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以至厲至惡,遂成燎原;玉,溫潤至美,卻不足以成器,唯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以成天下之器,其心若赤子,亦可燎原。


    荀玉展曾借奇物七星燈窺探天道,強行逆天而行暫取天相的力量。


    為此,他向七星燈付出了極為沉重的代價。與此同時,他還不知道的是,天相也予以了他懲罰,這也是正是靈魂形態中的荀無雙從天相星光裏看到的畫麵。


    那一天,天相的力量雖助荀玉展將荀無雙的靈魂喚回,也助他將荀無雙的靈魂與那桃木劍所化的肉身相融,但在這過程之中,荀玉展卻成了承載天相之力的軀殼,自己失去了意識,因此他完全不記得那日獻上桃木劍之後的事情。


    荀玉展並不清楚天相的力量究竟為何,甚至還天真、固執地認為是天相複活了自己的妹妹。


    那天,荀無琊亦被天相所懾,沒有記憶。而同為星辰的天機雖看在眼裏,卻並未多言,他向來慎行逆天之法,也一直相信那或虛無縹緲的天意與造化。


    如今天相真正蘇醒之時,還在考驗著自己的宿主,而今,終於灑下了它真正的光輝。


    天下震動。


    遠在西域、塞北、江東之地,仰麵皆可看見那一瞬萬丈的奪目之光。


    魏定山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那是刹那間的驚駭與震怖,此前那浮於玉玦表麵的幽藍流光所帶給他的壓迫感重臨,且更為洶湧。


    但魏定山可不會束手承受著這等威脅,星光落下之際,他早已揮劍上前,此時的他再也不會對荀玉展留什麽情麵了,一出手便是最為狠厲的殺招,比之那斬玉一劍,有過之而無不及!


    藍色的星光似在隨風湧動,它們呼嘯著迎上了魏定山的劍峰,堪堪擋下一擊,隨後便在這狂猛的劍氣之下灰飛煙滅。


    其後,星光盡落一人,雖為天神,終成凡軀。


    隻是這肉體凡胎上,卻非凡人。


    “魏定山!!!”


    荀玉展怒極,悲極,振臂向前,撕聲高吼,手中劍峰所指處,無數道蔚藍的星光疾射而出,頃刻間便將這方天地籠罩。


    魏定山一擊不成,正喘息間,便見萬道星光襲來,他下意識地認為這是天相的攻擊,忙催氣招架,一副如臨大敵之姿,卻怎料這些藍色的光芒與他擦身交錯而過,隨後繞著周圍盤旋、交織、覆蓋。


    爾後,魏定山的瞳孔在那時驟然放大,這是他此生絕不敢相信的畫麵。


    那百名倒在血泊中的山賊身上緩緩浮現出一道黑色的虛影,那緩慢的動作,像極了倒在地上的人重新站了起來一般;他們沒有臉,沒有軀殼,甚至沒有實體,僅僅不過是一道影子。但這些影子,卻手執刀兵,散發出了驚人的肅殺之氣。


    其後,或刀,或劍,或棍,或斧,或矛……這些曾被視作螻蟻一般的烏合之眾,紛紛揚起了他們生前的兵器,指向了呆立其中的魏定山。


    “士為知己者死……”


    魏定山的心中忽然浮現出了這麽一句話,想不到,卻是一語成讖。


    甘為其生,甘為其死,這便是天相最為傲人的力量,馭人!


    荀玉展眼中流著淚,緩緩開口,語中卻盡是道不完的苦澀與酸楚:“他們……把心交托與我,以死,為我明誌,以死,為我開路……原來,我是天相,這般可悲而又愚蠢的天相!玉展德薄,自謂不配承載此等厚托,更不配與這百位英雄相提並論,但……”


    “魏定山!”


    “你,更不配!!!”


    荀玉展提劍而上,一劍向魏定山劈去,一擊猶若驚濤駭浪、汪洋恣肆。


    他喊的話,既幼稚,又可笑;他握著劍,依舊承受著七星燈的反噬,像是虛有其表;他出的招,也依然是初學者貽笑大方的把式,但這一劍,卻又是那般與眾不同。


    隻因這是他的劍,亦是他的靈。


    百名劍靈如影隨形,荀玉展這一劍便如天神的敕令,隨者盡皆相從,一息之間,十八般兵器如天羅地網一般化作了一道滴水不漏的兵陣,而那受困於垓下的魏定山,此刻便是柙中猛虎,任憑爪牙再鋒利,也終將是困獸之鬥!


    魏定山反應也極快,麵對著此等凜冽的圍勢,他自知已非己力可以脫困,為今之計,唯有以巧計放手一搏,方才有一線生機。於是魏定山猛一跺腳,一道滔天氣浪隨之掀起,向四周鋪開,同時,他眼神如風,迅速在這百名劍靈之中掃過,隻為尋找或許可能存在的破綻。


    而正如他所料那般,天相星辰之力再如何,此刻他不過是凡軀的荀玉展,靈氣中的道韻,也不過問兵,與他依舊是天壤之差,在魏定山氣力全開的一道氣浪之下,半數劍靈頃刻間便被震碎,下一瞬又立即重聚而來。


    但這對魏定山而言已足夠了。這些虛影劍靈,沒有實形,被擊碎又複原,卻與荀玉展散發著幾乎同等的氣勢,由此足以猜到天相駕馭著這些劍靈定然會付出極大的消耗,即便自己摸不清天相的底蘊如何,但現在的天相,不過一剛剛蘇醒的毛頭小子,想必支撐不了多久。


    為此,他有兩條路可選,一是拖,拖到天相力窮為止;二便是不顧自身安危,與天相以性命相搏,兩人甚至有可能落得同歸於盡的結果。


    魏定山瞬間便做出了選擇,同歸於盡又如何?他的目的,也不過複仇罷了!為了那死在荀無意劍下的兒子魏安做出的複仇!


    屠盡荀氏滿門!


    魏定山大喝一聲,氣勢鋪開,再度將圍攻而來的虛影劍靈震碎,趁著其複原的一息間,他的眼中閃爍著狠戾的陰桀之色,雙目變得猩紅,那是已極盡癲狂的嗜血之姿。為了這一天,他隱忍了七年,他不能接受有任何變故!


    在這等心緒之下,終於,魏定山一反常態,拋棄了那荀門雙劍之中一攻一守的策應承合之道,兩劍並做一劍,舍棄一切,但求魚死網破。


    其後,一劍落下。


    一劍,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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