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戶之後，竹千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櫻子去將阿福請來。</p>
在歸途裏他已經思索了很久，見過家康、並且獲得了對方的認同之後，他隻想將這段時間一直瞞著阿福的事，對她誠懇地和盤托出。</p>
當然像對家康交待的一樣，他隱瞞了穿越和係統的真相，隻選擇性地說了些與蟲獸相關的事。</p>
在坦白時，竹千代一顆心是懸在胸膛下的。</p>
由於完整地繼承了原主記憶和情感的緣故，阿福對他的忠誠與愛護，他自然是再清楚不過。</p>
自打下決心帶著正勝進入江戶那一刻開始，阿福就在心裏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兒子對待。</p>
漫長的十二年光陰裏，她將對被自己留在家裏其餘孩子的思念，全都移情到了竹千代身上。</p>
這些竹千代都很明白，故而他在講述過程裏，才會緊張地一直留意著阿福的表情變化。</p>
可出乎預料地，她並沒有顯露出很生氣的樣子。</p>
竹千代曾經設想過，對自己進入夢境對戰蟲獸這樣危險的事，當阿福得知被他瞞了這麽久以後，可能會由於擔心與吃驚，而產生出一種遭受背叛的憤怒與傷心。</p>
但現實卻和他的判斷完全不同。</p>
當聽到那些危險的決戰情節時，阿福確實皺緊了眉頭，數度欲言又止，不過她最後還是克製住了自己，耐心地聽他講完了一切。</p>
“少主，你說完了？”</p>
“嗯，我說完了。”</p>
竹千代頓了一下，緊張地偷偷瞄了眼阿福的臉色，朝著她發自內心地俯身致歉。</p>
“抱歉阿福！瞞了你這麽久，你一定很生氣吧？請你原諒我！”</p>
“生氣？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p>
她這一句回應，把竹千代也給弄懵了。</p>
他迷湖地抬起頭，怔怔地向她發出提問，以確認自己的理解是否存在失誤。</p>
</p>
“你沒生氣嗎？”</p>
“我都說了，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呢？”</p>
“因為我……瞞著你做了那麽多危險的事。不光刻意瞞著你，還讓正勝他們也一起幫忙把你蒙在鼓裏。”</p>
“如果是關於這些事，在你沒到駿府城麵見大禦所大人之前，我的確是會生氣。不隻會生氣，我還會將正勝他們喊來，嚴厲訓斥一通。”</p>
阿福將手中的折肩重重敲打了一下榻榻米，似乎她所有的情緒都隨著這個動作而消散了，隨後居然對著竹千代笑了起來。</p>
“可少主是帶了那隻綹新婦斷肢去的駿府，你不但以謀略贏得了大禦所大人的欣賞，更以心係天下百姓的仁愛獲取了他的認同，我認為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p>
“我說阿福，你這態度轉變得也未免太快了吧？之前還口口聲聲告訴我，安全在任何局勢下都應該擺在第一位呢。”</p>
“少主，我出生於亂世。家父齋藤利三輔左是明智光秀家臣，並輔左他發動了‘本能寺之變’，偷襲並殺害了主君織田信長。”</p>
“我年少時就親眼目睹過父親頭顱被懸掛示眾，深切體會到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對失勢或戰敗的一方而言，安全永遠隻是遙不可及的空想。”</p>
她眼中掠過一絲痛楚之色，溫柔地直視著竹千代，娓娓地說了下去。</p>
“我希望少主無論何時，都不要忘記將安全擺在首位，是因為隻有活下去，才能迎來曙光。”</p>
她說到這裏，話風又忽地一轉，道出了一個聽起來很無情、卻是極度現實的生存哲理。</p>
“但倘若真遇到了事關勝負的重要時刻，隻需放手一搏便能穩定局勢，那冒險就很有必要。”</p>
“所以你覺得如果在繼承人之戰裏，我輸給了國鬆丸，那目前保有的安全便毫無意義？”</p>
“少主心裏不是已經有了答桉嗎？又何必說出來呢？”</p>
阿福拉起他的手，將掌心覆在他手背上，疼愛地一再輕柔撫摸著，彷佛母親對待孩子一樣。</p>
“安全、健康……這世上所有美好的詞匯，都是屬於勝利者的。戰敗的一方到底會迎來怎樣的命運，我們應該都清楚得很。”</p>
“我之所以不為被你們瞞著的事情生氣，那是我懂得橫豎都是冒險：比起在將來可能被國鬆丸大人逼至無路可退，倒還不如在夢境裏殊死決戰的好。”</p>
竹千代撲哧一笑，這番話聽來未免太過殘酷，於是他便順著她的話連續拋出了三個問題。</p>
“阿福你覺得，至少那樣在現實裏多少還保全了名聲？”</p>
“反正在外人看來，也不過是‘德川家少主在入睡後暴斃’而已？”</p>
“總好過一旦讓國鬆丸繼位、將來被清算而被迫自盡的好？”</p>
對於他連續提出的這三個尖銳問題，阿福刻意避開了回答。</p>
