臨走前幫忙,將他們都‘解決’了麽?”


    柳芽從初時的怔愣到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不過幾念之間,本想掙開的動作反而不急了,她抬手想要揉揉有些發癢的耳朵,卻覺有個東西往她手心裏塞了過來,狐疑地拎到眼前,是一個晶瑩剔透的白玉麒麟,雖小巧得緊,但沁涼溫潤的上等觸感證明它粗重的價值:


    “這——”


    鳳執陽指著玉麒麟下擺的紅流蘇珠子,“若有危險,點燃流蘇,珠子會竄上天炸出紅煙,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其時都會有人拚命趕去幫你。”


    “如此貴重的東西,我不能——”


    “又不是叫你閑著沒事幹,炸個珠子溜他們玩,收著吧。”鳳執陽將她攤開的手合起來,“我就是提前賣個人情,指不定以後還要找你蹭吃蹭喝蹭些銀子花花呢。”


    “好啦,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花雨不知幾時停了,鳳執陽就勢抱起她再次飛簷走壁。


    **


    柳芽在客棧門口揮別鳳執陽後上樓回房,卻見梳妝台上放著一個眼熟的錦盒,打開裏頭靜靜地躺著一支印象深刻的黑檀木簪子,正疑惑時,褚掌櫃敲門道:


    “小姐,少爺來信了。”


    柳芽一得到期待已久的回複,就將心裏升騰起來的疑惑隨意地拋之腦後,剛看完沒多久,今夜去劉府赴宴的明更秀鬱悶又抑塞地回來了,不禁狐疑道:


    “你怎麽啦?”


    明更秀平日總是明朗的俊臉糾結地皺了起來,默然半響才像是組織好心中複雜的語言道,“宴後劉小姐邀請我去市集走一走,我想反正順路回來就答應了。”


    “可走著走著,天上不知怎的下起白色的花雨,在星光燦爛滿目繁華之中極是漂亮,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像水車似的花兒,她告訴我,那是西漠獨有的‘醉心花’,因長於山巔,所以又有‘天上開的花’之意,且尋常極是難得可見到,道我真幸運。”


    “聞言我自滿心歡喜,但就在這時,她突然把那出門才戴起來的麵紗揭下來了,我便看見宴席時還滿是鮮紅疙瘩的臉龐,在花雨之中,變得幹幹淨淨又白白嫩嫩的,她眉如柳葉,眼眸似杏,含笑看著我,一字一句地道‘如今連老天爺也明示,你便是我的命中注定’。”


    柳芽一再震驚地張大嘴巴,“那那,你要一個人離京,兩個人回京嗎?”


    似是陷在悠長恍惚中的明更秀的臉唰地紅了,“我我我當然不是,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能——”慌張的話音未完,他失落地垂眸道,“況且,像我這樣的世子,是沒有婚姻自由的。”


    “你不爭取過,又怎知——”雖明白個中曲折的緣由,但來自現代的柳芽還是下意識道。


    “芽芽有所不知。”明更秀苦笑道,“我的祖父與父親皆因為病而早逝,傳於嫡長的爵位被叔叔們覬覦,至今已好幾次險些命喪在他們的算計裏,是星原救了我,教我韜光養晦裝傻扮蠢隱藏自己的實力,把我明敵暗的局麵翻轉過來,母親一心想我與勳貴之家聯姻穩固實力,她知我與阿清的關係密切,便屬意他妹妹。”


    伯府世子迎娶侯府小姐,旁人如何看如何瞧都是極好的姻緣,何況伯府世子與侯府世子關係頗好,如此親上加親,誰都舉雙手雙腳讚成,且於勳貴官宦之家而言,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滿上京的姻親,也大多是這樣促成的。


    “那,阿清的妹妹喜歡你麽?”柳芽抓住重點道。


    “隻等滿了年歲之後,便嫁過來。”


    “你呢,喜歡阿清的妹妹麽?”柳芽再次抓住重點道。


    “從未敢有非分之想。”


    柳芽擰著眉道,“盲婚啞嫁於你們而言,或許再正常不過,可在我看來是極可怕的,人的一生是很短暫的,一生被困在不喜歡自己的男子身邊,也是很可怕的,如果你真的不喜歡阿清的妹妹,那為了阿清也好,還是坦言告知吧!”


