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千代默然無語。</p>


    他著實不曉得該回應些什麽才好。</p>


    自打他穿越到這個時代不久,就接到了係統的伏蟲任務,此後為了保護江戶的百姓們,一直都在恪盡職守地執行著伏誅蟲獸的任務。</p>


    但當看到光綱如此痛苦且憤慨的反應,他不由得對自己這一路來所堅守的信念產生了置疑:</p>


    如果說伏誅蟲獸是為了守護百姓,那麽是否可以為了秉承這個信念,去傷害身邊最親密的夥伴呢?</p>


    為了所謂的大義,就無視這一路來都在溫暖著自己的友情,這不就和現代世界裏那些爛大街的模板化影視作品一樣了嗎?</p>


    但即使產生了動搖,他也無法馬上就給光綱承諾。</p>


    哪怕他明明曉得對方是如此迫切地期待著,他也很難以對此給出一個明確的回應。</p>


    “少主一定也很為難吧?你一定也和我一樣,茫然無措地不曉得該怎麽辦才好吧?”</p>


    眼看他半天都答不出一句話來,光綱淒然一笑,像是徹底死了心一般地轉身就走。</p>


    “少主,別再跟上來了,算我求你。”</p>


    “我現在想回房間一個人靜一靜,如果你還硬要跟著我回房間的話,那我不是太可憐了嗎?”</p>


    竹千低終是沒有跟上去。</p>


    光綱那些話牢牢將他的腳給釘在了原地,任憑他怎樣關切牽掛,愣是無法輕易邁出一個步伐。</p>


    這樣呆站著目送光綱離去的感覺很不好受,但除了凝望著光綱背影在自己視線裏變得越來越小以外,竹千代卻是什麽也做不了。</p>


    現在他的心情,就好像被命運給捉弄了一樣。</p>


    他前身讀過的那些輕小說曆史爽文裏,男主角穿越後不是一路大開四方的嗎?有了係統在身、然後無限開掛,根本就沒有多少讀者會喜歡讀一本男主角人生有挫折、有起伏的網文。</p>


    那為什麽自己穿越後,迎來的卻是這樣的人生呢?</p>


    他不但要親手殺死剛交到的新朋友,如今更要麵對,最親近夥伴的妹妹可能是蟲獸這個議題。</p>


    棘手難題一個接一個襲來,竹千代真正感到自己身心交瘁了。</p>


    之後的三天裏,光綱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p>


    同為四人眾的三位夥伴為此擔心不已,一天裏都會有幾次登門造訪,卻被他硬是閉門不見。</p>


    而竹千代惦念不已地吩咐櫻子數度探訪,也遭遇了一樣結果,任憑她怎樣勸說,光綱仍然倔強地呆在房間裏不發一言。</p>


    “少主很擔心你。光綱,我把點心和茶水留在房外,你呆會自己出來拿進去好嗎?”</p>


    話說如此,然而當櫻子下次到來時,她發現放在房外的點心和茶水仍是紋絲未動,隻得輕歎了口氣地將它們拿了回去,然後下次又重新送了新鮮的過來。</p>


    第四天時,在誰也想不到的情況下,光綱居然獨自來到了外殿,要求謁見竹千代。</p>


    當櫻子向在書屋裏翻閱書卷的竹千代稟報後,知道這個消息的他為之驚詫不已,完全不顧儀態地急切跑了出來。</p>


    “光綱,聽櫻子說你找我嗎?”</p>


    “是的,少主。”</p>


    光綱和聲說,緩緩在地上跪坐了下來,鄭重朝著竹千代施了一禮,連額頭都抵到了塌塌米上。</p>


    “你這幾天都沒怎麽吃東西吧?聽櫻子說讓送過去的茶點、飯菜都原封不動地擺在房前,你知道我們大家有多擔心嗎?”</p>


    </p>


    “對不起,但也正因為能夠任性了這幾天,我總算是能走出心結了。所以今天第一個就來拜會少主,還請你原諒我的任性魯莽。”</p>


    “這都哪兒的話。光綱,抬起頭來!”</p>


    竹千代伸手用力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p>


    男人的友誼越是情到深處,動聽的話越說不出來,但彼此多年累積的羈絆與了解,卻能通過一兩個簡單的動作或眼神表達。</p>


    光綱身體抖動著,卻是霍然抬起了頭,目光閃爍地迎向了竹千代視線的瞬間,他臉上交替著歉疚、不安、痛苦與惆悵等諸種複雜表情。</p>


    “這幾天我想了很久,少主。”</p>


    “雖然七海是我最重要的妹妹,如果她真被蟲獸附了身,身為少主的小姓,我定不能作出有辱你信念與聲名的事。”</p>


    “到時候,請少主允許我親手送七海沒有太多痛苦地離開這個世界,這也是我這個當哥哥的所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p>


    話說至此,這個向來磊落風趣的少年,眼中終是忍不住淌下了淚珠。</p>


    淚珠順著光綱的臉頰滑下,看得竹千代心疼不已,連忙伸出手去抹掉了那滴眼淚,他指尖瞬時傳來一股清涼的觸感。</p>


    “我們一起回你老家三上藩去吧,到那裏探望你生病的妹妹。而且,你收到的家書雖然是妹妹寫的,但並不代表你妹妹就是蟲獸啊。”</p>


    “少主?”</p>


    “這幾天我也想了很多。光綱,家書在被送到你手中時,可能也被家裏的其它人拿過。到底怎麽樣,我們還是得到了你老家才會知道。”</p>


    刹那間,光綱臉上掠過一絲喜色,但迅即就又被愁雲所籠罩。</p>


    隻是這一次,他沒再躲開竹千代的視線。</p>


    這是他所能向竹千代表明的決心和抉擇,因此再苦再痛,他也必須得要勇敢麵對和承受!</p>


    他雖是下了決心,可竹千代卻格外能體會到他當下這股複雜矛盾的心情:</p>


    也許他妹妹未必會是蟲獸,但也就表示其它的家人可能是蟲獸,這種事情換作誰遇到了都很難從容相對吧!</p>


    感受到對方苦痛的他,當即果斷作出了決定:“櫻子,去找直貞過來!這一次就由我和他、還有美惠一塊陪光綱回趟三上藩。”</p>


    和美惠溝通以後,她很快就在星相舍裏獲得了外出的批準,而直貞這邊由於心係光綱的關係,更是義不容辭地接過了陪光綱返回老家的任務。</p>


    倒是被囑咐留守的信綱和正勝,露出一副為無法參與此次行動的沮喪來,即使竹千代努力地開了幾個玩笑,也沒能把這兩位少年給逗笑。</p>


    在翌日上午,竹千代一行四人就從西丸低調地出發了。</p>


    光綱的老家三上藩,距離江戶不遠,由領有一萬兩千石俸祿的遠藤家執掌,是處山青水秀之地,而光綱的本家——水野家,就正是座落在離城外不遠的一片風景優美之處。</p>


    趁著兩地距離的便利,四人很快便抵達了水野家。</p>


    前來迎接他們進入府邸的,是光綱的繼母靜香,她也是一手將七海撫養長大的水野家主母。</p>


    ★——作者的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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