她隻是直視著竹千代，並不多作言語。</p>
然而此時無聲勝有聲，相互凝視的禦姐和少年，卻是都真切體察到對方內心的所思所想，於是默契地相視而笑了起來。</p>
“少主，我們一直都在防守，或許再過些時候，我們也該學著怎樣主動進擊了。”</p>
“主動進擊？哈哈哈，果然很有阿福的風格、很像是你會說的話呢。”</p>
“如果德川一旦與豐臣開戰，少主要隨大禦所大人出征，那麽阿福既不會哭著阻攔你、也不會像母雞護雛一樣把你拽在身邊不放。”</p>
她似是已然下定了決心，表情嚴肅得彷若兩人就要即將分享一般。</p>
“我會以送武士出征的心態，在這奧裏等候你的平安歸來。但在此之前，少主是不是還有一件事當做？”</p>
“你是指去拜會父親？”</p>
“將軍大人一定也收到了少主前往駿府城謁見大禦所大人的消息，有些事情與其讓旁人代為加油添醋，還不如……”</p>
“還不如我自己去親自解釋的好？阿福，我懂你的意思，我會讓正勝先到父親那邊去送出禮物，接著我自會到本丸去見他一趟。”</p>
阿福欣慰地笑著點了點頭，對於眼下的竹千代，她已經沒有太多可操心的指點要說。</p>
這位自打從昏迷中蘇醒過來，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飛快成長著的少主，在政事與處世裏所展現出來的手腕與眼界，如今確實令她感到驚訝。</p>
眼下關係到天下最終歸屬的大戰一觸即發。</p>
彌漫在世間的緊張氛圍，甚至連深居江戶奧裏的阿福，也敏銳察覺到了這股時代巨變的前奏。</p>
雖然天下大名已經悉盡歸順了德川幕府，大禦所家康現在手握著可以號令全國大名的權利，但豐臣家終歸還是一股令人警覺的殘存勢力。</p>
一旦連這股殘存勢力也被一舉殲滅，整個日本就將在德川家腳下臣服，而竹千代將來所繼承的，就將是名副其實、完完整整的天下了。</p>
讓竹千代穩住德川三代繼承人之位、正式成為天下之主，是她一直以來的心願，也是她多年信守的目標，如今這份榮光似乎離他們又近了一步，怎能不讓她心生愉悅？</p>
就如阿福所提醒的，竹千代在返回西丸的當天，就吩咐正勝前往本丸給秀忠送了從駿府城帶回來的禮物。</p>
而第二天他就特意去了趟本丸。</p>
★——作者的話——★</p>
新書上架，起點會統計：每天到底有多少人在看這本書，再根據完讀率，決定給本書的推薦資源。</p>
還請大家不要養書、看完每天更新的章節啊，我也會好好努力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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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十二年光陰裏，她將對被自己留在家裏其餘孩子的思念，全都移情到了竹千代身上。</p>
這些竹千代都很明白，故而他在講述過程裏，才會緊張地一直留意著阿福的表情變化。</p>
可出乎預料地，她並沒有顯露出很生氣的樣子。</p>
竹千代曾經設想過，對自己進入夢境對戰蟲獸這樣危險的事，當阿福得知被他瞞了這麽久以後，可能會由於擔心與吃驚，而產生出一種遭受背叛的憤怒與傷心。</p>
但現實卻和他的判斷完全不同。</p>
當聽到那些危險的決戰情節時，阿福確實皺緊了眉頭，數度欲言又止，不過她最後還是克製住了自己，耐心地聽他講完了一切。</p>
“少主，你說完了？”</p>
“嗯，我說完了。”</p>
竹千代頓了一下，緊張地偷偷瞄了眼阿福的臉色，朝著她發自內心地俯身致歉。</p>
“抱歉阿福！瞞了你這麽久，你一定很生氣吧？請你原諒我！”</p>
“生氣？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p>
她這一句回應，把竹千代也給弄懵了。</p>
他迷湖地抬起頭，怔怔地向她發出提問，以確認自己的理解是否存在失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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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生氣嗎？”</p>
“我都說了，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呢？”</p>
“因為我……瞞著你做了那麽多危險的事。不光刻意瞞著你，還讓正勝他們也一起幫忙把你蒙在鼓裏。”</p>
“如果是關於這些事，在你沒到駿府城麵見大禦所大人之前，我的確是會生氣。不隻會生氣，我還會將正勝他們喊來，嚴厲訓斥一通。”</p>
阿福將手中的折肩重重敲打了一下榻榻米，似乎她所有的情緒都隨著這個動作而消散了，隨後居然對著竹千代笑了起來。</p>
