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大叔,我有件事想要問你。你知道,我畢竟是從2022年穿越過來的,對於這個時期的事或多或少也有一些了解。”</p>


    “從穿越到江戶初期以後,我從來都沒試圖幹涉過曆史進程。但如果接下來稍微小小地介入一下,這樣可以嗎?”</p>


    迎接他的,隻有連自己呼吸聲都顯得格外明顯的寂靜空間。</p>


    不過竹千代卻不心急,他以過往與係統相處的經驗判斷,自己內心這份疑惑得到回應也隻是遲早的事。</p>


    果然,隔了一會後,係統那沙啞、低沉、帶著滄桑感的大叔聲,打破了這靜得彷佛連時間也停止流逝了的氛圍。</p>


    “倘若隻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偶爾為之也並無不可。關鍵是,你想要介入的是什麽事?”</p>


    “此番夏戰,我將隨爺爺出征大阪。但係統你也知道吧?由本多正純領軍,爺爺在從平野前往桑津西麵的途中,將會遭到真田幸村伏擊。”</p>


    “那又怎麽了?”</p>


    “我在想,能不能向爺爺提出建言讓他繞開這一條路,這樣他就不需要經曆被幸村追擊而受到驚嚇的這場險戰。”</p>


    “可如果你這樣做了,曆史就會為之改變。真田幸村的結局又當如何?這已經不是無關緊要的小事,而是直接涉及到後世對大阪夏之陣評說的大事!”</p>


    這是竹千代與係統大叔交談以來,他第一次對竹千代加重了語氣,對此持有的反對立場已經彰顯無遺。</p>


    “曆史是相互竄連、密不可分的。但凡在一個關鍵點上發生了變化,就會牽一發而動全局,導致整個時代與當事人都經曆極其慘烈的波動。”</p>


    “你能做的,應該是在曆史進程的事件裏發揮作用,盡可能推動它朝著你想要的方向發展,而不是強行改變它的結局。”</p>


    “否則被曆史吞噬的恐怕就是你、還有你身邊的人,爾後所有的曆史環節都會相應受到影響。”</p>


    竹千代承認,他確實被係統大叔最後這一句警戒給驚到了。</p>


    盡管對方的回答早在他預料當中(畢竟在前身看了那麽多日本動漫、小說、影視,這些豐富的經驗可不會白白積累),然而在親耳聽到以後,他依然受到衝擊。</p>


    “現在的曆史……關係著數百年後的未來。係統大叔你的意思是,牽一發而動全局,對於重大曆史事件的改變,甚至可能影響到現代世界,對麽?”</p>


    “是這個道理。當然怎麽做取決於你,但我希望……”</p>


    “不用希望了,因為我不會做任何可能會反噬自己、甚至影響到遠在未來的現代世界的事。”</p>


    竹千代先是長長地歎了口氣,接著卻露出了釋懷的笑容,隨即將場景切換回二條城的寢殿。</p>


    他即使穿越了也依然沒有開掛、就算當了德川三代少主也仍舊沒有過上爽文式的人生。</p>


    相反,他隻能在不違背曆史大勢的情況下,去借勢改變自己的人生和處境。</p>


    這樣的製約雖叫人無可奈何,但竹千代卻懂得換用另一種角度去審視與思量。</p>


    他告訴自己:這樣何嚐又不是一種反套路的人生?</p>


    既然這是他在穿越後被賦予的人生與使命,那他既不會躲也不會逃,而會選擇堂堂正正地去麵對。</p>


    正是這次與係統大叔的對談,讓他更加明了到接下來自己在江戶初期的人生征程主題——</p>


    他要在並不打破重大曆史事件的進程裏,發揮自己的力量與智慧,將局勢導向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向,這才是他在這個時代最該做的事!</p>


