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山之前,基次召集了全軍將士。</p>


    此時2800人的本隊,就隻剩下近1500人了,麵對一眾驍勇殺敵的部下,基次格外感慨。</p>


    他騎著馬,來回行走在他們麵前,將他們認真地端詳了一遍又一遍,眼中露出溫和的神色。</p>


    “此次小鬆山之戰,大家的英勇表現格外讓基次讚歎,我發自內心地感謝大家!”</p>


    “迄今為止,正是你們的血戰令德川聯軍還無法成功登山,各位都已盡到你們的職責。”</p>


    “可是德川聯軍的數量之多,並非我等舍生忘死便能扭轉乾坤。在場諸位或有家人等著你們歸家,若想活命的人請離開隊伍,無謂再留下來陪我一同赴死!”</p>


    這是他對這批誓死相隨將士的由衷之言。</p>


    話音剛落,他便策馬朝著西方奔馳而去,一口氣奔到了石川河岸,然而近1500名將士的奔跑聲依然從身後傳了過來。</p>


    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他們對基次依然不改誓死相隨的初心,竟無一人願意就此舍他而去!</p>


    基次輕輕歎了口氣,將部下們巡視了一遍,再度確認他們的心意:“你們如此舍命相隨,是打算陪著基次一同赴死嗎?”</p>


    負傷的將士們沒有一絲猶豫,紛紛舉起武士劍,整齊劃一地洪聲喊出了他們的心願——</p>


    “我們有幸跟隨又兵衛大人征戰,早已立下同生共死之心,但求又兵衛大人成全!”</p>


    縱然是基次這樣人生頗多坎坷的奇才,目睹此情此景也依然被這番真情所感動,他豪邁地抽出長劍,大聲發出了指令。</p>


    “那就讓我們拚盡全力來打這最後一仗吧!現在我軍兵分兩路、直擊德川聯軍大營!”</p>


    一致決定從容赴死的基次軍,在他率領下一鼓作氣地連續突破了兩隊德川聯軍的攔截,更令勝成軍陣腳大亂。</p>


    見勝成軍在基次的領軍衝擊下出現了亂象,同為德川聯軍的丹羽軍立即用火槍從側麵猛烈射擊,基次軍的將士們紛紛倒在了子彈的橫掃之下。</p>


    英勇的基次軍為此陷入了混亂,在子彈橫飛中被分割成了數段。</p>


    與此同時,尹達軍的騎馬鐵炮部隊也從正麵向基次軍連續射擊,他最為器重的幾名將領更是接連戰死,地上布滿了基次軍傷痕累累的屍體。</p>


    “相較我豐臣軍的缺乏統一動作,德川聯軍的配合可謂天衣無逢啊。”基次喃喃自語,“看來幸村大人想守護右府的心願,終是要落空了。”</p>


    即使到了此刻,他對幸村仍無怨念、仍然堅信幸村必是被什麽阻撓而無法及時趕來支援。</p>


    思緒浮移間,他猛然作了定奪:決定跳進石川蹚到岸邊,在道明寺與友軍會合,再一起攜手對德川聯軍展開反攻。</p>


    但在他正準備趕往川邊時,尹達軍再次展開射擊,他被逼進麥田時,更被子彈擊中右臂而跌下了戰馬。</p>


    “可惡啊,難道我後藤基次居然要死在這裏麽?”他吃力地將劍插入地麵,緊握著劍柄站了起來,“我明明還可以更有一番作為的啊……”</p>


    筋疲力盡的他,看到一名眉目俊朗的少年武士,正朝他款款走來。</p>


    此時已是正午,熱辣辣的陽光映射下,這名少年武士的身影居然讓基次覺得有些耀眼。</p>


    他左右兩手分別持著兩把被稱為“太刀”的長劍,臉上沾了些許血跡,雖然稍顯疲憊,但眉眼間的靈氣卻依然鮮明。</p>


    “你是後藤又兵衛基次嗎?”</p>


    “你是什麽人?居然認得我?”</p>


    “我是德川少主竹千代禦下小姓——永井直貞,奉我家少主之命前來取你首級。”</p>


    直貞清澈幹淨的聲音,讓聽慣了粗獷之聲的基次竟是覺得甚是悅耳。</p>