    “阿清知我對他妹妹無意。”明更秀唇邊的苦澀加深,“問題出在我的母親上,倘若我敢斷了與嫻兒的來往,我的母親絕對就敢把她的脖子往白綾上掛。”


    “……”老一輩素來喜歡打著‘為你好’的旗號,傷害自己的孩子們,在這個時代更甚,柳芽頭疼得不知該怎麽接下去,又不能叫明更秀無視他母親,隻好拍拍他的肩膀作安慰。


    **


    翌日。


    柳芽拜訪莫梓鶴。


    莫梓鶴熱情地接待她,麵向蓮池的涼亭裏,品著清甜的蓮花佳釀。


    “今晨進宮請安聽母後講起,尚宮局已為你製好宮服,花樣都是母後親自選的,可見母後真的很喜歡你,當初建議母後收你為義女之時,沒想到你與她會如此的投緣,柳桂沒說錯,你確是個貼心的姑娘。”


    “你不認為我是故意討好娘娘麽?”柳芽擱下手中還剩一半佳釀的青玉酒杯。


    “是不是真心相待,我再眼拙,也還看得出來。”


    “我生於普通的商賈之家,對哪個皇室,都沒有什麽興趣,我對娘娘與秋彤好,也隻因為她們對我好,人予我一分,我予人一分,若人予我三分,我便會予人六分。”柳芽將放在蓮池的目光慢悠悠地投向溫潤的莫梓鶴,“像鎧禪,他於父親喪事百忙中,仍抽空跑來看望被襲擊的我,我便也想臨行前,多為他籌謀些。”


    “你放心,禪兒是我的堂弟,如今他沒了父親失了依靠,我自當盡力護他周全。”


    “我也相信,憑你的能力可以護他周全,但此刻於他而言最需要的——”柳芽望著莫梓鶴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是被打破的,對周遭的信任。”


    “柳芽此話是何意,我——”


    “我生來對周遭的人事物特別敏感,衣食無憂之下更讓我的腦子總愛動些奇怪的念頭。”柳芽淡然地笑道,“所以我總能發現一些尋常人發現不到的事,因此還被南漢一個可惡的王爺攥在身邊,沒日沒夜地受他勞役,陷在各種各樣的案子裏,哥哥心疼我,所以當你希望我來西漠為陛下治療時,他提出要你為我謀取最大利益的條件。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我剛治好陛下,四皇子又出事了,牽涉鎧禪,我於情於理都不能讓他出事,便以最快的速度破了案,令人再次刮目相看,於是你便說服了娘娘,再由娘娘在陛下耳邊吹風,如此為我謀取到最大的利益。


    確實,這一賜封,叫我也好生驚訝,初時還以為裏頭有什麽陰謀呢,讓我擔心了好一陣,後來漸漸從相處中得知,陛下確實希望我留在西漠,為西漠效力,當時的賜封也有這意思,如今倒是願意尊重我的去留了,他們待我很好,我理應感激你的費力謀取的,可有些話,埋在心裏實在不舒服。”


    柳芽深深地沉沉地吐出一口氣,“那日剛踏進陛下的寢室時,我打噴嚏了吧,而後你告訴我是宮廷尋常的熏香,我於西漠皇室不熟悉,當初也未曾懷疑過你半分,所以你那番話之後,我並未放於心上,直到後來我在攝政王的舉殯日,聞到輔國公身上也有類似的味道時,才將所有事情都重新梳理一遍。”


    “一開始讓我存疑的是,作為西漠皇室重要一員的攝政王,為何臨終前將鎧禪托付於我,又千叮萬囑要他不要相信西漠任何人,我拜托阿秀和阿騰幫我調查過,也向鎧禪求證過,攝政王與輔國公的關係素來要好,他們都是扶持你這位皇長子的。”


    “他於危險中倒下,卻沒有將兒子托付於你們,怎麽想怎麽探究都很可疑吧?”柳芽道,“在扶持你之前,攝政王是陛下的親兄弟,他與陛下是一條心的,所以陛下將四十萬的兵符交予他,他不能做任何對陛下有害的事,否則攝政王府將不再是西漠的攝政王府,而是謀朝篡位的逆臣賊子,所以你們刻意瞞下他一些事,卻始終瞞不住。”


    “他不知道你們還是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你們,也不知道你們還可不可信,所以臨終前,把鎧禪托付於我,故意讓我存疑,拐了很大一個彎要我幫他查證,我從我哥那裏得知,他在和你一同邀請我前來西漠時,就從我哥手裏拿了我的畫像,本應是要給鎧禪的,他要鎧禪認定我,所以倘若我當時沒有剛好出現,鎧禪之後也會想盡辦法來找我,而我也會看在哥的麵子上,將他留在身邊,從而發現事情的不妥之處。”