“可少主是帶了那隻綹新婦斷肢去的駿府，你不但以謀略贏得了大禦所大人的欣賞，更以心係天下百姓的仁愛獲取了他的認同，我認為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p>
“我說阿福，你這態度轉變得也未免太快了吧？之前還口口聲聲告訴我，安全在任何局勢下都應該擺在第一位呢。”</p>
“少主，我出生於亂世。家父齋藤利三輔左是明智光秀家臣，並輔左他發動了‘本能寺之變’，偷襲並殺害了主君織田信長。”</p>
“我年少時就親眼目睹過父親頭顱被懸掛示眾，深切體會到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對失勢或戰敗的一方而言，安全永遠隻是遙不可及的空想。”</p>
她眼中掠過一絲痛楚之色，溫柔地直視著竹千代，娓娓地說了下去。</p>
“我希望少主無論何時，都不要忘記將安全擺在首位，是因為隻有活下去，才能迎來曙光。”</p>
她說到這裏，話風又忽地一轉，道出了一個聽起來很無情、卻是極度現實的生存哲理。</p>
“但倘若真遇到了事關勝負的重要時刻，隻需放手一搏便能穩定局勢，那冒險就很有必要。”</p>
“所以你覺得如果在繼承人之戰裏，我輸給了國鬆丸，那目前保有的安全便毫無意義？”</p>
“少主心裏不是已經有了答桉嗎？又何必說出來呢？”</p>
阿福拉起他的手，將掌心覆在他手背上，疼愛地一再輕柔撫摸著，彷佛母親對待孩子一樣。</p>
“安全、健康……這世上所有美好的詞匯，都是屬於勝利者的。戰敗的一方到底會迎來怎樣的命運，我們應該都清楚得很。”</p>
“我之所以不為被你們瞞著的事情生氣，那是我懂得橫豎都是冒險：比起在將來可能被國鬆丸大人逼至無路可退，倒還不如在夢境裏殊死決戰的好。”</p>
竹千代撲哧一笑，這番話聽來未免太過殘酷，於是他便順著她的話連續拋出了三個問題。</p>
“阿福你覺得，至少那樣在現實裏多少還保全了名聲？”</p>
“反正在外人看來，也不過是‘德川家少主在入睡後暴斃’而已？”</p>
“總好過一旦讓國鬆丸繼位、將來被清算而被迫自盡的好？”</p>
對於他連續提出的這三個尖銳問題，阿福刻意避開了回答。</p>
她隻是直視著竹千代，並不多作言語。</p>
然而此時無聲勝有聲，相互凝視的禦姐和少年，卻是都真切體察到對方內心的所思所想，於是默契地相視而笑了起來。</p>
“少主，我們一直都在防守，或許再過些時候，我們也該學著怎樣主動進擊了。”</p>
“主動進擊？哈哈哈，果然很有阿福的風格、很像是你會說的話呢。”</p>
“如果德川一旦與豐臣開戰，少主要隨大禦所大人出征，那麽阿福既不會哭著阻攔你、也不會像母雞護雛一樣把你拽在身邊不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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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以送武士出征的心態，在這奧裏等候你的平安歸來。但在此之前，少主是不是還有一件事當做？”</p>
“你是指去拜會父親？”</p>
“將軍大人一定也收到了少主前往駿府城謁見大禦所大人的消息，有些事情與其讓旁人代為加油添醋，還不如……”</p>
“還不如我自己去親自解釋的好？阿福，我懂你的意思，我會讓正勝先到父親那邊去送出禮物，接著我自會到本丸去見他一趟。”</p>
阿福欣慰地笑著點了點頭，對於眼下的竹千代，她已經沒有太多可操心的指點要說。</p>
這位自打從昏迷中蘇醒過來，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飛快成長著的少主，在政事與處世裏所展現出來的手腕與眼界，如今確實令她感到驚訝。</p>
眼下關係到天下最終歸屬的大戰一觸即發。</p>
彌漫在世間的緊張氛圍，甚至連深居江戶奧裏的阿福，也敏銳察覺到了這股時代巨變的前奏。</p>
雖然天下大名已經悉盡歸順了德川幕府，大禦所家康現在手握著可以號令全國大名的權利，但豐臣家終歸還是一股令人警覺的殘存勢力。</p>
一旦連這股殘存勢力也被一舉殲滅，整個日本就將在德川家腳下臣服，而竹千代將來所繼承的，就將是名副其實、完完整整的天下了。</p>
讓竹千代穩住德川三代繼承人之位、正式成為天下之主，是她一直以來的心願，也是她多年信守的目標，如今這份榮光似乎離他們又近了一步，怎能不讓她心生愉悅？</p>
就如阿福所提醒的，竹千代在返回西丸的當天，就吩咐正勝前往本丸給秀忠送了從駿府城帶回來的禮物。</p>
而第二天他就特意去了趟本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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