    他向基次自報家門之後,又朗聲回答了對方先前的提問。</p>


    “在隨鬆平軍出征之前,少主給了我一張你的畫像,這一路上我已經細看了無數遍,自然記得你的容貌。”</p>


    “那你又怎麽知道我會被逼退到這裏?莫非你能未卜先知?”</p>


    “我家少主擅於預測,我隻需要按指令行事即可,從來也沒懷疑過少主所作的任何判斷。那麽,現在請將你的首級交給我吧。”</p>


    “哈哈哈,都說大禦所料事如神,卻沒聽聞過德川家的少主居然也有如此能耐。可惜我已無緣得見,不然我還真想一睹這位少主英姿。”</p>


    基次喘息著抽出長劍,即使此刻的他右臂中彈、更在落馬時受了腰傷,但仍決意傾注餘力迎戰直貞。</p>


    他向來自詡為不世奇才,就算大勢已去,亦要死得其所!</p>


    直貞所專注的二刀流,即使在戰國末期亦較為罕見。</p>


    這個時期的二刀流,大多都采用一長一短的雙劍配置,可他所持的卻是兩柄等長的長劍。</p>


    基次暗忖,這就表明眼前這位少年腕力驚人、並且左右手的靈活性與協調性必定超出常人。</p>


    直貞的進攻很快便驗證了他的判斷。</p>


    采取上段攻擊姿勢持劍的直貞,使用了舉劍時專注上升、揮劍時著重下降的“素振”劍法。</p>


    當他左手揮動長劍劈向基次時,居然讓對方產生了一種劍在繞著他自己重心流轉的感覺。</p>


    基次絲毫不敢掉以輕心,舉劍硬生生地擋下了這氣勢如虹的一擊。</p>


    咣當!</p>


    兩劍硬撼的聲音響徹在彼此耳畔,極為強勁的震蕩餘力分別衝擊著兩人的臂膀。</p>


    手持單劍的基次,在感覺到體力不斷流失的情況下決定速戰速決。</p>


    他迅速以中段姿勢持劍瞬移到直貞左方,右腳抵地縱身躍起,果決地朝直貞喉嚨擊刺了過去。</p>


    以中段架勢持劍的基次,將自己置於如同處於弦上的箭一般。</p>


    他全身肌肉彷佛彈黃似地,使所有的神經都處於極度敏銳的狀態,刺出的劍就如同離弦的箭。</p>


    這樣的擊刺充滿威力,速度也完全超出了尋常範疇。</p>


    何況他的手臂和劍呈現出一條直線,導致命中率得到大幅度提升,這一劍匯聚著他必勝的意念,無論從任何方麵權衡都是無懈可擊。</p>


    可惜他是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遇見了直貞。</p>


    當他出手擊刺時,直貞也同時揮出了雙劍,手持兩柄長劍的他,揮灑自如得就像在舞動一般。</p>


    </p>


    手持雙長劍的二刀流,與長短兩劍的效果不同,攻防分工沒有那麽明確。</p>


    這就意味著直貞手中的兩把劍,可以隨意轉換攻防模式、並且具有更多重的變幻,而他僅以左手的長劍,就一舉蕩開了基次的擊刺。</p>


    同時他右手長劍猶如出巢的燕子般,朝著基次靈動地刺了過去。</p>


    基次暗叫不好,剛猝然側身躲避,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直貞左手的長劍就已緊追而至。</p>


    好強的二刀流……這名年僅十多歲的少年武士,居然能使出如此出神入化的劍法,那麽在背後對他下令的德川少主竹千代,究竟是何等厲害的角色?!</p>


    基次在內心嘖聲稱奇的同時,被直貞左手刺出的這一劍劃破了胸膛,鮮血隨即汩汩流出。</p>


    ★——作者的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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