    篤定心意以後,趁著自己和秀忠感情有逐漸升溫的趨勢,竹千代隨即對這位二代將軍展開了親情攻勢。</p>


    剛開始,他會跑去和秀忠一起用膳,哪怕秀忠露出意外的神色,也被他視若無睹地給忽略掉。</p>


    “這……你不是有自己的寢殿嗎?為什麽不在那裏吃?還要特地跑來和我一塊用膳呢?”</p>


    “還不是要開戰了的緣故嗎?誰也不曉得戰場上會發生什麽事,所以我想盡量和父親多呆一會兒……在我心裏,現在這種共處時光要比什麽都更加珍貴。”</p>


    對於自幼便受到極為正統武將教育的秀忠來說,哪裏接觸過這種現代式的父子相處體驗?更何曾感受過這種溫情的攻心話術?</p>


    竹千代特意在語言裏注入了扇情效果,不但明顯對秀忠發揮了加倍拉近父子距離的作用,而且還觸動到秀忠錚錚武將男兒外殼下、藏在內心當中的最柔軟部分。</p>


    對這位幕府二代將軍來說,竹千代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見的父子關係,這正是他和家康在過往相處的歲月裏所缺乏的東西,但如今卻在竹千代身上得到了。</p>


    在此期間,家康坐鎮二條城,仔細指示從全日本各地集結而來的軍隊,帶著他旨意的使者不斷在各支軍隊當中穿梭、揮汗如雨。</p>


    秀忠也在加強對於夏戰布陣的動作。</p>


    他每天都會和正信召集軍中將領商談,盡管家康仍是整個幕府的精神領袖與最具權勢的天下人,可秀忠身邊也正聚集著惟他命是從的力量。</p>


    竹千代敏銳地察覺到了秀忠力圖在夏戰裏有所作為的雄心,他明白秀忠非常渴望向家康、向天下證明自己在戰事上確有能力的心情。</p>


    竹千代明白,這是在秀忠心底鞏固自己位置的大好時機,於是他依然會主動找秀忠一同用膳。</p>


    隨著秀忠漸漸習慣和接受了這種每天父子一同用膳的共處模式,他也在不自覺與不留神間對竹千代敞開了心扉、甚至會對長子吐露一些極為私密的心情。</p>


    “父親對這場夏戰似乎傾注了太多熱情與心血啊,我從未看見過你這般認真專注的模樣。”</p>


    “是嗎?那大概是,我對在關原大戰裏因為大雨無法渡河、導致遲到的事一直很介意吧。”</p>


    “那真的是非常久遠的事情了。怎麽對那段十五年前的過往,父親還是無法釋懷嗎?”</p>


    </p>


    “哈哈,對我來說,關原大戰的那場遲到並不是過往,而是一直在心裏糾集的結。竹千代,雖然你爺爺並沒為此責備過我,但我確實一直為此懊悔不已。”</p>


    “……”</p>


    竹千代適時地停下話語,拿起快子先給秀忠挾了一片醬蘿卜,又為他挾了一塊炸豆腐。</p>


    正是因為他掌握了在開口與閉嘴之間遊刃有度的談話技巧,使得秀忠越發覺得他懂事體恤。</p>


    尤其是籍由挾菜這種細微動作裏傳遞的心意,就更是讓秀忠從父子的日常相處裏感覺溫暖。</p>


    曾經國鬆丸最擅長的親情攻心術,就這樣被竹千代在二條城提煉出更適合自己的風格、然後發揮在秀忠身上,並取得了顯著成果。</p>


    家康對竹千代父子相處氛圍的轉變也甚是滿意。</p>


    有天他在處理完戰略要事後,召竹千代喝茶閑聊時,有意無意地試探了一句:“看來曾經在江戶經曆的暗潮洶湧,而今已快要迎得風平浪靜了啊。”</p>


    竹千代隻是笑而不語。</p>


    溫情寧馨的二條城相處時光背後,是德川軍朝大阪方向的急速進發,更是德川與豐臣、江戶與大阪兩方傾注彼此最大兵力決一死戰的序曲。</p>


    竹千代聞到了戰爭的味道,那場流傳後世、改變日本曆史的大阪夏之陣,已在向他迫近、並近在眼前!</p>


    ★——作者的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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