    柳桂說過,攝政王曾對她做過詳細的打探,便是如此臨終前才將希望寄托於她,柳芽目不轉睛地看著神色沉重的莫梓鶴,“在攝政王心上裂開的縫隙,我想阻止它蔓延到鎧禪心裏。”


    死一般的沉默在小小的涼亭裏壓抑地散開,終於莫梓鶴迎上柳芽等待的目光,幽幽地道:“是,有些事,是我刻意隱瞞攝政王,因為這些事,他不能參與也無法參與,也因為他知道之後,不會參與甚至會阻止。”


    柳芽等著他繼續,“我無意中發現五皇子企圖謀害父皇,雖竭力勸說但始終無果,便將他尋人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奪命蠱毒,偷偷換成隻叫人陷於昏睡之中的蠱毒,是輔國公從他那來自西域的舊部下那裏拿來的,隻要配合特殊的熏香使用,可以降低父皇身子受到的傷害。”


    “原來這般事情,我們應第一時間稟報父皇,可我始終不忍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落到身首異處的下場,才如此算計,想教他回頭是岸,但他見父皇並未斃命,以為四皇子分量下少了,於爭執中害了四皇子,我才意識到,這個弟弟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弟弟了。”


    那夜在皇宮,五皇子給她和阿秀還有阿騰都下蠱毒了,但她沒有喝過水甚至一聞就聞出端倪來了,那蠱毒與陛下所中的蠱毒相似又不同,是因為蠱蟲未有足夠的時間在肉身裏形成,所以輕易就被她當成毒藥解掉了,而五皇子也發現他自己的蠱毒出現問題了,所以去找四皇子問責,他怕四皇子謀算他,待陛下追究後,將罪都推到他身上,於是先下手為強。


    “我發現五皇子企圖謀害父皇卻知情不舉,是欺君之罪,我瞞著攝政王用父皇龍體作賭,是大逆不道,若柳芽你要將此事報於父皇,我不會攔你,也不會怪你——”


    柳芽深知,莫梓鶴並沒有他自己所言所語的那般冠冕堂皇,但自古以來皇位之爭皆如此,別人的家事她不好過於深入,且她也不打算深入,於是抬眸打斷道,“我始終都是要離開西漠的,對哪一國朝堂之上的明爭暗鬥都沒興趣,隻是奉勸你一句,紙濕了,或許還可以弄幹,但再也不是原來那張幹淨的紙了。”


    “你要做的,不是說服我相信你不是個壞人,而是讓鎧禪接受你是個值得扶持的未來。”柳芽起身,朝亭子外走去。


    而莫梓鶴抬眸,就見莫鎧禪不知幾時,站在了走廊轉角處的花叢旁,才十三歲的小少年,一張白淨的臉龐還滿是稚嫩之色,可那雙和攝政王如出一轍的眼眸,此刻卻如深冬的寒潭,冷冷地看著他,陌生又威嚴。


    他和柳芽走了。


    微涼的風拂過池中已漸露出凋零狀的荷花,調皮地親在莫梓鶴臉上時,他才回過神思來,喃喃自語道,“秋天要來了。”


    **


    馬車一度十分默然的車廂裏。


    快到攝政王府時,柳芽打破沉默道,“我家中也有一個如你這般年歲的弟弟,不過我們商賈之家,沒有像你們皇室這般多想法,他日日隻想著玩什麽吃什麽鬧什麽,嫌家中不夠熱鬧,就跑到外婆家玩耍,我也好久不曾見過他了,知道我在上京,倒來過信問我上京好玩不。”


    “你還小,很多事不承擔也沒關係,若覺得手中兵符過於沉重,那還回去便是,吃喝玩樂哪一樣不比陰謀算計有趣,要是西漠沒意思了,來南漢看看不同的風景也可以。”她輕笑道,“現在你好比是一塊未經雕琢的寶石,你想以後的自己是什麽形狀的,趁著年少可以任性,就盡情地任性吧,無須趕著急著去成長去成熟,我想攝政王定也更希望你如此吧。”


    一直看著車窗不斷地倒退的景色的莫鎧禪,好半響才道,“你幾時啟程回南漢?”


    “如無意外,半個月之後。”


    西漠王已擬定聖旨欽封她為和平使者,待西漠與南漢的拜帖互相聊表問候地轉一圈後,她就要以西漠公主的名義,帶著西漠拜訪南漢的使臣們大搖大擺地回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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